第20節
我聽到那女人在鎖門,我心裡有些慌亂。過瞭十來分鐘我走過去,發現鎖從內側是可以打開的。
小小心心地開門,看到外面的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我輕輕關門,立馬跑瞭出去。
走到俱樂部大門口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逼瞭。
我簡直不知道自己看到瞭什麼,之前兩個小時的記憶似乎消失瞭,我心脹高速地跳動沒法平息,腦袋一片空白,隻能思考眼前的事情。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面對,怎麼處理。就隻想著先回傢,回傢冷靜一下再說。
我走出大門,看到太陽已經斜瞭。
走在大門口的一大排階梯上,腳步都是虛浮的。
我走著走著,就感覺到自己右邊好像有什麼東西,但我心裡想著事情,也沒閑心去理會。繼續走,那東西就繼續跟著我,直到我走下所有臺階,走到那放著大炮的花壇前,我一轉頭,看到我右邊走著一個女孩。
奚沾雨。
是奚沾雨。她就像失神瞭,路也不看,恍恍惚惚地走,似乎想什麼東西想得出瞭神。
「奚沾雨。」我叫她。
她突然轉過頭來看我,面上有些驚恐,眼睛睜得很大。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問。
我看著她,吞瞭口唾沫說:「是你,是你走路的時候沒有看路。」
「喔,•••喔。」她神經質地點頭。
「你•••沒事吧?」我心想,她當然有事,她剛才被人••••••
「我沒事,我沒事,我,」她搖搖頭:「我沒事,沒事。」
「喔。」我點點頭,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心疼。我到底該不該繼續裝下去?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走瞭。」她轉身要走,我心裡卻突然溢出一種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感情,那種感情讓我心口發痛。
「奚沾雨,等一下。」
「嗯。」
我一叫她,她竟然立刻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我,就像在等我叫她。
看著她的臉,她的眼睛還在發紅。我說:「你好像••••狀態不太好。」
「我••••我沒事,我沒事,沒事。」
「喔,這樣。我想•••••」
「嗯?••••怎麼?」
「沒什麼,沒什麼。」
「喔,那,我走瞭。」
「那個。」
「什麼?」
「那個,我,和你順路。」
「喔。」
「走吧。」
「好,走吧。」
她和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完全不一樣,像換瞭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我在倉庫看到那麼多,我可能根本沒法理解這一切。
我每一次叫住她她都會立刻回應我,也沒瞭之前的古靈精怪和鬼點子,我感覺她需要人陪,很需要人陪。
我們肩並肩在廠區裡走,這裡綠化極好,到處是大樹,路邊還開滿白色的小花。我想說話,又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更不敢安慰她。
卻聽到她說:「你•••那個,你是和胡霜兒分手瞭吧?」
「啊?」
「你是來和胡霜兒分手的吧?」
「嗯•••,算不上吧,我和她•••不算交往過。」
「這樣?你們沒接吻過嗎?不,我不該問這個。你們•••你們抱過嗎?」
「哈哈,」我笑得很幹癟:「我和她就是朋友,普通朋友。」
「不,你不是,這點東西我還是看得出來。•••算瞭,你不想說。」
我搖搖頭:「沒有說的必要。」
「所以,你要去加拿大?」
「呵呵。」
「你不去?」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她?」
「不知道。」
「因為王濤?」
我不想再回答瞭。
她說:「你不想說,我不問瞭。」
我們繼續肩並肩走,快到兵工廠大門口瞭,她又說:「你住上海?」
「嗯。」
「暑假才回來。」
「嗯。」
「你平時都在奶奶傢嗎?」
「嗯。」
「你都是這樣和女生聊天的嗎?」
「嗯。•••呃,現在狀態不好。」
「我懂,你剛剛分手瞭。」
「嗯。•••不,不算分手。」
「不用騙我。」
「嗯。」
我們走出大門,往同一個方向走,路上的人很少,陽光已經從金色變成深黃色,照在老舊的建築上,有些溫柔。
「哈——」奚沾雨長長出瞭口氣。
我轉頭看著她,看著陽光照在她頭發上,讓她的頭發泛出紅色。
「奚沾雨,你狀態看起來一點都不好。」
「是嗎。」
「你怎麼瞭,你想給我說嗎?」
「我,」她停頓片刻,說道:「我也就這樣瞭。」
她沒頭沒腦說出這句話,我卻從她的聲音中聽出瞭絕望。我突然有一個感覺,我覺得如果我現在放她回去,她今天晚上就會自殺。
「奚沾雨。」
「怎麼?」
「你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餐館嗎?」
「你平時都不在外面吃飯嗎?」
「在這裡沒有過。」
「附近有一傢,我等下可能要去。」
「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可以。」她點點頭。
她帶著我拐進小巷裡,走著走著食物的香味就越來越濃,緊接著我們沿著條石樓梯往下,很快就聽到瞭列車的汽笛聲。
「到瞭。」她說。又拐過一個墻角,看到這裡有一傢藏得好深的餐館。
「這裡吃什麼?」
「吃面啊。」
這是一傢小小的面館。
「他們這裡什麼好吃?」
「我來幫你點。」
她點完我們就在桌子前坐著,我看著她她看著我,兩個失意的人。
此時陽光已經開始泛紅,把一切都照得朦朦朧朧,她的臉也沒有之前那麼艷麗,反而顯出一種溫柔。
我看她歪著腦袋,對一切都心不在焉。
