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傢出版社所在的城市,呆瞭近一個月的時間,依照出版社的修改意見和要求,對書稿做瞭一些刪節,補充和訂正,基本上達到瞭出版社滿意和認可,但在書稿的扉頁題詞上,又與出版社有瞭分歧意見,出版方認為在一本學術專著上,題詞特以此書獻給亡妻周敏的字樣,顯得不妥,建議刪去,這次杜陵堅持瞭自己的意見,如果出版方執意要刪去這行題詞,那麼他寧肯放棄出版。見杜陵的態度堅決,出版方做瞭讓步,這才將書稿出版的事正式確定,接下來是商談稿酬,版權,版稅等等問題。等一切就緒,拿到書稿的出版清樣,懸在杜陵心頭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這時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天隻顧瞭書稿出版的事,竟然有二十多天沒給顰兒打電話瞭,顰兒也一直沒來電話,不知顰兒是不是還在為素素的事在生他的氣,他隻是想,既然已經到瞭談婚論嫁的地步,他的心就應該全部交給顰兒,不該對顰兒有什麼隱瞞和保留,就坦率地把他和素素的那次艷遇說瞭出來,誰想顰兒聽瞭竟雷霆大發,紅顏震怒,不由分說,便把杜陵推出瞭她的臥室。杜陵當時的尷尬能用無地置容幾個字來形容。夜裡的時候,他想的是,明晨一大早喊開顰兒臥室的門,認真地和顰兒談談,多說道歉的話,多陪不是,隻要能取得顰兒的諒解,哪怕讓他丟盡尊嚴給她下跪都成,愛情這種東西是有毒的,她能讓中毒者變得神魂紊亂,放棄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尊。杜陵淒惻地想,自己怎麼突然變成瞭這副模樣,在顰兒面前變得低聲下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生怕有所得罪,而過去做繼父的尊嚴蕩然無存,為瞭求得她對他的諒解,甚至想出瞭下跪,多麼可悲,多麼沒出息啊!他這是怎麼瞭?瘋瞭嗎?傻瞭嗎?瘋就瘋,傻就傻吧!誰讓他種瞭愛情的毒箭呢!可是,萬一他乞求瞭,下跪瞭,顰兒仍然不肯原諒他,那又該怎麼辦?杜陵不敢再往下想。還是等顰兒冷靜一下之後再決斷吧,如果顰兒實在不願意原諒自己,那麼隻能由她瞭,杜陵隻能聽憑顰兒的抉擇。
在外出談洽出版事宜,兼修改作品的這二十多天的日子,杜陵幾乎每天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的,多少次,他想給顰兒打電話,但把電話拿在手中,又猶豫瞭,他沒有瞭勇氣。萬一她仍然再生氣,仍然不能原諒自己,那該怎麼辦?他害怕自己不能承受顰兒拒絕的打擊,要不還是再等等吧,等,還有希望殘存,拒絕則意味著連希望也失去瞭。可是,匈牙利詩人裴多菲說:“希望是什麼?是娼妓:她對誰都盅惑,將一切都獻給;待你犧牲瞭幾多的寶貝-——你的青春——她就棄掉你。”
杜陵又有些思念周敏瞭,顰兒的相貌、氣質極與她的媽媽相似,可是胸襟卻遠不及她的媽媽寬闊。杜陵想起瞭周敏在世時處理感情糾葛的那種超凡脫俗的胸襟。
在杜陵結婚的第六個年頭,杜陵的一個學生愛上瞭杜陵,不顧一切地追求,給杜陵寫過多少封情書,這個杜陵實在記不起來瞭,因為在兩年間,情書幾乎不間斷,每天一封。這女孩子對杜陵的感情執著到瞭近乎狂熱的程度,發誓,非杜陵不嫁,隻要杜陵一天不接受她的愛情,她就要把情書一直寫下去,寫到地老天荒。對於一個個漂亮的女孩子如此的鐘情自己,並且是如此的執著,杜陵自然感動,而且他對那個女孩子並不是沒有好感,一個年輕貌美,青春靚麗的女孩兒,如此熱烈的追求,不讓男人動心,那是假話。但杜陵對她的感情還隻是停留在喜歡的階段,遠遠談不上愛。那個女孩曾經和杜陵有一段對話。那女孩問杜陵:“老師,我對你的愛情攻勢也有一年多瞭,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喜歡我嗎?你不會那麼鐵石心腸,對我一點也不喜歡吧?”
