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講學的艷遇之後,杜陵的心情陡然好瞭許多,或許這是偶爾放松理智的束縛給人的精神帶來的好處吧!此後顰兒的事他不再過分多想,她也大瞭,二十八歲瞭吧?該有獨立生活的能力瞭。結婚是件好事,隻要她生活幸福,無視自己的存在也不要緊,我不是一直希望她生活快樂、幸福嗎?現在她已經有瞭自己的幸福,我又何必杞人憂天呢?杜陵以此寬慰自己,強迫自己不要再牽腸掛肚地惦念顰兒。但是,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不由地想她,這孩子離傢快一年瞭吧?離傢的時候,賭著氣,她的好多衣服都沒拿走,還留在大衣櫃裡,另外,天越來越冷瞭,她該懂得多傢點衣服瞭吧,這孩子,向來是隻顧風度,不顧溫度,年輕時這樣,覺著無所謂,但到老年的時候會鬧病的,該不該去她的單位去一趟,提醒她一下呢?唉,算瞭吧,她不見得願意見我,何苦給她增添心堵呢!杜陵多少次走到置放顰兒衣物的衣櫥前,打開來,把臉貼放在那些顰兒穿過用過的衣物上,貪婪地呼吸著她曾經留下的青春的氣息,大顆的淚珠一滴又一滴地落下來——隨著精神狀態的好轉,在正常的教課、講學之餘時,杜陵全身心投入瞭那部長達六十多萬字的心理學專著的寫作,寫作進度加快瞭許多,初稿完成後,又進入瞭修改訂正階段。
在周敏去世三周年的那一天,杜陵早早地從學院趕回傢,在祭奠過周敏的亡靈之後,他泡瞭包方便面,準備吃下後,繼續書稿的修訂。可是,剛剛泡好方便面,端在手中的時候,突然聽得房子的外門發出簌簌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把鑰匙插入鎖孔扭動的聲音,杜陵摒住瞭呼吸,他斷定是顰兒回傢來瞭,端著方便面的手開始顫抖——果然進門的是顰兒,杜陵手中的方便面頹然落地,淒慘地淌灑瞭半地。
“怎麼瞭?”顰兒急速奔向杜陵身邊。
“顰兒,你回來瞭——沒什麼,不小心——”杜陵極力做出平靜的樣子,借此掩飾著自己的激動,轉身想尋找簸萁收拾殘局。
“爸爸——”顰兒一聲大叫,把杜陵緊緊抱住,在杜陵的臉頰、額頭、眼睛和嘴唇上狂吻著,這次,杜陵沒有躲閃,而是緊緊摟住瞭顰兒,淚水滿面,任由顰兒吻他。
激動過後,杜陵拉住顰兒的手,兩人緊挨著坐在沙發上。杜陵說:“傻孩子,怎麼想起回傢看爸爸來瞭?”
“想你瞭唄,哦,提醒你,我們已經斷絕父女關系,你以後不要給我稱爸爸瞭,我也不會再叫你爸爸瞭,我們今後是朋友關系,我叫你老杜好瞭。”顰兒一本正經地說。
“怎麼——”杜陵一愣,眼裡的淚水溢瞭出來。
“瞧,瞧,又計較起來瞭——我小的時候,你不是說過,叫什麼隻是個稱謂,無所謂的,怎麼現在倒又計較起來瞭呢?”顰兒說,臉上有泛起瞭燦爛的笑容,一隻胳膊攬住杜陵的脖頸,讓杜陵的頭貼近他的臉,然後吻著杜陵的眼睛和唇,又說“別生我的氣,雖然稱謂變瞭,但顰兒愛你的心一天也沒有變過,都快想死我瞭——”
顰兒那熱切的吻立即消除瞭稱謂變化給杜陵帶來的不快,他說:“隨你吧,叫什麼都行,還說想我呢,結婚都不告訴我一聲,也好讓我為你祝福啊!”