兩碗牛肉面很快就端瞭上來,都是酸辣口味的,牛肉被切成很多小塊,能隨著面一起吃下去。
「他們的牛肉都是新鮮的,不是冰凍牛肉。」她冷冷說。
我挑起面往嘴裡送,那味道好吃到嚇瞭我一跳。
「好吃,我覺得這個很好吃啊。」
「呃。」她隨口答應。
我們吃完面,付瞭錢,她就在前面走,我就在後面跟著,就像有一種默契,我們始終沒有告別分開。她帶著我不斷往下,我看到瞭鐵軌,接著,我們走上瞭一個十分老舊的火車站臺。
我不禁說道:「這裡比那個老火車站還要老。」
「嗯,這裡都廢棄瞭,不會有火車在這裡停的。」她說著,走到站臺長長的石椅上坐下,我也跟著她坐下。
她問我:「你和胡霜兒怎麼認識的?」
我想瞭想說:「我經常,從她傢樓下走過。」
「然後呢?」
「然後••••她傢的陽臺上有很多花。」
「你看到瞭花?」
「嗯,她就在花裡。」
「你就喜歡她瞭?」
「嗯。」
「真好。」
我不想說什麼,就看著前方的鐵軌被夕陽映得通紅。卻聽她又說:「但是你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太少瞭對吧?」
「是。」
「所以她還是喜歡其他人瞭。」
「嗯。」
「而你又有要去加拿大?」
「可能吧,應該會去瞭。」
「所以到頭來還是得分開?」
「嗯。」我點點頭,就像自己在和自己說話。
「你說話為什麼總是『嗯嗯嗯』的?」
「哼哼。」我笑笑說:「都是小的時候,我奶奶總是告訴我要慎言,寧願不說話,也不要說錯話。」
「你奶奶••••」
「嗯。」
「哼哼。」她也笑笑:「你真的幸運。」
「為什麼?」
「你的命運和我不一樣,你沒瞭胡霜兒,還會有張霜兒、劉霜兒。你生在上海,可以去加拿大讀書,你的世界很大。世界就是屬於你這種人的,你生下來就是享受生活。」
「我自己的感覺可和你說的不一樣。」
「那是因為你沒有過過我的日子。」
「怎麼樣的日子?」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我感覺到她的目光,也轉頭看她。夏天的風吹在她臉上,讓她紅色的頭發漂浮起來。夕陽讓她的臉朦朧,讓她的眼神,有些溫柔。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她問。
「學生,高中生,舞蹈演員,嗯,你是藝術生嗎?」
「我是妓女。」
「什麼?」
「我是,婊子。」她轉過頭,在鐵軌外就是長江,夕陽已將江面照得通紅。對岸的山頭顏色很深,就像連綿起伏的剪影。
「不,你不是。」
「我是。」她在嘆息,聲音很無力。
「你不是。」
她拉開背包的拉鏈,從裡面拿出一個黃色紙袋遞給我。
「這是什麼?」我問。
「錢。」
我打開紙袋,發現裡面是兩疊現金。
「這就是我賣自己的錢,兩萬。」
我把紙袋卷好,又裝回她的背包裡。
「你不是。」我又說。
「我都給你說瞭,我是雞,我就是賣肉的,你出錢我也可以賣給你。」
「你不是。」
「為什麼這麼說?」
「我就是看得出來,你是被迫的,你是有原因的。你不是,你是好女孩兒,你是好女孩兒,我看得出來,我知道,我知道。」
我剛說完她就開始哭,我心裡全是悲涼,那種情緒驅使我抱住她。
她就靠到我胸口,我能感覺到她全身都在顫抖。
傍晚的風越來越涼,我緊緊抱住她直到夕陽西下,直到雲彩褪去光澤,天空變成暗藍色。
當她哭完瞭,她的身體就開始發冷,我就用手在她手臂上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不知道為什麼抱她抱瞭這麼久,但我就是覺得自己必須做這些事,如果不做,我自己會難受。
等天色暗到快不能視物瞭,我就拉著她的手帶她回去。我不停問她傢住哪裡,她就不斷給我指路,但莫名地,始終是我帶著她。
直到把她送到樓下,我知道要和她分開瞭,心裡就感到難受。我不斷叮囑她不要做傻事,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然後她就哭瞭,我也哭瞭,我不懂為什麼,但就是哭瞭。
然後我抱住她,她抱住我,我們用力抱著,好像要把對方的骨頭抱碎。
第21節
看著奚沾雨關上傢門,我沿著昏暗的路燈走向奶奶傢。
剛才竟然和她抱得那麼緊,甚至差點就親瞭她。但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呢?這樣就拯救她瞭嗎?這樣能救到胡霜兒嗎?
「胡霜兒」,她是陳總的下一個目標。
不能讓胡霜兒落到他手上,絕對不能。
但是我該怎麼做?
我應該貿然出擊,鼓勵奚沾雨去報案嗎?
不,這樣不行。奚沾雨已經收瞭對方的錢,她也已經年滿十四歲瞭,這可以被定性為賣淫。
那個李老師曾經也反抗過,但失敗瞭,還遭到瞭報復。貿然出擊隻會害瞭所有人。
那怎麼辦呢?胡霜兒有危險。
「胡霜兒」,一想到胡霜兒我突然有些心痛。
她不是你女朋友,她不是你的什麼人,她不是你的任何人。
我腳步飄忽,像野鬼一樣走上那條蒼老的水泥路。抬起頭看到胡霜兒傢的陽臺,那裡沒有燈光,漆黑一片。
她在哪裡?陳總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她的。
這麼晚瞭,她在外面過夜嗎?
和那個王濤?
他們在一起過夜嗎?
在酒店?在王濤傢裡?
——這不關你的事。
她不是你的什麼人,你還想保護她嗎?
「我想,我要保護她。」
為什麼?你很搞笑啊。
「我會保護她。」
這關你屌事,你在這裡痛苦的時候,胡霜兒和王濤正在上床!他們現在爽得很呢。沒你的份兒。
「嗯。」
所以你還想保護她嗎?
「想。」
你他媽是傻屌嗎?你還想她幹什麼呢?
「你煩不煩?」
你現在就很煩啊。現在胡霜兒和王濤搞瞭個爽,王濤正把他的大雞巴捅到胡霜兒的逼裡面去,然後他不停地插啊插,把胡霜兒肏瞭個高潮迭起。他們兩個都日得好爽啊,胡霜兒叫啊叫的,叫得好騷啊,「王濤,你的雞巴好大。」「王濤,你好會搞。」「王濤,你日得我好爽。」你呢?你隻有回去擼管,想著胡霜兒擼你自己,至於胡霜兒,她想都不會想起你。
聽懂瞭嗎?
「••••••••••••••••••••••」
所以說,這他媽就不關你的事啊。
「我會保護她。」
為瞭什麼?