“怎麼會不喜歡呢?漂亮的女孩子,沒有那個男人會不喜歡,更何況你對我如此執著,我很感動,但是,你知道,愛和喜歡是有距離的,它們不是等同號。你這麼美麗,年青,我當然喜歡,但是,我還沒有到瞭愛你的地步,而且,我也不可能愛你,因為我已經有瞭妻子,我愛她。我心裡不可能再裝別人。所以,我勸你不要再給我寫信瞭,繼續這樣下去,不好,真的不好,不僅對你的聲譽不好,對我的聲譽也不好。停止吧!”
“不,我不會停止的,我也不相信你會對周教授又多深厚的愛,她已經四十多歲,而你才三十剛出頭,我就不相信哪個男人會不愛年青漂亮的姑娘,而專心去愛一個老女人。我相信自己比他有魅力,在這場競爭中我一定會贏。”那女孩極有自信心地說。
杜陵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能力擺脫這個女孩子的糾纏,就像周敏求救:“小媽媽,你快救救我吧,我快要被那個女孩子纏死瞭,再這樣下去,我會支持不住,向她妥協的。”
“傻孩子,這種事讓我怎麼救你?你們系的主任甚至提出要把這個女孩子開除學籍,被我勸阻住瞭,怎麼能因為這麼點小事毀瞭女孩子的一輩子的前程呢,再說人傢追求你,並不全是那女孩子的錯,你杜陵也應承擔一半的責任。”周敏微笑著道。
“這你冤枉死我瞭,我有什麼責任?”杜陵惶惶不安地道。
“你怎麼能沒責任?誰讓杜老師是個風度翩翩,風流倜儻,有極有個人魅力的才俊青年呢,美好的東西是人人向往的。”周敏笑著說。
杜陵知道周敏在和自己開玩笑,便又道:“我都快愁死瞭,你還有心事開玩笑,你再不替我出主意,我可就要向那女孩投降瞭,到時你可別後悔!”
“你在威脅我麼?要這樣,我可真不管瞭。”周敏繼續笑著說。
“我哪敢呢?這不是沒有處理這種問題的經驗,虛心向老師求教嗎。”杜陵說。
“這還差不多,但你要和我說實話,你對她有沒有那種想法,或者說愛的感覺,哪怕隻有一點點,你不要騙你自己的心。你隻有說瞭實話,我才可以幫助你。”
“怎麼,小媽媽,難道你也不相信我瞭嗎?如果我要愛她,有那種感覺,我會對你說的,你早就說過,我們在感情問題上可以坦蕩的相互交流,像最好朋友那樣,無話不談。我有什麼心事會瞞你麼?我對她的所有感情,隻是局限在好感,略有些喜歡而已,但是讓她纏來纏去的,連這點喜歡和好感也給纏沒有瞭,我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擺脫她的糾纏。”
“那好,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把你的那位女弟子約會傢裡來,讓我和她談一談關於遜位的事宜。”周敏半開玩笑地道。