“那怎麼可以呢?你們是情敵,萬一在婚禮場上為我打起來怎麼辦?”顰兒笑道。
杜陵知道顰兒是開玩笑,也不去計較,說:“你應該把你的愛人帶回來讓我見一見。”
“什麼愛人不愛人的,我結瞭婚,又離瞭,現在回傢來求你收留我,你不會拒絕吧”
“盡瞎說,開什麼玩笑?結婚才多長時間呀?怎麼會離婚——哪天把你愛人帶回來,讓我見一面。讓我看看顰兒的愛人是個什麼樣的,我心裡也踏實。”杜陵一臉真誠地道。
“真的離瞭,我這次回傢來就不走瞭,當一輩子老姑娘,永遠和你在一起。你即使是趕我,我也不會走的。”顰兒正色道。
杜陵感覺到瞭事情的嚴峻,忙問:“你們為什麼要離婚?”
“我不愛他,心裡老想你,從心裡對他不貞,感情不和,不離等什麼?”顰兒說,“老杜,我知道你愛我,你就別硬撐著,自欺欺人瞭,但你放心,今後我不會再做傻事的,我會等你,一直到你願意接受我為止。老杜還沒吃飯吧?顰兒這就給你去做飯去。”
“顰兒,你等等,你和你愛人的事就沒有緩和的餘地瞭麼?”杜陵的心情有些沉重。
“有什麼可緩和的?顰兒也不是小孩子,心裡想什麼,需要什麼,自己不比你清楚麼?我的事你不要管,我去給你做飯,我不在這段時間大概盡吃方便面瞭。自己連自己都不會照顧,到老替別人操心。老杜,你把灑在地上的方便面收拾一下”顰兒說完,走進瞭廚房。
那天的晚飯,杜陵吃得特別得香,平時飯量很小的杜陵竟然連吃三碗米飯,顰兒就著冰箱裡存儲的菜品燒出來的兩盤菜饌也被杜陵吃瞭個精光,此情此景讓顰兒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瞭下來。她邊抹淚水邊說:“都是顰兒不好,這些日子讓你受苦瞭,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是不是都靠方便度日子?”
“哪兒的話,剛吃方便面我不變得永垂不朽瞭,主要是顰兒飯做得好,我吃起來香,所以才多吃瞭點,顰兒可別怪我貪吃。”杜陵看到飯菜被自己一掃而光,顰兒幾乎沒怎麼吃,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光吃方便面怎麼會永垂不朽?”顰兒不解地問。
“方面面裡有防腐劑,你說我總吃它,還不永垂不朽?”
顰兒破涕為笑到:“把自己苦成這個樣子,還有心說笑話,今天我沒來得及到菜市場買菜,隻好簡單就著你存在冰箱裡的東西作瞭兩個菜。明天我一下班就到菜市場,給你多做幾個顰兒拿手的菜,讓老杜好好改善一下。”
“那太好瞭,就是怕老杜被顰兒給喂饞養懶瞭,剛剛苦盡甘來,顰兒哪天又生氣瞭,又一走瞭之,那老杜可就又慘瞭,用李清照的詩講,叫做乍暖還寒最難將息。”杜陵笑到。
“你這是變著法兒批評顰兒吧?放心吧,這回你就是攆著顰兒走,顰兒也不會走,這個傢也有顰兒的一份,要走也得讓顰兒和你把財產平分以後再走,不能便宜瞭老杜,你說呢?”顰兒也笑著對答道。
“那好,我同意,但是你不要忘瞭我是你媽媽的財產的第一繼承人,怎麼能平分呢?你隻能分一半的一半。”杜陵開著玩笑道。他忽然覺得這種稱謂的改變讓他和顰兒說話時變的輕松且有趣瞭許多,再不用端著父道尊嚴的架子。
“瞧一瞧,還說愛我呢,沒等怎麼著,就開始和我計較起財產分配問題來瞭。好,我也不計較你瞭,小人不記大人的過,就讓著點你吧。但我有個前提,老杜,今天顰兒不允許你寫作,要專門陪我說話,我都快想死你瞭,再不回來,我就要瘋瞭。”