「為瞭我自己,為瞭我自己我也要保護她。就當是我愛得卑微吧。」
殘月升起來,很美,很亮,讓天底下的一切都撒上一層銀霜。我一直以為這座空城是世外桃源,是我的香格裡拉,我太天真瞭。
第22節
奶奶住在一棟青磚築成的老公寓樓裡,幾十年沒有變過。
我走到樓下,發現空曠的馬路上停著5輛車。
第一眼就註意到瞭那輛黑色的紅旗轎車,沒錯,就是那輛!陳總乘坐的黑色紅旗轎車。
「他又來瞭嗎?」我渾身上下緊張起來,像是進入瞭戰鬥狀態。
「冷靜冷靜。」努力平復心情,繼續觀察。
在紅旗轎車前方,停著綠色的獵豹越野車和巨大的豐田越野車,這兩輛車我也見過。
繼續向前走,看到更前方是一輛黑色奧迪轎車,還有一輛深藍色別克商務車。
在車的旁邊,站著幾個高大的男人,像是司機,又像是保鏢,其中一個正在抽煙。我走過去,盡量記下每輛車的車牌,發現他們大多都是從省會來的。
走進公寓樓裡,我沿著樓梯往上,看到奶奶傢門口的平臺上站著四個人。三個男人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正是陳總的助手,那個穿職業裝的女人。
我心裡咯噔一下,隨即想到,要冷靜,不能讓她看出異常。
奶奶傢的門是開著的,我滿腦子疑問,沒向他們打招呼就走瞭進去。
接著就聽到瞭爭吵聲,是兩個男人的聲音,很激烈,其中一個••••應該是陳總。
隨後奶奶的聲音響起,我通過玄關,站在客廳的墻邊,見到奶奶在說話:「都停下來,我先問一下,海子,國資在國武瑞飛現在還有多少比例的股份?」
一個極高大的男人坐在奶奶右邊,他六十歲左右,花白頭發,腦袋很大,脖子極粗,聲如洪鐘。
他說:「國資委旗下的各個平臺,加上這個•••臺河山資產管理公司,還有在武漢、鄭州、蘇州、東莞、天津的園區管委會的股份,現在國資在國武瑞飛的股份比例是•••百分之35.2 。」
奶奶說:「那等於這次在香港增發之後,國資在瑞飛就沒有否決權瞭。」
「是。」那被稱為海子的巨漢回應道:「按照公司法,股份低於三分之一就沒有一票否決權瞭。」
我環顧客廳,見整個客廳裡除瞭奶奶,還坐著五個男人。
「太低瞭。」奶奶說。
「都是九十年代的舊賬。」巨汗回應。
坐在巨汗右側的男人長得又矮又瘦,四十來歲年紀,還戴著眼鏡。然而這個人脾氣極為火爆,說話總是咬牙切齒。剛才和陳總爭吵的就是他。
隻見他咬著牙說:「當時缺少監管,改革的步子邁得太大,結果國有資產流失很嚴重。」
陳總不屑地笑笑,歪嘴笑著說:「侯三,你這是在批評老書記當時的工作咯?摸著石頭過河,聽過嗎?當時如果不引進資金和技術,廠子能活到今天嗎?再說,瑞飛和兵工廠不一樣,八四年瑞飛開始搞的時候,定位就是鄉鎮企業,國資隻是參與方之一。」
那巨漢聽他這麼說,平靜地說道:「八四年你才多少歲,又知道什麼?當時不是老書記她們那一代協調,瑞飛當時的土地、廠房是怎麼來的,招工又是怎麼解決的,當時老電子廠的技術工人和設備又怎麼算?沒有這些,日本人能給你貸款,給你引進技術嗎?」
陳總回道:「那是,沒有老書記她們老一代建設者的奮鬥,我們這山溝裡也走不出十五傢現代化企業。」
奶奶舉手示意他們停下:「老黃歷就不談瞭,清玄。」
「誒!」回應的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英俊男人,他衣飾發型都弄得一絲不茍,斯斯文文,就像個外交官。
「你剛和國務院聯系過,瑞飛的事情,他們現在有明確的態度沒有?」
那男人說:「他們說話都滴水不漏的,明確的東西我是一點都探不出來。我看這件事情,還是得您打個電話去北京才能解決。」
奶奶皺著眉頭,拿起茶杯喝茶。在她左手邊還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不高,但極為壯實,他皮膚黝黑,一張臉生得又醜又兇惡。這個人始終一言不發,不管別人爭執得多激烈,他就隻是冷冷地坐著。
當奶奶喝完茶放下茶杯,那個男人便立刻往奶奶的杯子中摻熱水。
這時,我看到陳總用餘光瞟見瞭我,我立刻走出來,向奶奶說:「奶奶,我回來瞭。」
「好,我和幾個伯伯談點事情,你先回屋裡去吧。」
「嗯。」我點頭答應,走回自己的臥室,關上門,心想:他們聊的事情會不會和胡霜兒有關?