不幾天,杜陵把那個女孩約到瞭自己的傢。周敏非常熱情地接待瞭那個,並且留女孩在傢裡吃飯,喝瞭一些紅酒,並與那女孩推心置腹地做瞭一番交談。周敏誠懇地對那女孩說:“你這樣喜歡你的老師,我很高興,這說明我是有眼力的,我的丈夫不僅我喜歡,就連那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歡,可見我丈夫是多麼有魅力!但是,愛情是一種兩情傾心相悅的情感,她不是單方的。如果隻是一廂情願,那麼隻能算單相思,或是單戀。我的理解,愛情就應該是讓被愛的人感到幸福,快樂,如果你能做到讓你的老師和你在一起,覺得由衷的幸福,如果你能做到時時事事不把個人的感情和意志強加給你的老師,如果你能做到在你的老師愛上某位年輕漂亮的女孩,而那個女孩又能讓你的老師幸福快樂時,便自願主動退出,那麼,我情願把我刻骨銘心地深愛著的丈夫讓給你,當然,前提是他也愛你,願意接受你的愛。”
自那次與周敏進行過一次面對面的較量之後,那女孩就知難而退,深知自己和對手不是平凡之輩,而自己也絕非對手,同時,,她也為對手的那種集寬容、大度,高貴、優雅、智慧、美麗、魅力於一體的超凡脫俗的氣質所折服,不再有非份的覬覦之想。
如果說在和她的學生的那一次的感情糾葛中,杜陵是無辜的,不足以受到指責,那麼,後來他和艾芹芹的那場感情糾葛,杜陵就有瞭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是他和周敏的結婚十周年剛過發生的一件事。那段日子,不知為什麼,杜陵忽然對自己和周敏的這種恩恩愛愛的婚姻產生瞭一種莫名其妙的不滿足,這種不滿足就如但丁在《神曲》中的那種描繪,事事如意,總是舒舒服服躺在鴨絨被裡的那種不滿足和厭倦。十年的婚姻,波瀾不驚,平靜如水,甜膩如蜜,恩愛如初,但是,他在吮吸周敏款款送出來的軟軟的舌頭,並吸食她的口液時,沒有瞭那種甘甜如蜜,沁心入肺的的感覺,也沒有瞭那種魂魄飛揚的激情。他覺得他和周敏之間的感情太好瞭,也太甜太膩瞭,從而使愛情的味蕾有瞭一種對甜蜜的厭倦,生活是豐富多彩的,那麼愛情也應該多一些色彩吧,比如,總是甜膩的食物,也會有胃酸的感覺,需要以苦辣咸辛作調劑。而他和周敏的感情卻太甜蜜瞭,甜蜜到瞭讓他感到麻木的程度,甜蜜到讓他覺得單調、乏味、程式化。就譬如接吻吧,睡覺前接吻,睡醒後接吻,做愛時接吻,上班前接吻,下班後回傢接吻,連有瞭矛盾,想吵架時,也用舌頭堵住對方想吵架的口舌。杜陵有時想,他和周敏簡直成瞭接吻的機器。杜陵對這種程式化有瞭一種膩煩的情緒,他從心裡徒生出一種渴望品嘗痛苦的願望。在周敏的熏陶和影響下,杜陵讀瞭瞭不少哲學方面的書籍,他記得法國有一位叫霍爾巴哈的哲學傢在他的一部書名叫《自然論》的書中論說過一種觀點,那就是,痛苦是對人有益的,也是必要的。痛苦能讓人思考,能教給人智慧,人離開痛苦,很危險,甚至走到瞭懸崖峭壁而不自知。
於是,有一次,他和周敏不知因為一件什麼事產生瞭爭執,當周敏用軟軟的舌頭要堵住他的口唇時,杜陵躲開瞭。他說:“小媽媽,我們別老是這樣,我們吵一次架吧。”
“為什麼要吵呢?請給我一個理由。”周敏有些驚愕地問。
沒什麼理由,就是因為你對我太好瞭,好的讓我覺得自己慚愧——”杜陵說這句話的同時頓然明白瞭自己為什麼想同周敏吵架。
