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雙人床失去你的溫度無法成眠的夜越來越多……
一抵達六號公園,凌伊娃趕緊打電話給席儷,才在一處陰暗大樹下的涼椅找到人。
“席儷!”
“伊娃!”
席儷一看見凌伊娃仿佛看到救星一樣快步沖來,一把就抱住她尋求慰藉。“這裡好恐怖,剛剛有好多流浪漢一直看我,可是我又不敢亂走……”
“沒事瞭,你別怕。”
凌伊娃脫下外套覆蓋住席儷微顫的身軀,小心安撫著她。“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出來?到底發生什麼事瞭?”
“我……”
席儷吞吞吐吐的,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訴說她內心的苦澀。
“是跟那個魏先生有關系嗎?”
見席儷似乎有難言之隱,凌伊娃一猜就認定是關於席儷提過的管傢。
“嗯……”
席儷惆悵地點頭,剛才她和魏向生大吵一架後便不顧一切地沖出來,身上沒帶一毛錢就算瞭,走瞭好遠的路更讓她雙腳酸痛,但這些都不及壓抑在她心中的苦悶帶予她的痛苦。
“可是,你確定你不主動跟他聯絡嗎?”
凌伊娃認為席儷這樣的舉動真的太危險瞭,尤其她對臺北人生地不熟,像她這樣貌美如花又身戴名牌的女子,根本是歹徒的最愛。
“我不要!”
席儷激烈地說著,對她而言,魏向生就像是牢頭,負責囚禁她的自由,而那些看似富貴華麗的光環,也形同一雙魔手,殘忍地折斷她的翅膀,斷絕她翱翔的天賦。“我已經受夠瞭,我久久才回來臺灣一次,為什麼我要處處被監視著?要是你,能忍受一天到晚被跟蹤監拍,像個犯人一樣被關在傢裡嗎?”“這……”
凌伊娃沉吟瞭一下,雖然席儷的解釋還是太模糊瞭,但無論如何,總不能把她丟下不管啊!
“也許是因為你的身分特殊吧!”
雷鳴面無表情地插嘴,老實說,他一點也不同情席儷,若不是看在凌伊娃的面子上,就算席儷在這裡被搶劫還是被強暴,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那我的人生呢?就隻能一輩子被控制住嗎?這太不公平瞭!”
席儷一憶起方才和魏向生的爭執,讓她難過得好想掉下淚來。
“不然……席儷,我看你今天就住我那裡好瞭,其他的我們可以再一起商量討論啊!”
憐憫心強烈的凌伊娃建議著。
雷鳴一聽,眉頭鎖緊得可以夾死一隻蚊子。
“這樣不會太打擾你嗎?”
席儷此時真的無處可去瞭,但基本的禮貌她還是有的,況且她有雙雪亮的眼睛,她看得出來雷鳴表現出的不歡迎。
“不會啊!睡覺事情好辦,頂多鋪個地毯就好啦!我是怕你會覺得委屈。”
反倒是凌伊娃全然沒發覺雷鳴的異狀,還說得很輕松自得。
“你肯收留我,我就很高興瞭,怎麼還會覺得委屈……”
席儷吶吶地瞄瞭面色不善的雷鳴一眼,本來還有些疑慮,但一道人影從遠遠的地方飛速飆過來,讓她的心當場涼瞭半截。
同一時間,雷鳴亦大感不妙!
他的眼力極好,即使距離還很遠,他還是認出那是魏向生,況且他們曾經交手過,他相信自己是不會認錯的。
席儷拔腿就想逃,但魏向生一察覺她的企圖,即以更快的速度奔至她身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你現在馬上跟我回去!”
魏向生臉色鐵青,她的竄跑讓他擔心不已,根本已經無暇在意周圍還有別人存在。
“你放開我!我才不要跟你這個討厭鬼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席儷奮力反抗著,她覺得自己身上好像被裝置瞭雷達,總是逃不出魏向生的魔掌。
“你無可選擇!”
魏向生人一拉就想走,沒想到一邁步就被凌伊娃張手擋住去路。“你是誰?”