於是我悄悄走到門邊,因為擔心門縫露出腳的陰影,我就站在墻邊,探出身子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
第23節
我立刻聽見被稱為侯三的男人在質問:「陳國興,瑞飛去年的利潤雖然大幅下降,但是你們一直不缺現金流,遠沒有到生死存亡的時候,現在需要融資一百個億嗎?!」
陳總呵呵笑笑說:「你不搞企業經營,就不要在這裡說些外行話。融資這個事情,資本從來都隻會錦上添花,沒有誰給你雪中送炭的。等你經營都出問題瞭,你還想融資?別說一百億,一百塊都沒人給你。」
那叫清玄的老帥哥插話說:「你們瑞飛那麼高的存貨比例又是怎麼回事?美國的客戶到底有沒有打款給你們?為什麼你們有一百七十多個億一直沒有確認收入?」
陳總不耐煩地說:「你說那些都是財務上的技術問題,都是細枝末節。清玄啊,我再次給你說清楚,這次瑞飛的定增,和年報的利潤下降沒有關系,我們定增,僅僅是因為企業發展需要這筆錢。」
「要一百個億嗎?!」侯三吼起來。
清玄應和道:「對啊,這也太多瞭吧?」
陳總大聲說:「你們以為搞電子管啊?現在是搞集成電路,一百個億,呵,一百個億半年就燒完啦!現在時代不同啦,搞什麼都要靠資本。這次的融資本來就在計劃之中,但因為國際上的種種原因,我們瑞飛的賬面收入的確是下降瞭一些,也沒想到啊,那個日本新亞資本順勢就調低瞭我們的債務評級,從銀行發債不劃算,風險還大。現在香港的投行願意以這麼優惠的價格提供直接融資,是我們做瞭很多工作才爭取到的。」
陳總停頓片刻,見其他人不說話瞭,他又說:「你們啊,思維還停留在三十年前,二十一世紀瞭啊,現在這個時代,企業姓『資』姓『社』那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企業是不是愛國的。瑞飛是愛國的,這才是關鍵啊,懂嗎?」
「嘿,愛國?」侯三又在說話:「聽你說這個真是好笑!」
「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要我說?」
「你說啊!」
「05年你賭人民幣升值,你那些洋人朋友給你從香港•••」
「你說05年幹什麼?!老書記都說瞭,不要扯那些老黃歷!」
「你們前前後後往深圳輸瞭幾百億美元的熱錢!」
「你胡說八道!那些和我們現在談的也沒關系!」
「到今天政府和老百姓還在給你們買單!」
「給你說瞭,和我們今天的主題沒關系!」
「今天,你不覺得和今天很像嗎?!」
「行瞭!」奶奶的聲音終於響起:「都停下。」
現場突然陷入一場寂靜,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也聽不到任何人說話,隻聽到茶杯碰撞的聲音,似乎奶奶在喝水。
她突然說:「誒?,虎子。」
「誒!」一個從沒聽過的男聲響起,應該就是那個長相醜惡的男人。
「你們喝的都是熱水嗎?」
「是,我知道您一年四季都喝熱水。」
「但你們不是啊,大熱天的喝熱水,難怪一個個脾氣都這麼爆。虎子。」
「誒。」
「冰箱裡面有酸奶,拿出來給大傢喝。」
「好嘞。」
接著他們又開始聊,說的還是剛才那些東西,我既聽不懂,也不感興趣。我就想聽陳總透露一些關於胡霜兒的事情,但聽著聽著就知道絕不可能瞭。
一直到我站累瞭他們才聊完,我聽到奶奶在說:「國興說得有道理,集成電路產業的發展是有時間窗口的,錯過瞭這一年,可能之後要用十年來補欠賬。國興作為瑞飛現在的管理者,我相信他的意見是最值得參考的。」
等奶奶說出這句話來,其他所有人都不再說話瞭。
「好瞭,今天就這樣,都回去吧。等奠基紀念日我們再統一意見,回去吧。」
我聽到所有人都站起來,有人在整理屋子,有人在廚房清洗茶具,還有人把垃圾收瞭要帶出去扔。
「國興。」奶奶說:「你稍微留一下。」
「好。」
等其他人都走瞭,我聽到奶奶又坐到椅子上,她說:「國興你脾氣也越來越大瞭啊。」
「讓幹媽看笑話瞭。」陳總回應說:「都是侯樹生那傢夥,我看啊,他幾次都是指桑罵槐,明著說我和瑞飛,其實是在批評幹媽你啊。我氣不過,就和他對著幹瞭。」
我聽到奶奶笑笑,說:「樹生有沒有批評我,我聽得出來。他脾氣一直很差,這對他自己的發展很不好,但是有一點,樹生這個人愛國愛黨、衷心擁護社會主義,這一點你應該向他學習。」
「幹媽說得是,國興一定謹記在心。」
「這麼多年,樹生其實從來沒有給我惹過麻煩,但是你不一樣。」
「呵呵,當年國興的確比較頑皮。」
「你那可不叫頑皮,你記不記得九幾年的時候你把一個女孩子的肚子搞大瞭,你還記得那女孩的名字嗎?」
「呃•••這個••••」
「叫吳芳飛,工友都叫她小飛飛,很開朗一個女孩兒。」
「喔••••」
「你把人傢肚子搞大,卻又不肯娶她,因為你出去搞翻譯的時候,在廣州又認識瞭一個女人。你還記得嗎?」
「喔,是。」
「那吳芳飛有兩個哥哥,都在機床廠做工,他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到瞭火藥,就自己用鋼管做瞭兩把鳥槍,然後滿大街的找你,說要找你『評理』。」
「嗯•••」
「你還記得?」
「記得,記得,那次還是幹媽您幫國興的忙,給瞭他們傢兩萬塊錢才把事情解決瞭。」
「你呀,就是太高估錢的力量瞭,這個事情光靠那兩萬塊錢可解決不瞭。」
「幹媽說得是。」
「當時我和你海子哥專門去找女孩子的父母談瞭三次,最後因為這個事情鬧得太多人知道,我就安排女孩子去瞭成都,給她找瞭個工作,又幫她在那裡找瞭個出租車司機嫁瞭,這個事情才算完全解決。」
「幹媽為國興做的事情,國興一輩子都不敢忘。」
「你知道那個吳芳飛現在怎麼樣瞭嗎?」
「這個•••國興不知道。」
「死瞭。」
「•••死瞭?」
「嗯,她後來得瞭抑鬱癥,七八年前吧,自殺瞭。」
「喔••••」
「你管企業太忙,滿世界的飛,回來得很少,這些事情不知道也不奇怪。」
「是。」
「我那時候怎麼給你說的來著?」
「幹媽當時說的話,國興到現在還每個字都記得。」
「喔?你連那女人的名字都記不得瞭,卻還記得這個?我怎麼說的?」
「幹媽說:女人的事情可大可小,處理得好,事情就像沒發生過一樣,處理得不好,鬧出人命也很正常。」
「原來是這樣,這件事情我就處理得不是很好。」
「怎麼會呢,幹媽的處理堪稱完美。至於她後來死瞭,那不是她自己自殺的嗎,誰知道她後來遇到瞭什麼事情呢。」
「•••但是是我改變瞭她的人生軌跡••••算瞭,不說這個。我自己說的,不翻老黃歷。國興。」
「在,幹媽還有什麼吩咐?」
「我留你下來就是最後和你確認一下。」
「幹媽想問什麼?」
「關於瑞飛增發股份的事情,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細節?」
陳總安靜瞭十來秒,然後說:「沒有瞭,幾個關鍵細節,早上見幹媽的時候我就提前告訴幹媽瞭。」
「沒有瞭?」
「沒有瞭。」
奶奶停頓瞭幾秒:「喔,這樣。」
「是的。」
奶奶又停頓瞭幾秒:「那我就沒有問題瞭。」
「接下來如果出現任何細節問題,我一定第一時間告知幹媽。」
即便隔著一扇門,我也能感覺到氣氛突然輕松起來,奶奶笑著說:「那你也快回去吧,太晚瞭。對瞭,你們佳琪在美國學業還好嗎?」
「那孩子貪玩。」
「貪玩你可要管管啊,在美國一定要註意,千叮萬囑不要讓她碰毒品。」
「一定的。」
「她在那邊找男朋友瞭嗎?」
「這我就不清楚瞭。」
「你應該清楚。」
「好。」
「對方是黑人是白人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是負責任的男孩子。」
「好的。」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我聽到關門的聲音,陳總的聲音終於消失瞭。
第24節
我躺到床上,覺得今天好累。
陳總他們說的那一堆東西我聽不懂,感覺和胡霜兒沒有半點關系。我反而回想起瞭下午在倉庫裡聽到李老師說的話。
她好像說,胡霜兒很純潔,純得就像水一樣。
那會不會••••會不會她和王濤之間,並沒有什麼••••?