那段日子,他接二連三地收到艾芹芹給她的來信,傾訴對吳偉忠的不滿,訴說對杜陵的思念,他甚至在信中非常暴露地說,好長時間瞭,她總是在夢中與杜陵會面,和他接吻、做愛,夢醒之後,淚流滿面。而吳偉忠要求和她做愛時,她不得不履行一個妻子的職責,但心裡卻是幻想著杜陵。正是艾芹芹這些不斷的傾訴,繞亂瞭杜陵那顆本來平靜的心。品味著艾芹芹的信中的那些甜蜜的話語,傾聽著她綿綿不絕的傾訴,杜陵的心也亂瞭,她不知如何來應對艾芹芹對自己的這份感情,他甚至再次把希望寄托到瞭周敏的身上。杜陵要求周敏讀這些信件並替她拿一個應對的方案。但周敏則拒絕看那些信件,並說:“傻孩子,那是人傢寫給你的信,我怎麼能隨隨便便地看呢?如果我看瞭那些信,既是對你,也是對艾芹芹和我自己的不尊重。所以我不能看。你們自己的感情,隻有你自己最清楚,我是幫不上忙得。還是由你自己來處理最合適。但我是相信你的,同時我也相信自己的魅力。”周敏笑著說,她總是微笑著面對人生,包括危難。
而正是周敏的那些拒絕幫他出主意的話,傷害瞭杜陵的自尊。他覺得這是周敏對他情感的漠視,他覺得周敏的話不可理喻,因而甚至懷疑周敏已經不再愛他瞭。照一般女人心態的推理,如果聽到瞭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有瞭這種感情上的糾葛,那一定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立即親自出面彈壓,把那個企圖勾搭自己男人的女人痛打一頓,外加撕破她的臉皮。而周敏倒好,仍然不溫不火,心定氣閑的樣子,還能笑得出來,真是不可理喻。杜陵有些生氣,也是想試一試周敏的真實心跡,便說:“那麼,我想去看一看艾芹芹,她最近和丈夫情感上出現瞭以些問題,我想安慰一下她。”
那一刻,杜陵非常希望周敏堅決地阻止他,哪怕把他狗血噴頭地臭罵一頓,他才心裡安穩。可是周敏卻說:“應該的,老同學瞭,過去感情又不錯,去看一看是對的。去吧。”
杜陵的心裡很冷,他想,也許周敏真不愛自己瞭。但話又說出瞭口,他就不能不兌現,再說,他心裡也真有些惦記艾芹芹。
正趕上一個國慶節,學校放假,杜陵就去瞭一趟艾芹芹所在的城市。在一傢賓館登記瞭住宿之後,杜陵在給艾芹芹打電話之前還想著如何勸慰艾芹芹的話,但是真正見到艾芹芹,他肚裡的那些腹稿一句也派不上瞭用場。艾芹芹一進門就抱住瞭他,又親又吻。恨不得把杜陵撕碎吞咽在她的肚裡,激情之下,杜陵也沒有瞭定力,兩人很快撕扭在床上,把自己脫剝得得如新生的嬰兒,然後再扭結一起。那天夜裡,艾芹芹留宿在瞭杜陵的住處。原本溫柔內斂的艾芹芹那一夜變得如蕩婦,不停地主動進攻著杜陵的身體,如一頭饑餓已久的食肉的獸,杜陵則由主動漸漸轉至被動,疲於應付。天亮的時候,疲倦至極的他們才相互擁著睡瞭一會兒。當他們要起床的時候,兩人相互對視看著對方赤裸裸的身體,噗哧地一笑,然後雙方似乎都有瞭些悔意。艾芹芹說:“我們倆這是怎麼瞭?連羞恥都不顧瞭,都瘋瞭嗎?”