“遵命,其實你不說,我也沒有心事寫下去,和顰兒有一年零三天沒在一起說話瞭。顰兒終於回傢瞭,我能不陪麼?”杜陵說。
“你記得好清楚啊,連零數都記得,顰兒記得可是整一年天。”
“一年零三天,一點錯都沒有,離小媽媽忌日還差三天是你離傢的,我這兒是一天一天地數著過呢,哪像顰兒,一賭氣,一走瞭之,就再也不理我瞭。”杜陵不無抱怨地說。
“這你就是冤枉我瞭,這一年來,夜裡,我站在咱傢的樓下,望著咱傢窗戶燈光的次數也快超過二十次瞭——”顰兒說,眼眶有些發紅。
“是麼,那你這個傻顰兒,為什麼不進來?”杜陵有些動情地問。
“這個暫時保密,等以後你會自己明白的。”顰兒道。
二人聊到十點多鐘時,顰兒說:“今天我們早點睡吧,但你要陪我在一起,睡在我的臥室裡,我還有許多心裡話要和你說,不許你推托。”
“顰兒的命令我哪敢不服從,遵命就是瞭。”
“這還差不多,我年齡小,你大,今後你得聽我的,處處讓著我。”顰兒得意地說。
夜晚,杜陵和顰兒和衣共臥在顰兒的臥室裡,一張單人床睡兩個人,顯得窄小、擁擠,兩人臉對臉地對望著,顰兒把手臂搭載杜陵的肩上,撫摸瞭一會兒,然後說:“我有句話想問你,你必須如實回答我,不許騙我。”
“你問吧,我照實回答就是瞭,再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是不是認為那一次顰兒的行為很可恥,很下賤?”
“瞧你說到哪去瞭?我從來沒有認為顰兒有什麼錯誤,更不要說可恥下賤的話瞭,顰兒隻是真情所至,率性而為。要說可恥,倒是我可恥,其實在潛意識裡,我比你更希望那樣,隻不過是受到理性的制約,不敢那樣罷瞭。那天的事情發生之後,看到你那樣生氣,我從內心遣責自己,在整個過程中,我的大腦意識,應該說是半清醒的,如果我真不想或不願意那種事情發生,我完全可以醒過來,中止事態的發展,但我就是不願清醒,因為在潛意識中我是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和繼續的,所以我把自己的意識有意控制在朦朧狀態中,不讓自己醒過來,為得就是躲避良心和理智的譴責,從而把責任推卸給過失或無意識。事後,我覺得自己很虛偽,很卑鄙。我想把這一切說清楚,但你卻走瞭,不給我任何機會。幸虧你現在給瞭我這個機會,否則,我會為這件事在良心上負疚一輩子的。你現在能回來,聽我揭露和批判自己,我真高興,你不要再恨我瞭,好麼?”杜陵柔聲道。
“我從來也沒有恨過你,隻是當時覺得生氣和委屈罷瞭。”顰兒說,“你知道嗎?那天我一晚上都沒合眼,氣頭上我恨死你瞭,委屈得哭瞭大半夜,發誓今後再也不理你,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收拾我的衣物,要離開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帶走瞭一件我根本用不著的東西,我就知道自己對你永遠恨不起來,不會像某些人的愛情,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你想知道我帶走瞭一件什麼東西麼?”
“當然想知道。”
“你還記得我九歲那年,你給我買得那件紅色的連衣裙麼?”