「你這是什麼邏輯?」為什麼人傢純潔就一定要喜歡你呢?
「姚錦梓,你敢說句真話嗎?」你比不上王濤,事實上,你就是個偷人傢內褲來聞的性變態,正是因為胡霜兒純得像水一樣,她才不會喜歡你這種人啊。
胸口又開始發痛,整個人好像都在收縮,關上燈,看著月光從窗戶透入,聽著遠處飄來的火車汽笛聲,我盡力將自己放空,盡力什麼都不去想。
但眼淚還是自己流出來,我有些後悔,後悔當初認識胡霜兒,因為她讓我看清瞭自己。
我不脫衣服躺在床上就睡,奇怪的夢境在我頭腦中激蕩,每一個夢裡都有胡霜兒,每當看到她,我就知道自己在夢裡。
於是我從一個夢境中跳出來,又進入下一個夢裡,接著再次看到她,便又跳進下一個更荒唐的夢中。我有時醒來,聽著忽忽的江風,又再次睡著,繼續在連綿的破碎夢境中漂流,然後我就看到瞭奚沾雨。
看不清她的樣子也無法理解她在做什麼,但我的夢終於穩固瞭下來。
她有時咄咄逼人,有時惡作劇想耍我,有的時候又有些楚楚可憐,但我覺得她需要我,不會突然離開我,我可以一直都在她身邊。
然後我平靜地陷入黑暗,所有的夢都消失瞭。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腦袋昏沉沉,夏季的晨光照進房間,有些耀眼。我脫光衣服去洗澡,出來看到奶奶做瞭早飯,她的樣子就像個普通老太太。
我喝著牛奶,腦袋好像突然清醒瞭。
有瞭!
我有瞭一個讓陳總無暇去騷擾胡霜兒的辦法!
我想起昨晚聽到的那些對話,似乎陳總所管理的企業正在經歷一件大事,而這件大事是需要奶奶支持他的,如果我現在給他添些亂,讓他忙得脫不瞭身,那胡霜兒不就暫時安全瞭嗎?
「對!」我自語道。
「什麼?」奶奶不解地問。
「呃,沒什麼。」
「哼哼,吃飯還想事情想得入迷呢?」
「嗯嗯。」
我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在腦中快速組織語言,想著怎麼給奶奶說才好。
「不用組織語言瞭。」奶奶突然說。
「啊?!」
「我看你有什麼話想說,又在組織語言對吧?」
「啊••••嗯!」
「不用麻煩瞭,直接說吧,說清楚就行。」
「喔。」
「說啊。」
「喔,這個•••奶奶,昨晚來的客人裡面,有一個人,禿頂,帶眼鏡,帶著的助理是個穿職業裝的女人,對吧?」
「那個人是陳國興。」
「喔••••」
「他有什麼事?」
「他是什麼人?」
「你直接告訴我,他有什麼事。」奶奶的語氣突然冷下來,我抬頭看她,發現她的神情像個黑手黨。
「他•••」
「什麼都不要保留,把你知道的告訴奶奶,奶奶知道怎麼處理合適。」
我心口一涼——我直接被看穿瞭嗎?
「我,那個,昨天下午去瞭兵工廠,去瞭工人俱樂部。」
「嗯,陳國興也去瞭那裡嗎?」
「是。」
「繼續。」
「我•••」我想起我在那裡遇到好多事情,但重點,重點是什麼?「我在一個體育用品倉庫裡面看到瞭他。」
「繼續。」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在體育用品倉庫裡面嗎?」
「不,我們沒有談你,我們談的是陳國興。」
「好吧•••,我看到•••••怎麼說呢?••••」
「有女人嗎?」
「有,有女人。」
「說出來,不用組織語言,看到什麼就告訴奶奶,奶奶知道分寸。」
「好。」我點點頭,發現自己心裡湧出想傾訴的沖動:「我看見那個陳總,在和女人發生•••不正當關系。」
奶奶點點頭,表情平靜得就像在聊盆栽。
「那個女人是誰你知道嗎?」
「知道,但是有兩個。」
「嗯,說吧。」
「一個是在那裡編排舞蹈的老師,名字叫李蘭若,她編排的是舞劇,叫做《山中桔梗》。還有一個是一個未成年人,一個女學生,叫做奚沾雨。」
「喔,李蘭若和奚沾雨。」奶奶埋頭思考瞭幾秒,又抬頭看我說:「她們都是自願的嗎?」
「那個李蘭若看起來是自願的,不,不算,那個奚沾雨不是自願的,但是•••又,算。」
「她們是被脅迫的,但是她們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所以算是半推半就?」
「對對對對對,就是這麼回事!」
「她們最後收錢瞭嗎?」
「奚沾雨收瞭,收瞭兩萬,而李蘭若應該長期從陳總那裡收到錢。」
「喔,聽懂瞭。」
說出來瞭,總算說出來瞭,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落地瞭,我覺得好輕松。
我看奶奶不說話,卻繼續吃起早飯來,我也趕緊吃瞭點東西。
她吃完瞭,放下筷子,轉頭問我:「這些事情,你還給其他人說過嗎?」
「沒有。」我搖頭。
「好,你做得很好。」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什麼都別做。」
「什麼?」
「什麼都別做。」
「不報警什麼的嗎?」
奶奶搖搖頭:「這件事情奶奶知道怎麼處理,你什麼都別做,也別告訴任何人。聽清瞭嗎?」
我有些懵逼,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她站起來開始收拾碗筷,就像個普通老奶奶。
「錦梓。」
「嗯!」
「我說的什麼?」
「什麼都別做,也別告訴任何人。」
「好,自己去玩吧,記得我的話,這件事情奶奶知道處理。」
「喔。」
我懵懵懂懂走回屋裡,關上門,心想:這下糟瞭。
第25節
「這下糟瞭。我真是幼稚。」
一個可怕的想法——我不應該相信奶奶。
我想起昨天晚上他們說的那些事情,當時奶奶似乎傾向於支持陳總。
那是幾百個億的生意啊,相較之下,李蘭若和奚沾雨的命運••••似乎微不足道。
「我做錯瞭嗎?」根本就不該告訴奶奶嗎?奚沾雨又會怎麼樣?胡霜兒會落到陳總手上嗎?