杜陵則說:“我都覺得我沒臉回去見周敏瞭——”
“那麼你後悔瞭嗎?”艾芹芹問。
“你呢?”杜陵反問。
“我不後悔,我隻覺得自己是在圓一個十年前想做而沒有做成的夢。並且償還一筆青春的債務,瞭卻一個夙願。夢醒瞭,心裡有瞭一種滿足感,但人不能總活在夢裡,夢醒之後,我們還得回到現實中來。你說呢?”艾芹芹又恢復瞭往日的那種持矜和沉靜。
“我也覺得也是,和你做愛的時候,我的思緒在十年前,而回到現實中來,我就覺得自己是下流可恥的,既對不起周敏,也對不起吳偉忠和你。”杜陵鬱鬱不樂地道。
“瞧你說的,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是自願的,又不是你*瞭我。”艾芹芹那張白皙俏麗的臉有些微紅。
“我沒有把握好自己。”杜陵說。
“都是我不好,不住地給你寫信,不然也不會有今天這事。現在連我也覺得對不起周老師瞭,要不,我給周老師寫封信解釋一下吧,我絕對沒有想拆散你們婚姻的想法,再說,我的孩子都兩個瞭,就是舍得吳偉忠,也撇不下他們。我請求周老師原諒我,我向她保證,這樣的錯誤是不會有第二次的。”艾芹芹說。
“算瞭,我自己的錯誤還是我自己承擔吧!我愛她,她會原諒我的。”杜陵說。
在離開艾芹芹的時候,杜陵就知道,她和艾芹芹的愛,已經成為過去和歷史,已經成為一種回憶,他們不可不能再愛對方,他們現在真正所愛的人是他們現在的丈夫和妻子。而他們這荒唐的一夜風流,不過是對他們曾經的青春的缺憾的一種追憶和補償。
等在回到周敏的身旁時,杜陵如一個犯瞭大錯的小孩,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大人的處罰,責罵。但他知道周敏是愛他的,會原諒他的一切,包括偶爾的背叛。
果然,周敏用熱烈的吻和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迎接瞭他。“傻孩子,這麼快就回來瞭?我以為你也許會多在那裡呆幾天的。”
“小媽媽,我已經開始想你瞭,我錯瞭,求你原諒我。”杜陵真誠地道歉說。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我不認為你有什麼錯,要錯就錯在我們沉湎在愛河裡太久,不容對方上岸稍作喘息,所以太疲倦瞭。這是我的責任。”周敏笑道。
杜陵的眼裡含滿瞭淚水。那天的夜裡,他再接觸周敏的身體時,有瞭一種全新的感受。他熱烈地吻遍瞭周敏全身的每一寸,包括腳趾、陰蒂和胱門。
“傻孩子,你怎麼瞭,快別那樣,多不衛生啊!”周敏撫摸找杜陵的身體說。
“小媽媽,我愛你,真的我愛你,你的每一個部分我都愛——我崇拜你——離開瞭你,我都不知該怎麼活下去-”杜陵近乎囈語地道,那天的夜裡,在做愛時,杜陵極端的投入,他的身體也仿佛回到青春時期,充滿瞭激情,昂揚奮發,激情奔放,周敏也似乎受到瞭感染,積極地響應著,,不住地變換姿勢、部位,甚至破天荒地*,雙雙高潮迭起,神交意媾,而且夜裡又幾度如許,仿佛是一對新婚燕爾的夫婦,需求不盡對方的身體。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周敏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散瞭架,渾身酸軟,她看到杜陵的目光仍有些貪婪地盯著自己的裸體,就又不好意思地道:“傻孩子,你還沒夠嗎?我真覺得自己老瞭,有些不配你——昨夜我就像是個蕩婦,你不會笑話我吧——”
“不,我喜歡你那樣——千媚百態,我愛你,永遠愛你——再睡一會吧,我還想——”
“別說傻話瞭,幾點瞭,我們今天可是要上班呢!快起——”
“那再讓我親親你——”杜陵說著,吻住周敏的唇吮吸著,他感覺她的口液依然是那樣的香甜可口,純美如故,勝過瓊漿玉露。新婚時的那種感覺又回復到瞭他的記憶系統。
此後很有一段日子,杜陵極擔心周敏會追問起他和艾芹芹那次會面的一些情形,那樣,他會無言以對,十分窘迫的。但是,周敏仿佛已經徹底忘記瞭這件事情,隻字不提。倒是過瞭許久,杜陵心裡承受不住良心的責備,主動向周敏交待瞭他和艾芹芹的那段一夜情緣。