“我、我是席儷的朋友!”
即使這是凌伊娃第一次和魏向生見面,但她仍堅持為席儷仗義直言。
魏向生寒眸瞅著凌伊娃,接著又將視線轉向雷鳴,倏地,一股熟悉感刺中他心坎,讓他警覺地瞇起眼眸。
雷鳴同樣也盯著魏向生,兩人往來的視線間仿佛能嗅出一股詭異的氣味。
“魏先生,我認為你應該給席儷多一點空間,而且我也覺得你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不如就讓她今天住在我傢,明天大傢再一起出來談,好不好?”
凌伊娃想對魏向生勸之以情,但他的註意力根本就不在這話題上。
“我們自己的事情會自己處理。”
魏向生草草敷衍一句,當他將雷鳴身形檢視過一遍後,腦海中的記憶頓時浮現,他二話不說將席儷擋在身後,儼然一副捍衛姿態。
“可是你態度老是這麼強硬,事情永遠處理不瞭啊!”
凌伊娃上前一步,還想說些什麼,但魏向生卻連聽都不聽,直接就想帶走席儷。
“這不幹你的事。”
“伊娃,救我!”
在魏向生的強力拉扯下,席儷使盡瞭吃奶的力氣想要逃脫,沒想到魏向生竟然索性把她扛在肩上,嚇得她尖叫連連。
“席儷!”
凌伊娃不忍見席儷如此,想救援的手還沒伸出去,雷鳴卻阻止瞭她。“雷鳴?”
“別去,你幫得瞭她一時,幫不瞭一世,那個男的不會聽你的話的。”
雷鳴牽著凌伊娃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樣席儷太可憐瞭!”
凌伊娃頻頻回頭,瞧那魏向生性格如此鴨霸,讓她感到憂心極瞭。
“那也是她的命,你管不瞭他們的。”
每走一步,雷鳴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他隱約感覺到,像這樣平靜安逸的生活,已經隱隱缺瞭一角……
連續好幾天的夜裡,雷鳴仿佛像被下瞭催情符一樣,一遍又一遍地擁著凌伊娃在床上翻雲覆雨,原本就不大的溫馨小屋處處都有他們歡愛過的痕跡,他就像發瞭狂似地強占著她不放,激情的曖昧氣息充滿整個空間。
此刻,兩人赤裸相擁的軀體隻讓一條薄被蓋著,她安然枕在他健壯的胸膛上,他卻是眉頭深鎖,無語地凝望天花板。
“雷鳴……”
她輕喚著他,無骨似的潔白小手有意無意地玩弄著他胸前的項鏈。
“嗯?”
他以食指勾起她尖細下巴,紅艷欲滴的小嘴讓他忍不住啄吻瞭一下。
“你最近變得很好色哦!”
她小臉一紅,總是學不會坦然接受他的疼愛。
“你不喜歡?”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陣子有多需索無度,但這一切都該怪她實在太甜美瞭,讓他不禁想碰碰她、親親她,想也知道最後還是被挑起瞭欲望,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回想起過去,他一直都是那麼冷靜果斷的人,這樣癲狂失控的情緒連他都感到陌生。
“我……”
她害羞地閃躲他的視線,他真是奸詐極瞭,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說些甜言蜜語哄她,讓他這麼一反問,就算打死她,也說不出自己有多沉迷他帶給她的歡愉……
她手指勾著繞著,突然發現項鏈銀墜中間的小縫。“這是可以打開的?”
“嗯!”
“好好玩哦!”
她沒多細想便擅自打開,想不到裡頭竟然放著一張女人的泛黃照片,讓她一時間傻住。“這是誰?”
“我母親。”
他淡淡地說道。
“真的嗎?”
她吃驚地坐在他身上,想將照片看得更仔細些。“跟你滿像的,而且好有氣質的樣子!對瞭,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小雪。”
“小雪?”
她眼珠子睜得更大瞭。“所以你的筆名是你母親的名字?我想她要是知道瞭,一定超感動!”