我惶恐不安,在臥室裡來回踱步,我極力地回憶昨晚的一切,希望挖掘出哪怕一點點有用的信息來。
「對瞭對瞭。」還有一個人,那個被稱為「侯三」的人,真名應該是侯樹生。
他和陳總不對付,可以相信他嗎?
不。「不不不不。」別沖動。
他和陳總多少年的交情瞭,他們之間明著吵來吵去,實際上呢?說不準有多少個億的利益聯系呢。那些利益夠奚沾雨死一百次瞭!
「不能沖動。」我現在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瞭,我下意識接電話,電話那頭響起奚沾雨的聲音。
「姚錦梓?」
「是,是我。」
電話那頭突然就沉默瞭,僅僅偶爾聽到她呼吸的聲音。
我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也沒什麼,就是想見到你。」
「好,我去見你。」
「真的嗎?」
「當然瞭,怎麼瞭?」
「沒有,就是覺得你可能不會想再見我。」
「不會的,我現在就去見你,你在傢裡嗎?」
「我在你傢樓下。」
「啊?」
「就是你奶奶傢的公寓院子外面的路上。」
「那我馬上下來。」
「好。」
我換上鞋跑下樓,急急忙忙穿過院子就看到瞭她。
她下身穿著牛仔熱褲,褲子很短,露出她修長的雙腿。她腿上的皮膚滑得反光,讓我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去看。
在她上身穿著紅色的短上衣,下面隱隱約約露出一點腹部,上面則露出她的鎖骨。
她畫瞭妝,嘴唇很紅,很好看還有點艷麗。她的長發披散著,梳著大偏分,有些成熟性感。
看到她的一瞬間,我莫名地好高興,邁開步子加速跑到她面前,臉上癡癡地傻笑。
「奚沾雨。」
「笨蛋,你笑什麼笑?我現在好笑嗎?」
「不,我•••就是正好在笑。」
「噗,呵呵呵呵~」她笑起來,或許因為唇膏的關系,她的笑容好美艷,讓我移不開眼睛。
不過即便在這時,我也看見瞭她身後的轎車。因為那車和這個地方實在是太不搭瞭,那是一輛非常漂亮的白色保時捷轎跑車,應該是叫「保時捷Panamera」還是什麼來著。
奚沾雨順著我的目光往身後看去,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李老師說要陪我來。」
接著那車駕駛位的門打開瞭,那個跳舞的李老師——李蘭若,走瞭下來。她穿著白色無袖上衣和粉色包臀裙,左手手腕上用紅色絲巾纏成蝴蝶結,就像一件禮物。
她笑盈盈向我打招呼:「姚同學,我也約瞭沾雨,我們幹脆一起出去玩吧?」
糟瞭。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坐在那輛四門跑車的後坐上瞭,而車正在高速公路匝道上繞圈。很快我們就駛上瞭一條蜿蜒的小路,那路看起來就像普通村道,然而卻是黑瀝青鋪就,質量好得奇怪。
漸漸的,道路兩旁到處都是鮮花盛開,遠處有很多大棚,大棚裡也全是五彩的花卉。
偶爾我能看到橫幅,上邊寫著「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將傢鄉打造為世界花卉之都」之類之類的口號。
我轉頭看看身邊的奚沾雨,她向我聳聳肩,示意她也沒辦法。
沒辦法嗎?我想,你這是把我往陷阱裡面拉呀。
但你明知是陷阱,為什麼還要往裡面跳呢?因為我已經絕望瞭,我不知道怎麼解救胡霜兒,我必須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
她們會帶我去見陳總嗎?他見我幹什麼呢?