杜陵回想瞭半天才回憶起來。那時她和周敏結婚後的第四年,那時顰兒剛滿九歲。那一年的‘五一’勞動節,周敏執意要給杜陵添置一套衣服,理由是自結婚後,杜陵已經近兩年沒有買新衣服瞭。再不買,會讓人覺得周敏在故意年苛待丈夫。杜陵和周敏結婚後,留在學校裡任助教,工資並不高,隻有五十多元錢,而周敏作為副教授,工資雖然比杜陵高許多,但也隻有九十多元。兩人的工資合起來,近一百五十元,在那個年代,一百五十元錢,相當於現在的一萬多元,按說這種收入,以當時的生活水平而論,應該是經濟富裕的傢庭,添置個把件衣服不是什麼困難。但周敏和杜陵都有自己的特殊情況。周敏原來的的丈夫,傢在陜北農村,父母親傢庭生活比較困難,丈夫活著的時候,每月都給父母親傢裡匯寄生活費,貼補傢用,丈夫死後,周敏仍堅持定期給已故丈夫的父母匯寄生活費。在與杜陵結婚後,周敏征求杜陵的意見,杜陵說:“還是照常給會吧,人傢的兒子死瞭本身就夠痛苦的瞭,我把人傢的媳婦娶過來,再停瞭人傢的生活費多不合適,我的傢也在農村,我知道農村的苦難。再說他們是顰兒的爺爺奶奶,就是看在顰兒的面子上,也該給寄。隻是我也想每月給傢裡寄點生活費,不知你同意不,?不過,你千萬不要誤會,認為我是討價還價,我的傢庭條件也不好,父母養我這麼大,又供我上大學,好不容易畢業瞭,娶瞭媳婦忘瞭娘,我心裡下不去。如果你同意,我就寄,大不瞭我以後省吃儉用,少穿兩件衣服,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寄瞭,但是我心裡會很難受的。”
“你真是個傻孩子,繞著彎子說瞭半天,還不是想給傢裡寄錢?你不寄心裡會難受,我心裡就好受麼?那就寄吧,等於顰兒有兩個爺爺,兩個奶奶,我們一視同仁,每傢每月匯二十元,我們自己留一百多,也管夠我們三個人生活的瞭。”周敏笑著說。
此後,每月給兩傢的老人寄錢,成瞭訂例。除瞭給顰兒的兩個爺爺奶奶按月寄錢外,周敏在和杜陵第一次探望新公婆的傢之後,看到杜陵的父母五口之住在一間屋子裡,很是難受,就提出,每月再從他們的工資中拿出四十元錢,積攢起來,準備給杜陵的父母再蓋上兩間房子。由於這兩個因素,杜陵和周敏的傢庭經濟狀況就不再是寬裕,而是有點緊。杜陵和周敏結婚的第三年,杜陵父母拿杜陵寄回的錢蓋起裡三間新房,但周敏卻因公婆的蓋新房而欠下瞭同事五百元的外債。原來,杜陵父母的新房蓋到一半的時候,又給杜陵來信說,本來寄回去的錢蓋兩間新房足夠瞭,但同村的一個鄉親看到一向傢境貧寒的父母親突然蓋起瞭新房,又知道這錢是在大學裡教書的杜陵寄回來的,便生出瞭羨慕之意,很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嫁給杜陵的弟弟。但條件是必須再加蓋一間新房給杜陵的弟弟做新房。正好他傢的地基夠蓋三間新房,看杜陵能否在想些辦法寄回點錢來,趁勢把另一間房也蓋起來。本來杜陵的弟弟一向不務正業,村上的人沒人能看得起,也沒有哪一傢人的女兒願意嫁給他。已經二十五歲瞭還打著光棍,這在有早婚習慣的鄉村,就算大齡青年瞭。父母也為他的婚姻發愁。正好趕上這個機會,不想錯過。杜陵把這封信讓周敏看瞭,周敏二話沒說,又籌瞭八百元錢給杜陵的父母匯瞭回去。其中有五百元錢是周敏向同事轉借的。為瞭回報周敏的這份厚愛,杜陵從結婚後,一直穿著結婚時周敏為他置買的那兩套新婚裝,堅持不為自己添置任何衣物,倒是周敏看不過去,陸續又為他買過幾件新衣服,但也是兩年前的事瞭。
那次五一勞動節,周敏生拉硬扯的要杜陵和她逛街,一傢三口人一起走進瞭一傢商場,周敏為杜陵挑選瞭一件毛料中山裝。付過款之後,杜陵說:“再過一個月就要到六一兒童節瞭,給顰兒也買件像樣的衣服吧。”
周敏答應瞭,顰兒也很高興。到瞭兒童服裝櫃臺前,顰兒看上瞭一件色澤非常艷麗,款式也特別漂亮的紅色連衣裙,但一問價格,周敏就搖瞭搖頭說:“太貴瞭,另選一件吧。”
當時顰兒非常失望,眼淚都快留下來瞭,這一點,被杜陵看在眼裡,他又不好當著顰兒的面和周敏說什麼,隻好任由著周敏為顰兒做主,另選瞭一套價格低廉的童裝。從商場回到傢後,趁顰兒不再他們身旁時,他問周敏:“顰兒看中的是紅色連衣裙,你卻自作主張給他買她並不喜歡的衣服,這讓她多傷心啊!”
