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明知道蘇紈登上瞭哪一班的飛機,知道蘇紈的目的地,知道蘇紈會去找誰,但他沒有追。
他不是玩不起,他想。
但他不去找蘇紈,自有人求著他去找蘇紈。
“哥你管不管蘇紈!你管不管!!”夏嬌嬌在電話中氣急敗壞地咆哮道。
“呵,”夏明明反問,“你覺得我管得瞭麼?”
夏嬌嬌在電話吐出一口老血,咬牙握緊手機,哀求道:“哥我求你趕緊把她帶回去吧,我求你瞭!”這邊孩子要頂不住瞭啊!!
夏明明冷笑:“你覺得,我現在想看到她麼?”
他現在看到她,大概隻會想掐死她。
但他也知道,假如他真要掐死她,蘇紈為瞭生存,一樣會在他面前討巧賣乖扮可憐,以博取他的憐愛,而他很可能再次被她的演技糊弄過去,心軟下來。
那麼幹脆就別見面瞭。
說話間,夏明明懷中的孩子哭瞭起來,夏嬌嬌聽見瞭,問道:“什麼聲音?”
“孩子在哭呢。”夏明明口氣淡淡的,好像在說一件和自己不相幹的事。
他明確聽見夏嬌嬌倒抽涼氣,緊接著她問:“哥你在帶孩子……??”
夏明明看著手中的孩子,心思復雜。
他知道夏嬌嬌在驚訝什麼。
夏明明沉吟道:“他們畢竟是……”
夏嬌嬌反應很快,猜測夏明明要說什麼秘辛,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問道:“是什麼?”
夏明明停瞭片刻,改口道:“沒瞭媽的孩子,到底可憐。”
夏嬌嬌愣瞭。
他垂眸,看著懷中,不知道因何哭泣的夏媛,面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
他說得也是實話。
夏媛、夏麟姐弟兩個比他和夏嬌嬌還可憐。他和嬌嬌是童年喪母,命運使然,誰都沒辦法。可夏媛、夏麟姐弟兩個的生母明明尚在人世,卻幹脆地拋棄瞭他們。
夏明明和夏嬌嬌正沉默間,忽然插入一道清脆的女聲:“嬌嬌在和你哥哥打電話?”
“幫我向他問聲好哦……”
都知道說話的是誰,兩兄妹陷入瞭詭異的沉默。
說話的人輕松愉快,似乎現在的生活過得不錯。
夏明明一頓,氣得手在發抖,不想再聽,索性掛瞭電話。
掛瞭電話,他看到朱茉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彎著唇角,他蹙眉問:“看什麼?”
朱茉是夏明明的那個大學女友,兩人因為老頭兒幹涉分手。朱茉在畢業後嫁瞭一位商人,婚後和夏明明重逢,兩人暗地裡來往瞭三個月,後來和平分手。再後來,朱茉和第一任老公離婚,嫁給瞭一個白人,移民去瞭國外,和那個丈夫生瞭兩個孩子。最近丈夫的公司進軍國內,朱茉跟隨丈夫回國。她丈夫的公司和安泰正在洽談合作事宜,因此想和夏明明搞好關系,便帶著傢裡人來夏傢做客。
夏明明看朱茉一傢帶瞭孩子,於是也抱出瞭夏媛、夏麟兩姐弟,順便豁瞭出去,向朱茉打聽起怎麼照顧孩子的事。
傢裡雖然請瞭保姆,但保姆也需要休息。而夏明明自蘇紈走後,因為各種復雜的原因,竟然也開始學習怎麼帶孩子。
當朱茉看著夏明明一臉不情願地逗弄著孩子,隻覺得世界變化之快,快得……她隻想發聲大笑。
這個夏明明居然也有今天。
夏明明提問時,朱茉抱著夏麟,身邊是兩個女兒,正看著夏麟嘖嘖稱奇,說他是她們見過最漂亮的男孩子。朱茉的老公去瞭洗手間,暫時還未出來。
朱茉笑道:“我還挺想見見那位夏夫人的。”
夏明明眉頭皺得越深,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的態度要比朱茉老公在的時候冷淡,朱茉也不放在心上,也不擔心孩子們聽不聽得懂,直白道:“我第一次見到那位夏夫人,就覺得她實在是太漂亮瞭。”
她最近才回國,沒有來得及和蘇紈正式見過面,隻在新聞上見過蘇紈的臉。
“她漂亮到讓我覺得……”朱茉笑著,打量著夏明明,慢慢地說,“你一定會睡她。”
夏明明面色一滯。
他們兩個之間彼此瞭若指掌,深知對方脾性,因此朱茉一開口,就能猜到關鍵。
朱茉觀他神色,便知自己猜中,不免有些得意。
她接著戲謔道:“這是你第一次被女人拋棄吧?”