這輛車輕快地在丘陵間行進,穿過一個不長的山洞,接著柳暗花明,一片不見盡頭的花田出現在我眼前。
又行駛瞭幾分鐘,車子繞瞭幾個圈,在一片樹林之內,我看到瞭大片的中式豪華建築。我突然想起瞭麗江的悅榕莊酒店。
「這是什麼地方?」我不禁小聲問奚沾雨。
「我也不知道。」她搖搖頭。
李老師說:「這裡是國武瑞飛集團開發的地產項目,現在還沒有開放。不過我有朋友在這裡工作,所以我們可以在這裡隨便玩。」
「喔,這樣。」
汽車駛入建築群內,這裡好大,佈局精巧,裝潢高雅別致。在建築群的中心是個小胡泊,從胡泊延伸出的小河能到達建築群各處。
李老師停下車,我開門走出去,見到停車場內停的全是些賓利、勞斯萊斯、路虎一類的車。向四周眺望,見高墻和樹林將這裡圍得嚴嚴實實,外面根本看不見裡面是什麼樣子。
「姚同學,這邊走。」李老師招呼我,卻並不招呼奚沾雨。
「喔,好。」我和奚沾雨跟著她前行,在園林般的建築群內穿梭。
過不多時,她帶著我們走進一座大宅院中。
「李小姐,到啦。」一個男人向李蘭若打招呼,我認出來瞭,那是陳總的司機。他向主宅敞開的大門指指,說:「那兩個小姑娘我給你帶過來瞭。」
「好,辛苦你瞭。」李蘭若向他點點頭,他就立刻離開瞭。
緊接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就跑瞭出來,她們兩個都很漂亮,一個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有些純欲交織,另一個穿著吊帶上衣和緊身褲,不但性感還有些騷氣。
她們笑嘻嘻地給李蘭若打招呼,李蘭若轉身就將他們介紹給瞭我。
我甚至都沒聽清她們的名字,因為我太緊張瞭,這裡不對勁,一百個不對勁。
那個穿白連衣裙的女孩兒拉著我的手,把我拉進屋裡,我被兩個漂亮少女和李蘭若這個大美人包圍著,她們笑著在我身邊說話,問我想不想這樣,想不想那樣。
我轉頭去看奚沾雨,見她遠遠跟著,面露愧疚神色。
接下來的一切都像在夢裡,她們帶著我看茶藝,喝完茶又拉著我到處參觀,接著在一個極為豪華高雅的包間裡吃午飯。餐桌上全是鮑魚海參、T骨牛排一類的東西。
李蘭若叫服務員開瞭紅酒,我連酒標都沒看清,但酒放到嘴邊,立刻聞到十幾種花果香味爆開,任誰都知道這是好酒。
我看到奚沾雨埋頭吃菜一言不發,兩個少女和李蘭若不斷向我敬酒,我成瞭全場的中心。
太怪瞭,這不是什麼順便帶我來玩玩,這一切都是為我準備的。
如果是在一天以前,我要嘛已經沉迷於這溫柔鄉中,要嘛正嚇得要死,隻會不斷拒絕。但現在,我經歷瞭昨天的連番打擊,似乎終於長大瞭那麼一點點。
我盡力表現得平常,又向李蘭若問起她在瑞飛工作的朋友是誰。
她說他是一位管理人員。
「如果他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你,我覺得你們肯定能成為朋友。」她說。
「這樣嗎。」我心想,我怎麼都不可能和陳總成為朋友。
就這樣和她們周旋瞭一整天,到下午的時候李蘭若似乎想和我攤牌瞭。她借故把我單獨帶進一座幽靜別墅的二樓,那裡的窗戶能看到中央的胡泊,還有胡泊對面雅致的別墅。
可就在這時候,胡泊中心的噴泉突然就打開瞭,巨大的噴泉躍起七八層樓高並不斷變換,隔絕瞭對面的視線,我們這個別墅二樓看似是開放空間,現在卻變得私密起來。
李蘭若給我喝酒,酒裡放瞭大冰塊,味道很香,是一種烈酒。酒液穿過舌根的時候我喝到瞭泥煤的味道,我猜這是一種威士忌。
她和我聊天,然後碰瞭我的手,似乎在告訴我,如果我想上她,現在馬上就可以。
她香水的味道很迷人,淡淡的體香更是誘人勃起,她的容顏精致又嫵媚,膚白勝雪,不經意間,她的膝蓋碰到瞭我的膝蓋。
「姚同學,你在上海有女朋友嗎?」
「沒有。」我搖搖頭。
「那不想在這裡找一個嗎?」
「這樣有些太遠瞭。」
「豈不是更好。」
「為什麼?」
「這樣你在上海不是還能找一個?」
我心裡咯噔一下,想瞭想說:「聽起來有點道理。」
「呵呵呵,反正隔得這麼遠,兩個人想見都見不瞭啊。」
「是啊。」
「怎麼樣,姚同學有沒有看上眼的女孩子,李老師可以幫你去說喔。像姚同學長得這麼帥的男孩子,我看啊,這全城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喜歡你呢。」
聽她這麼說,我心想,真的是我看上誰你們就把誰給我拉過來嗎?不可能吧。
李蘭若又說:「這裡的三個女孩子你喜歡嗎?沾雨和你昨天就認識瞭吧,你覺得她怎麼樣?」
「她們都挺漂亮的。」
「你看得上?」
「不,不是看不上,我喜歡的類型不同。」
「怎麼?她們太小女孩兒瞭?不夠成熟?」
她說話的時候靠我很近,她口裡吹出的空氣濕濕的,就在我嘴邊。
我不知怎麼回話,她也不等我回話,放下酒杯站起來,轉身走向吧臺。
她本就是跳舞的人,動作很是優雅,她穿著包臀裙背對我,我就無法控制地看她的屁股。它又圓又翹,她也許穿的丁字褲,也許根本就沒穿內褲,在包臀裙上印出瞭她臀溝的輪廓。
接著她拿著酒瓶來給我加酒,她一坐下裙子就自然往上拉,露出她白凈的大腿,我已經能看見她大腿皮膚下青色的血管紋路。
「姚同學•••」她說話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你喜歡成熟一點的女人嗎?」
「我••••」
「呵呵呵~」她上身靠在我身上,乳房的側面就壓在我手臂上。
我的心跳得很快,陰莖在不受控制地膨脹,而她的手已經放到瞭我的大腿上。
該怎麼辦?