“傻孩子,你以為我不想給她買嗎?我兜裡隻剩瞭四十幾元錢,那件連衣裙就要十八元,買瞭那件衣服,我們這個月還吃飯不吃?再說一個小孩子傢穿得樸素些沒壞處,那件衣服也太漂亮瞭一點,又那麼貴,你的那間毛料中山裝也不過四十元,哪能給小孩子買那麼貴的衣服?對顰兒不能太嬌慣瞭。”周敏說。
杜陵口裡沒再說什麼,但心裡卻有瞭自己的主意。那天的中午,趁周敏午休的時候,他悄悄地拿著那件上午才買回來的中山裝出瞭門,到那傢商場,說盡好話,才把衣服退掉。然後用退出來的錢,給顰兒買瞭那件紅色的連衣裙,再用剩下的錢周敏買瞭一件衣服。等顰兒午休起來,走進瞭顰兒的房間,把那件連衣裙藏在身後說:“顰兒,我送你件禮物,想不想要?”
“什麼禮物?”顰兒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問。
“你猜猜。”杜陵做到瞭顰兒的床前。
“猜不著,快給我看看——”顰兒急切地道。
“想看可以,但是你要是喜歡呢,就親我一下,要不喜歡呢,就讓我親你一下,好不好?”
“你快拿出來讓人傢看看嘛!急死我瞭,你這個壞杜陵。”顰兒撒嬌道。
“我給你送禮物,你還叫我壞杜陵,我生氣瞭,不給你看瞭。”杜陵裝出生氣得樣子說。
“不,不——顰兒錯瞭,好杜陵,我叫你好大哥——快讓我看看嘛,我答應親你,這還不行嘛。”顰兒急得要命,隻央求道。
杜陵逗夠瞭顰兒之後,把那件連衣裙從後背拿出來。顰兒看得眼睛都發直瞭。
“快穿上試試,看合不合身——”杜陵催促道。
顰兒接過連衣裙,穿好讓杜陵看,既合身得體,又漂亮嬌媚,頃刻間,顰兒燦爛若一朵艷麗的玫瑰花。
“太漂亮瞭,顰兒穿上這件衣服就成瞭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杜陵贊嘆道。
“真的嗎?”顰兒問。
“當然是真的瞭,顰兒本來就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穿上這個裙子就更成瞭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杜陵由衷地贊嘆道,顰兒這孩子確實長得很美。
顰兒一下子撲在杜陵的懷抱裡,不斷地在杜陵的額頭上親吻著。
“不行,光是親額頭不行,得親我這兒——”杜陵指瞭指自己的嘴巴說。
顰兒立即在杜陵的嘴巴上親個沒完沒瞭,直到杜陵求饒為止。兩人正鬧著,周敏走瞭進來,一看顰兒身上那件連衣裙就明白瞭是怎麼回事,用指頭戳瞭一下杜陵的額頭說:“你呀,我醒過來,一看你不再我身旁,就知你幹什麼去瞭,怎麼?把那件中山服退掉瞭吧,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兩年瞭,自己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顰兒小孩子傢一句話,你就像得瞭聖旨,把自己的衣服退掉換成顰兒想要的衣服,沒有你這麼慣孩子的。”周敏責備道。
“顰兒的話就是我的聖旨,隻要看到顰兒快樂,我就是五年不穿新衣服,心裡也高興。你瞧顰兒穿上這件連衣裙多合身,多漂亮,是不是成瞭美麗的小仙女?你看瞭難道不高興?”杜陵樂呵呵地道。
“ 我當然高興,隻是委屈你瞭。”周敏的眼裡含著淚,杜陵對女兒的這種愛讓她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她轉過頭對顰兒說 :“顰兒啊,你看杜叔叔是多麼愛你啊,為瞭給你買這件衣服,他把媽媽給他買的衣服都退掉瞭,你長大瞭一定要愛杜叔叔啊 !”