“傻孩子,事情都過去許久瞭,你還提它幹嗎?其實你要是不說,我永遠也不會去追問,因為,但凡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每個人都有一些不願或不便向他人坦露的私隱,追問或瞭解這些不屬於你自己的秘密,既是對他人的不尊重,也是對自己的不尊重,而且於事無補。何必要勞神費力的既讓自己不快,又讓他人別扭呢?說老實話,如果說我不嫉妒你和艾芹芹的感情,那是假話。我甚至憂慮自己已經年老色衰,已經不能夠和艾芹芹抗衡,也不能夠擁有和占據你的心的領地,因此,我很想阻止你們感情的繼續發展。但是我又一轉念想,抽刀斷水,水更流,感情的發展不能靠人為的扼殺或阻止,而隻能靠疏導,你是學心理學專業,應該比我更懂得這一點。你和艾芹芹從畢業到分手,有十年多瞭,還繼續有書信的往來,說明你們曾經有一段很深的感情難以忘卻,或許這叫做初戀的情結吧,這段感情最難讓人忘懷,也最純凈美好,是值得珍藏的記憶。我強行去阻攔,隻能是適得其反,為淵驅魚,為叢驅雀的那種蠢事我是不會去幹的。而且我也真心希望你生活的快樂,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快樂。所以我想,不如讓你和艾芹芹相互體驗應征一下各自的心跡,是依然在真心相愛呢?還是不過是舊日的一個心結沒有解開,一時迷茫。所以我由著你去瞭,但心裡卻是擔心死瞭。兩個夜晚都沒好好合眼。可是你隻走瞭兩天就回來瞭,而且那天夜裡,你的表現讓我幸福得要死,我就知道你的心仍然屬於我,夫復何求。真的,我已經心滿意足瞭,為什麼還要去過問、瞭解那些不屬於我,而且聽瞭隻會徒增煩惱的桃色故事呢?你這個傻孩子,心裡藏不住半點事,這既是你的優點,又是你的缺點,以後不妨改變一下,如果你遇到的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你就慘瞭。”周敏自始至終微笑著說。
杜陵對周敏的感情又增添瞭瞭一種新的色彩,不僅更加愛她,而且開始崇拜她。
回憶著往事,杜陵想,像他的小媽媽這樣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不多見,隻能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顰兒有她的一半的豁達,那麼杜陵也用不著憂心忡忡瞭。
杜陵從出版社出來,在公交汽車站點等車的時候,就想著給顰兒打電話的事,也不知顰兒現在氣消瞭沒有?如果給她打電話,她會不會接聽呢?都二十多天瞭,再大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瞭吧?千萬可不要再讓顰兒把自己在電話中再數落半天,畢竟是快五十歲的人瞭,再讓一個小姑娘訓斥來訓斥去,有個臉面問題,更何況她曾經喊過自己爸爸,隻是因為一次偶然的艷遇,也是一次精神繃得太久後的一次偶然的放松,而且他已經作瞭坦白交待,顰兒或許不能一棍子不能把他打死吧?
回到賓館,他拿出手機來,還沒等她撥電話,電話就響瞭起來。杜陵趕忙接聽,聽得電話那邊不說話,有啜泣的聲音,他知道是顰兒的電話,忙說:“顰兒,是你嗎?你怎麼瞭?你哭什麼?我錯瞭,請求你原諒還不行嗎?你總不能一棍子把我打死吧?”
隻聽顰兒那頭說話瞭:“誰拿棍子打你瞭,人傢就是一時生氣,現在想你瞭,你這麼長時間也不給人打電話,我以為你把我忘瞭呢。”
“我怎麼敢呢,我是怕給你打電話既說不清事情,又讓你臭罵一頓,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啊?我心裡都害怕死瞭!”
顰兒在電話中破涕為笑,說:“至於麼?我就那麼可怕?”
“怎麼不至於,愛情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杜陵說。
顰兒在電話中說:“杜陵,媽媽臨終前留給你一番話,我這裡有錄音,你想不想聽?”