「哼哼~」她笑得好嫵媚,我轉頭看她,她的嘴就正好碰到我的嘴角上。聞到她臉上的香味,我立刻失去瞭理智。
她又向前湊瞭一寸,嘴唇就吻到我的嘴唇上。
我心中慌亂,她趁機抓住瞭我的手,然後輕柔地拉著摸到她的大腿上。她的大腿又韌又滑,摸起來很享受。她見我沒有反抗,就抓著我的手腕,讓我的手在她大腿內側摩擦。她那裡的皮膚滑得像緞子,我的手越來越往上,最後被塞進她的短裙裡面。
第26節
立刻就感覺到瞭她裙內的濕熱,那種感覺非常誘人,讓人想要把手放在裡面,繼續撫摸,繼續往上。
她環抱我的脖子,用力親吻我。我感覺到她柔滑的舌頭,我想張開嘴,讓她把舌頭伸進我嘴裡。
「嗚••••李老師,等一下••••」
「我等不瞭瞭。」
她把香滑的舌頭伸進我嘴裡,我情不自禁和她糾纏,陰莖不可抑止地勃起,我的手指也摸到她的內褲上。好熱,潤潤的,想用嘴去舔。
她身上的味道好香,香水是水生花香調的,高雅而清新,她的體味卻很騷,讓人想舔遍她全身。
我親吻她的臉,尋著香味的源頭,一路親吻到她的脖子上,她就仰起頭任由我玩弄。而我的手正在她內褲襠部愛撫,我的指尖能感覺到那裡越來越潤,有液體正在沁出來。
「啊~~」她的呻吟忘情又催情,我這樣的處男無法抵擋,我一手摸她的私處,一手揉上瞭她的胸部,嘴則親遍瞭她香甜而玉白的脖子。
她倒在沙發上,白皙的手臂伸過頭頂,玉體橫陳,毫不設防綻開在我面前。
我腦中已經沒瞭理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本能地用手撫摸她的大腿,埋頭在她胯間聞她勾人的味道,一路向下,滑過她緊實的小腿,抓住她的腳踝,脫掉她的高跟鞋,將她白皙的美足放到面前。
聞到她腳上的味道,失去理智的我立刻親吻上去,接著把她的腳趾放到口中吮吸,嘗到她咸咸的味道,我的陰莖就自己一下一下地跳動。
「錦梓」她媚眼如絲,又濃情似火,「我受不瞭瞭,占有我吧•••••」
我已經著瞭魔,聽到她的聲音就像被催眠一般趴到瞭她身上。她身上出瞭汗,白凈的腋下顯露在我面前,勾人的性騷味彌散而出,就像催情劑。
我必須幹她,我必須幹她!
「姚錦梓!你在哪裡?!」奚沾雨的聲音遠遠飄來,有些陌生,但就像聽到遠方列車的汽笛一般,我被猛地喚醒瞭。
「我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
你不是愛著胡霜兒嗎?為什麼你在這裡和一個剛認識半天的女人做愛?
「錦梓••••」李蘭若的聲音就像催眠的魔法。
「姚錦梓!你這傢夥跑到哪裡去啦?!」奚沾雨的聲音則像重擊,它穿過我的耳朵,一拳打到我的靈魂裡。
「錦梓,我們繼續吧••••」
「不,不,不行,這樣不對。」
「為什麼?人生苦短,別錯過讓你快樂的機會。」她溫柔地捧著我的臉,她的容顏精致而嫵媚,眼睛晶瑩剔透,眼光卻渾濁不堪。
真想就這樣和她一起墮落。
「姚錦梓!出來啊!!!」奚沾雨似乎著急瞭,她的語氣中竟帶上瞭幾分兇狠。
「錦梓•••」她柔軟地說著:「我已經受不瞭瞭•••幫幫我••••好嗎?」
不行,不行!
我一咬牙,伸手到她包臀裙後將拉鏈拉開,一把將裙子脫掉,看到她紫色的性感內褲。我胸中狂跳,將手用力按在她私處上,然後高頻率揉搓。
「啊!」她驚叫起來,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同時繼續在她胯間摩擦。很快她全身都扭曲掙紮起來,模樣性感得難以言喻。我拼命忍住,繼續用同樣粗暴的方式對待她。
她不斷「嗚嗚嗚」地淫叫,自己本能地把襠部往我手上送。也許這就叫「被調教過」,她對性方面的事情既敏感,又配合。
看著她媚眼如絲的銷魂表情,好想現在就和她真正的做愛。
「啊~~!嗚!嗚嗚嗚嗚嗚!!!」有水從她私處噴射出來,迅速將她的內褲打濕,直至沁透。我加快揉搓的頻率和力度,她猛地渾身僵硬,緊接著胯部用力前後聳動,全身都抽搐顫抖起來。
她的上半身彈起,又摔在沙發上,接著拱起身子,然後又彈起。我放開她的嘴,但她已經叫不出來瞭,隻是隨著抽搐從深喉處發出斷斷續續的「啊••••啊••••」的聲音。
有大量的水從她胯間湧出,內褲根本擋不住,我緊緊把手捂在她胯間,她也用力把私處往我手上頂,接著她猛抖兩下,全身都抽搐著癱軟瞭。
我的手還留在她胯間舍不得離開,她無力躺著,張開紅唇嬌喘。她滿臉幽怨地看著我,輕輕問:「為什麼?」
「這樣不對••••」我不知該怎麼繼續說,急急忙忙站起來,「你先休息一下吧,對不起,我先出去瞭。」
我轉身就走,跑下樓,跑出別墅,向著奚沾雨的方向跑去。
第27節
在天黑之前我和奚沾雨被送瞭回來,不過送我們回來的是那個司機。
我和奚沾雨看著遠去的路虎車,她問我:「你和她做瞭?」
「沒有。」
「不用騙我,我能看出來,不,我能•••聞出來。」
「我做瞭一半,然後就停下瞭。」
「真的?」
「真的。」
「為什麼?」
「我聽到你在叫我。」
「然後你就想起瞭胡霜兒?」
「你這都猜得出來。」
「這很好猜吧。不錯,你不錯。」
「為什麼?」
「我見過厲害的男人,厲害的男人會支配女人,但是不會讓女人支配他。你能忍住就是贏瞭。」
「我剛才也一直在想,如果我做瞭,我可能慢慢就被控制瞭。」
「被李老師?」
「嗯,還有,還有她背後的人。」
奚沾雨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說:「你猜得到她背後有人?」
「我還猜得到那人是誰呢。」
我看著她,她臉上正顯露出驚訝神色。我又說:「有些人昨天來看過我奶奶。」
「喔,這樣。」
「然後他們說瞭一些我聽不懂的東西,總之••••我知道是誰。」
「喔。」她點點頭,神情有些異樣。
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就說:「我不想回去吃飯,我們出去吃吧。」
「好,晚上有空嗎?」
「有。」
「我帶你去酒吧。」
「這裡也有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