一個九歲的孩子,並不懂得愛與愛的含義是有所不同的,但她卻牢牢記住瞭媽媽的這句,她知道瞭杜陵是多麼愛他,為瞭她喜歡的一件衣服,杜陵寧肯退掉媽媽買給他的衣服,也要滿足她的心願。當然周敏和杜陵也不會知道,從那時起,一顆愛的種子就在顰兒幼小的心靈中播下,並漸漸地生長成一顆茁壯的參天大樹。
時隔近二十年,顰兒重新提起這條紅裙子,讓杜陵的心裡熱乎乎的。多好的一個孩子啊!他心又感慨地想,現在又有多少人,對自己的親人所給予的愛能記掛在心呢?你對他有一千個好,他認為是理所所當然,全然不會放在心上,甚至根本不記得半點,但是你對他倘若有半點愧對的地方,他就會念念不忘,這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時代!極端利己主義的時代!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的顰兒竟然還能記得起杜陵二十年前買給他的一條紅裙子,這實在讓杜陵感動不已,:“顰兒,謝謝你還能記得我二十年前送給你的那條紅裙子!”
“何止是記得那條紅裙子,我還記得媽媽當初對我說過的話,她囑咐我長大瞭要好好的愛你,那條紅裙子就是我初戀的見證,從那時,我就在心裡愛上瞭你,那條我心愛紅裙子,我隻穿瞭三四次就不舍得再穿,把它好好的保存起來,一直到現在。一年前,我離傢的時候,所帶走的用品唯一不能使用的物品就是這條紅裙子,但它卻是我最珍愛的寶貝。”
“但是小媽媽所說的愛是另一種愛,而不是你現在的愛。”杜陵說。
“但在我來看,是一樣的,愛,就是用心喜歡一個人,用靈魂擁抱一個人,我就是用自己的全部心身去愛你,喜歡你,用自己的靈魂擁抱你。我可以連自己的靈魂都獻給你,更何況是肉體,這有什麼不對嗎?”顰兒說。
“顰兒,我們不說這些瞭,你能告訴我一些你離傢以後的情況麼?比如你在外面住在什麼地方,再比如你談戀愛,結婚的情況,我很想知道。”杜陵說,意在瞭解一些顰兒婚姻方面的情況,看看有沒有可能緩和下她和離婚丈夫的矛盾,讓他們從歸於好。
“可以,我就先給你談一下我的兩次所謂的談情說愛吧,你可以從中瞭解一些現代人的愛情觀。”顰兒說。
顰兒離傢後,住在一個叫娜娜的女同學傢裡。這個娜娜,既是顰兒大學時的同學,由與顰兒在同一傢公司裡工作,大學畢業後,她們兩一起應聘到那傢公司。娜娜結過婚,又離瞭婚,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沒有孩子,離婚後獨居。顰兒搬進她傢,正好兩人做伴,娜娜很歡迎顰兒到她傢去住。
住進娜娜的傢,自然難免談起顰兒為什麼離開自己傢的原因。那位娜娜開始的時候,一聽顰兒竟然愛上瞭自己的繼父,大吃一驚,連連說顰兒瘋瞭,至少是病態心理,不正常。一個正常人,怎麼也不能想嫁給自己的繼父啊,這豈不是亂倫?就說沒有血緣關系,但畢竟是自己母親曾經的丈夫,怎麼可以又繼父突然變成丈夫呢?傳開來肯定是特大新聞和笑話。因此,娜娜勸顰兒趁早打消這種荒唐透頂的念頭。免得傳出去不僅會讓人聽笑掉大門牙,而且還會因此看不起你。娜娜認為顰兒大概是糊塗,錯把親情當愛情,而且也許是年齡大,沒有交到男朋友,心裡太空虛的緣故。以娜娜的想法,一個女孩子年齡到瞭二十七歲,還沒交男朋友,沒有和男人發生過性關系,這是極不正常的。現代的女孩兒,能把自己的處女膜保持到十八歲就已經很不容易,以她為例,十五歲上初中時,就和兩個男孩談過朋友,而與其中一個發生過性關系,到瞭高中,又和兩個男同學談過朋友,也都發生過性關系,讀大學,更不用說,發生過性關系的男人增加到三個。