他沉默瞭數秒,才緩緩開口。“她不會知道,因為她已經死瞭。”
“啊……”
她捂住微張的小嘴,忽然覺得很歉疚,她不該提起他的傷心事,都怪自己太粗心瞭!
“你不需要太在意,老實說,除瞭這張照片,我也沒見過她。”
他面容始終波瀾不興,然而音調卻幽遠得像是參雜著無限憂愁。
“為什麼?”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問下去,但在心裡卻又有個聲音呼喊著想多瞭解他一些。
“這個我也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含糊,其實在他記憶中,自懂事以來,他一直都是和朱爺旗下的殺手一起生活的,朱爺不隻率領著一票頂尖殺手,更撫養瞭他和另外三位男孩。可是朱爺的養育並非全然出自善心,朱爺替他們安排的所有課程,都是為瞭訓練他們將來成為最厲害的殺手,好為他賺進數之不盡的鈔票,不過朱爺倒是從不虧待他們——當然,如果強迫他們殺人這點不算的話。
這條鏈子聽說是從他住在孤兒院時就戴著瞭,因此他也曾試著尋找丟棄他的母親,院長知道的並不多,他隻能按著蛛絲馬跡一步步追蹤,但查出的消息卻令人心寒。
“雷雪”,一個有著傾國之姿的女子,卻從事援交召妓的職業,和她燕好過的男人不計其數,連懷瞭他也搞不清楚父親到底是誰,然而這樣雷雪似乎還嫌不夠荒誕,她在二十六歲時便香消玉殞,醫院檢驗的死因,是吸食毒品過量而死。
他非常瞭解凌伊娃要是聽見這樣的事實,絕對會為他感傷流淚,但他卻不想見到她哭泣的樣子,所以保留不說。
“那你會想念她嗎?”
凌伊娃天真的思想頂多猜到他是孤兒,然而光是這一點,還是讓她為他心疼。
“不會。”
不是他無情,而是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思念一個從未見過面的母親。
“雷鳴,我現在才知道你會這麼堅強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溫柔地撫摸他剛棱俊朗的臉龐,緊盯他無情緒的黑眸。
“我隻是為瞭想保護自己喜歡的女人。”
他長臂環繞著她,細細觀賞她天使般嬌嫩的姿容,就算看一千遍、一萬遍,他也不會有厭倦的一天。
聽見這樣的話,讓她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原來你也會說這麼動聽的話啊?”他僅是劍眉一挑,沒做多餘的辯解,他承認自己並不是很懂情調的人,與其說再多的花言巧語,也比不過一個真實的擁抱。
她烏溜溜的大眼珠轉啊轉的,試探性地問:“雷鳴,你再多說一點好不好?我好想聽哦!”
“你還想知道什麼?”
他不會笨到以為她單純地隻想跟他聊天說地,可惜他生平所經歷的事跡,都是不容於法的殘忍和血腥。
“都可以啊!”
她甜甜笑著,撒嬌討好的意味濃厚。
“可是我想睡瞭,改天再說吧!”
將她輕盈身子放在一旁,他硬是結束瞭這個話題。
“不行!”
她沒料到他竟然會耍賴,起身想繼續逼問他,他卻雙眼緊閉,擺明瞭不想再談。“雷鳴,你怎麼可以這樣?你要是不說那我就……我就不跟你那個瞭哦!”
回應她的,是他如雷似的打呼聲。
“雷鳴!”
她氣得臉鼓鼓的,不管怎麼推他、捶他卻依舊沒反應。
她咬住下唇,有些悶鬱地盯著他瞧,或許他以為裝睡就沒事瞭,然而人心就是這樣,他越是逃避,隻會讓她感到更好奇、更疑惑罷瞭。
很慶幸的是,凌伊娃沒想到還能看到席儷來上課。
按照慣例,每位學生都十分認真地吸收她傳授的技術,而席儷做出來的西點也仍然惹來大夥兒的哄堂大笑。
下瞭課後,凌伊娃很習慣地負責替大傢收尾,將使用過的桌面和用具清理幹凈,以往她都是一個人做的,但今天則有席儷留下來幫忙。
“你留這麼久沒有關系嗎?”