“想聽,想聽,當然想聽。”杜陵忙說。
電話那邊有瞭錄音機磁帶吱吱轉動發出的聲音,緊接著有瞭說話聲,果然是周敏的聲音:“杜陵——我的傻孩子——這是我留給你和顰兒的最後一份禮物,——你和顰兒都是我的好孩子,我愛你們。其實顰兒對你的一片戀情我早就知道,她為什麼一直不肯叫你爸爸,隻有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當時我隻把它當作小孩子的戀父情結,以為過一陣子就會煙消雲散的,誰想著孩子把這個情結竟然一直保持著,隻是由於我的存在,她才不敢公開的表露,你知道嗎?在顰兒的那間臥室裡,有一個她從小到大的收藏櫃,我給她買過的玩具用品幾乎所剩無幾,可是你曾送給她的一切物品她幾乎都是完完全全的保存著,而且是不時地拿出來看看,然後再保存好,又一次,我故意對顰兒說,這些東西都破瞭舊瞭,而且現在你都大瞭,已經用不著這些東西瞭,快扔瞭算瞭。隻見顰兒說‘那不行,這是爸爸給我買的東西,我要留作紀念。’我又故意問她‘那麼,媽也送給你不少禮物,怎麼不見你保存呢?’顰兒默默無語。從那神態,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瞭。我開始憂慮,這該怎麼辦啊,當然我不是擔心在你們之間會發生些什麼,我相信顰兒,更相信你,我的傻孩子。我主要擔心的是,顰兒有瞭這種情結,將來怎麼人啊?嫁作他人婦,心裡卻老想找她的繼父,這可不是個事。也正是那些日子,我的身體感覺不舒服,到醫院檢查,確診為肝癌的中期,說實在話,對死亡,我並不畏懼,哲學傢伊壁鴆魯有句話,‘死亡是一件和我們無關的事,在我們活著的時候,它還沒又來到,等它來瞭,我們已經不存在瞭’確實如此。但是讓我在這個人世間最留戀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最親愛的女兒,一個是最愛我的傻孩子,我還沒有享受夠你們對我的那份深情厚愛啊!但是死亡是個不大通情達理的傢夥,你向它求情是沒有用的,隻能坦然面對。我忽然想到,既然生命給我的時日已經不多,我為什麼不讓你和顰兒對我的愛延續下去呢?讓你們結合的那個意念在那時就陡然形成。我又想,肝癌這種病治愈的機率極小,與其延緩時日徒增學校的醫藥費負擔,又給你們制造恐慌和心理負擔,不如早點結束自己的生命。於是我拒絕瞭醫院讓我住院治療的要求,偷偷揣起瞭那份診斷書,你是個傻孩子,平是對一切事物都粗心的要命,連自己衣食住行都成困難,自然不會發現我的病況。顰兒我更是要瞞住她。就這樣,我的病隻拖到晚期,是在痛不能忍才被你發現。你哭得像個小孩,連醫生護士們都為你對我的這份真情所感動,陪你流淚。那時我就囑托顰兒,今後要照顧好你,因為我深知你是個情感脆弱的人,在某些方面遠不如顰兒堅強,這是你的弱點。
傻孩子,我知道和顰兒結合,你存在心理障礙,你又是個死要面子的人。我就讓顰兒主動一些,並且給她面授機宜,諸如登報脫離父女關系、暫時離傢,都是我的主意,相信你今後是不會責怪我的。我還要對你說的一點就是,關於性愛,我以為性愛並不像某些偽道學傢所說得那樣可恥,如若可恥,偽道學傢們又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麼?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官,但人們都稱贊她的美麗,而在我來看,人的性愛也如美麗的花朵,是人性中最燦爛最美麗、最有魅力的花朵,連孔子都哀嘆,‘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但是正確的性愛觀我以為也如對待花園裡的花朵樣,精心呵護她,培育他,澆灌她,這是最值得尊重,最配擁有那份美麗的人,而那些見瞭好花就想摘采、擷取,占有的人,是花賊,他們是花朵和美麗的摧殘者。他們是最不配擁有美麗的人。而你則不然,你是一個精心的護花者,把顰兒托付給你,我最放心。傻孩子,大膽地愛吧,性愛如花,你最配享有這份美麗。我在天國裡祝福你和顰兒的結合!你的小媽媽祝我的兩個孩子白頭偕老!
電話裡的聲音終止瞭。又聽得顰兒在電話中的啜泣聲:“杜陵你聽到媽媽的祝福瞭嗎?快回來吧,我想你瞭!”
“聽到瞭——顰兒——你等我,我馬上坐車往回趕——”
杜陵熱淚盈眶,合上電話就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