她的男人,是與她發生性關系的第八個男人,她和丈夫認識的第一次,就發生瞭性關系,但她是真的愛他,一見中情,兩人結瞭婚。娜娜認為,男人和女人,在沒結婚前,不妨放蕩些,多交些男友,做做選擇。但結婚後,雙方就應該忠誠,不能再和其他人輕易亂來。可是他的丈夫似乎很不認同她的觀點,婚後和其他女孩子繼續亂來,如果是偶爾為之,也就罷瞭,因為在婚前娜娜也不是什麼貞節淑女。完全可以罪、過相抵。可是,他的丈夫就像個美食傢,除瞭娜娜這道主食外,又點瞭幾十道菜,並且怎麼也不聽娜娜的勸阻,而且好像還特別鐘情於處女,丈夫把她們譽為‘綠色食品’。但是‘綠色食品’並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好點的,因為享用綠色食品,人傢女孩子不依瞭丈夫,堅持要他打包回傢。娜娜看丈夫已經把綠色食品打包回傢,而且拒絕退貨,此外丈夫好像也不願意退貨,就隻好委屈自己退貨。但是娜娜在遭到退貨處理之後,並不顯得怎麼痛苦,照樣樂呵呵的,活得很開心。此外,她也沒讓自己閑著,時不時的也點幾道自己覺得可口的菜或嘗鮮,或飽腹。娜娜認為,性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妙不可言。她還認為,性和愛純粹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混為一談者是傻瓜。她認為顰兒就是這樣的傻瓜,她要讓這個傻瓜開開竅,做一些啟蒙工作。於是,她也不管顰兒願意不願意已接受她的啟蒙教育和疏導工作,便非常熱心地開始顰兒介紹男朋友。
顰兒被她的這位同學的性愛高論驚得目瞪口呆,非常後悔貿然搬到娜娜這裡來住。俗話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自己和一個如此放蕩的女人,住在一起,實在難以保證學不壞。顰兒甚至想從這裡搬出去住,但想一想又無處可去。再一轉念,又想,娜娜這個人其實本質並不壞,性格爽朗,心直口快,為人熱心,也願意助人,待人不藏奸不掖假,沒有什麼壞心眼,至於性觀念開放,是她自己的事,就如自己的一件器物,樂意隨便讓人使用人,與別人何幹?實在不該指責她什麼,隻要管好自己就是瞭。
顰兒沒有反駁娜娜什麼,娜那便認為顰兒默認瞭她的觀點,開始緊鑼密鼓地幫顰兒介紹或性夥伴,或愛侶,此後,三三兩兩的青年男子就出現在娜娜的住宅,出於對娜娜的尊重,也是想考驗一下自己對杜陵這份感情的真實性,顰兒也不過分推辭,見面就見面,赴約就赴約,但決不主動。這樣的情況經歷瞭七八回,約見過的男人也有瞭七八個,但是顰兒出自內心對他們的印象隻是,懶得評價,好和壞沒印象。但為瞭對娜娜的熱心有個交待,顰兒還得找出一些一票否決他們的理由,譬如這個人不誠實,根據是,這人手指被煙熏得黃黃的,問他是否抽煙,他卻說不抽。不誠實嘛!顰兒討厭不誠實的人。對那個人顰兒又說,這個男人沒教養,隨地亂吐痰,顰兒不喜歡不遵守公共道德的人。再換一個人,顰兒又說,這個人比較好色,見瞭一面就想拉住別人的手,見第二面還瞭得?顰兒不喜歡好色之徒。顰兒這樣推三托四,挑五揀六地不斷否決娜娜介紹給他的男朋友,讓娜娜有些急瞭,說:“顰兒,你的眼光也太高瞭,難道這麼麼多男的中間,就真沒有一個中你意的?你也太挑剔瞭,世上十全十美的男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怎麼沒生出來,我就見過的。”
“是誰?在哪裡?既然有,你怎麼不去追求?”娜娜問。
“我追求過瞭,隻是現在還沒有追求到。”顰兒說。
“是哪個,我幫你想辦法追他。”娜娜說。