凌伊娃知道每一回還不到下課時間,谷蕓蕓就會捧著一本筆記跑來教室催促席儷,但今天倒是例外瞭。
“沒關系啊!”
“你一個人來上課的?”
“不,樓下還有一堆人呢!”
席儷將洗好的刮刀和鋼盆甩幹,雖然谷蕓蕓沒來,但魏向生還是派瞭三個保鏢在周圍巡視。
“讓他們等這麼久不好吧?”
凌伊娃看瞭看四周,該做的都已經做好瞭,便接過用具放回原位。“我看你還是先走好瞭,不要耽誤到正事瞭。”
“哪有什麼正事?根本就是一堆無聊的事好不好!而且既然他們這麼愛當看門狗,那就讓他們等個夠吧!”
席儷悠哉地拉瞭兩張椅子。“我們坐著休息一下吧!”
“好。”
凌伊娃脫下圍裙吊好,“你那天回傢之後有沒有怎麼樣?”
“不怎麼樣啊!還不就是被罵而已。”
席儷聳聳肩,一臉無奈。“其實我也被管得很習慣瞭,隻是有時候真的會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不過我已經沒事瞭,你放心吧!”
“那就好。”
凌伊娃點點頭,突然瞄見桌子下的抽屜放著一本讓她感到很面熟的書,她拿起來一看,竟然是雷鳴最近期的新書,前天出版社才把贈書寄到傢裡而已呢!這是誰的?怎麼會忘記帶回去瞭?”
“是我的啊!”
席儷笑吟吟地將書抱在胸前,獻寶似地說:“這是最近一個超紅的作者小雪寫的哦!我好愛看她的書呢!”
“有那麼好看嗎?”
凌伊娃柳眉一扭,不是她不看好雷鳴的文筆,而是因為這裡頭的故事類型是她最敬謝不敏的那一種。
“無敵好看!裡面敘述的情節都超級真實的,我傢那囉唆的魏管傢也看過這本書,他還一口咬定這個小雪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不然怎麼可能連一些黑道內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還在猜啊!說不定這個小雪是黑社會的大姐頭,所以才能寫得這麼好!”
席儷對小雪的書贊不絕口,卻和一般人有著相同的迷思,認為小雪是名女性。
“我敢發誓他絕對不是。”
聽到雷鳴被這樣形容,讓凌伊娃要好用力才能憋住不笑出來。
“不一定哦!就算她不是大姐頭,肯定也跟一些幫派有關聯,你知道嗎?她裡面寫的殺人手法和內幕都是真的,這些事情不是一般老百姓會曉得的,就算用電腦也絕對查不出來的!”
席儷其實很想見見這位小雪,甚至還打過電話想知道小雪的聯絡信箱,但出版社對小雪的事保密到傢,想問出個子兒都不可能。
“是嗎?”
席儷的一番話就像引線一樣,讓沉積在凌伊娃心底的不安浮現出來。
別說是席儷瞭,就連同居一年多的她也不見得有多瞭解雷鳴,她或許清楚他喜歡的顏色、愛吃的食物、生活的習性,但關於他過去的一切,就像隔瞭一道墻將她擋在外界,即便是試探,他也仍舊隻字不提。
陡地,她憶起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滿身浴血的雷鳴,還有他身上一道道幾乎已經淺淡掉的傷疤……
“哎唷!不知道小雪什麼時候才要辦活動?我好想要她的簽名哦!”
席儷一說完,抱在胸前的書卻讓人抽走。
“我有朋友好像認識小雪,或許我可以幫你要到簽名。”
凌伊娃盯著厚重的書籍,所有可怕的猜測讓她的手心冒出冷汗。
“真的嗎?”
席儷期待地交握雙掌,見凌伊娃點頭,讓她樂開懷地用力抱住凌伊娃。“我真是太愛你瞭!我想要簽名想很久瞭呢!”
隻是席儷的喜悅卻無法傳遞給凌伊娃,她沉悶地抿緊唇瓣,能做的,也隻有祈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