夏明明更加僵硬。
朱茉自然是瞭解他的,正因為瞭解,所以她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都是那麼地紮心紮肺,直往他心窩子裡戳。
他沒有回答,隻是輕拍夏媛的後背,安撫著她。
夏明明原本以為,他和蘇紈之間隻是一場由他開啟,由他主導的遊戲。他很自負,覺得這場遊戲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事實是他動心,她很清醒;他沉淪瞭,她卻沒有。
說起來,他們之間不曾敞開過彼此的心扉,也沒有認真地討論過未來。即使是待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現在看來,隻怕以她的聰慧早就明白他在想什麼,知道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放手,所以才在過去溫柔以待,為的是麻痹他的神經。
這場遊戲有瞭結果,贏傢不是他。
夏明明自認不是什麼好人,遊戲花叢,就算和許瑞之類的女人談過戀愛,也頂多放進去半分真心。
可是,某一天,他的人生中出現瞭一個叫蘇紈的女人,一開始,他以為他們之間是一場遊戲。但是到得最後,是他的心被蘇紈燙出一道褶皺,自此,無法熨平。
他不想面對,不想承認,可這卻是他不得不面對,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知道朱茉是在嘲笑,等夏媛停止哭泣,夏明明五味雜陳地開口:“朱茉,你……”
不等夏明明回答,朱茉已經開口道:“不要誤會,我不是因為怨恨才嘲笑你,過去的事,我已經放下瞭。”
“當初的事如果我是你,大概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朱茉輕快地說。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二十出頭,還很青澀的小姑娘。就算是當初,她換位思考,如果要她選財富和愛情,大概她也會為財富瘋狂動心,然後放棄自己的愛情。
再說瞭,過去的事已然過去。雖然在大學時,他們的感情是遺憾收場。可是後來兩人重逢,那段校園悲戀中的男女主人公在數年後成為勾搭成奸的奸夫淫婦,說是為瞭彌補當初遺憾,看起來慰藉的是當初年少的心,實際上滋潤的是兩個熟得不能再熟的成年人的身。
那時候情愛已然不重要,不過是彼此寂寞,徒解寂寥罷瞭。所以他們來往三個月後,和平分手,而當初屬於年輕人的感情,也已經灰飛煙滅。
“不過呢,”她抱起夏麟,夏麟咯咯地笑著,稚嫩的手腳搖晃著,她的女兒們高興地伸出手去,和夏麟打起瞭招呼,朱茉看著他們,繼續說,“不過看到你這副樣子,實在很難不……”
幸災樂禍。
再怎麼說她當初也是被拋棄的一方,在這種時候幸災樂禍譏笑他一番,也不為過吧?
應該說,她應當是最有資格在這種時候向他送上嘲笑的人,嗯。
正所謂,天道好輪回嘛。
夏明明知道她什麼想法,擺弄著夏媛的四肢,正考慮著要說什麼,忽然間,夏媛臉上的五官都皺瞭起來。
他好像能明白她要說什麼,急道:“等等等等!夏媛你等等!”
可小孩子哪裡能聽得懂呢?夏媛皺著臉,使瞭使勁,身子瞬間輕松,她也笑開瞭花。
“啊啊啊啊啊!!”夏明明崩潰地嚷道。
尿不濕變得沉重,夏明明抱著孩子,捏住瞭鼻子。
哦…該給孩子換尿不濕瞭呢。
他現在還不熟練,也不想當著朱茉的面給孩子換尿不濕——朱茉已經在那邊笑得東倒西歪,夏麟不知道她為什麼笑,但也天真地跟著朱茉咧開嘴。夏明明臭著一張臉,抱起夏媛,打算找保姆去。
朱茉的老公這時候才剛剛出來,因為夏傢太大,從洗手間出來,他繞瞭幾圈,才找到正確的路。走進客廳時,他看著夏明明抱著孩子神色焦急,步履匆匆,好像受到瞭什麼折磨。而他的妻子朱茉,正倒在沙發上哈哈大笑,笑得都掉出瞭眼淚。
夏明明看到朱茉丈夫,無心解釋,正快步走著,忽然間,本就沉甸甸的尿不濕上變得濕漉漉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媛!!!”
夏明明崩潰的聲音回蕩在夏傢的客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