“你幫不上忙得,你或許還會嘲笑我的,他就是我的繼父,”顰兒不動生色地道。並且開始訴說杜陵的諸多優秀品質,和對他的思念。
“你真是不可救藥!”問題從起點出發,又回到瞭起點,讓娜娜有些氣急敗壞。但她仍人不死心,拿出瞭最後一張王牌說:“我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除瞭你繼父,在沒有你看上的男人,這樣吧,我再給你介紹一個男人,本來這個男人太優秀瞭,個人條件也太優越瞭一些,輕易的女孩子他是看不上眼的,所以我沒有把他介紹少給你,但現在也隻得拿出來一試瞭,但提前講好,人傢看不上你,你可不要怪我,也不要生氣。”
“我生你的氣幹嘛?再說是個什麼男人這麼優秀,被你說的神乎其神,我倒想見識見識。”顰兒被娜娜那有傷她自尊的語言所激將。
“是我的表哥,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海歸派’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博士研究生,在一傢大公司裡工作,月薪五千元,還沒結婚,年齡比你大四歲,正宗的金牌王老五,怎麼樣?聽見這個條件給動心瞭吧?”娜娜得意地道。
“這可說不好,保媒拉纖的人能把拱地的母豬,說成是絕世的美女,天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顰兒開玩笑道。
“你這個沒良心的壞顰兒,我保媒拉纖圖你你什麼瞭,好,我就介紹一頭母豬給你瞧瞧,看你動心不動心?”娜娜笑著在顰兒身上搗瞭一拳道。
這以後沒幾天,娜娜把自己的表哥介紹給瞭顰兒。果然如娜娜所說,這個男人風度度翩翩如電視劇中漂亮的男明星,而且談吐風雅,見多識廣,天南海北侃侃而談,儒雅大方。顰兒對這個男人的初次印象算不錯,但離動心還相距十萬八千裡。也是為瞭給娜娜留個面子,就沒有對這個男人做斷然的否決。而更重要的是那個男人也對顰兒印象極佳,很願意繼續談下去。這樣就有瞭第二次見面,那個男人第二次與顰兒見面時,提出請顰兒到飯店吃飯,又擔心遭到顰兒拒絕,就讓表妹作陪,飯桌上,這個男人就對顰兒有瞭一些親昵的,但在顰兒來看屬於輕浮的舉止,比如接傳遞菜單,請顰兒點菜的的籍口,有意無意地的觸碰顰兒的手,代顰兒理瞭理耷拉到眼角的一絲亂發,又一次,還想握住顰兒的手,被顰兒閃開來來。顰兒有些不悅,但看在娜娜的面子上,給那男人留瞭面子。飯後,與那男人分手後,娜娜對顰兒說,:“顰兒,你好有福氣,看來我這個表哥對你動瞭真情,我這個表哥已一很沉得住氣,不輕易對女孩子表示親昵地。你可要抓住這個機會。”
“什麼機會?我怎麼就感覺不出這是個機會?”顰兒平靜地說。她心裡的話則是,“這個男人和其他男人沒什麼兩樣,現在的男人,怎麼骨頭都是那麼輕?隻見過兩次面,八字沒一撇,就開始向你示愛,好像是胸有成竹,好像你一定會接受他似的。‘海歸’怎麼瞭?到美國留過學很瞭不起麼?佈什總統也沒什麼瞭不起,別說是一個什麼‘海歸’”但這話不能明對娜娜講,畢竟是人傢十分器重看好的表哥。她說,“以後就不要見面瞭吧,我對他沒什麼感覺,不要讓人傢誤會——”
但是,‘海歸’還是第三次登臨瞭娜娜的傢,顰兒也不好說什麼。而娜娜則借故躲瞭出去,說是有個什麼要緊的事,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等娜娜剛出門,‘海歸’就從身後抱住瞭顰兒,把兩隻手按在顰兒的乳房上,用口噙住瞭顰兒的耳稍。
“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讓娜娜回來看到多好。”顰兒還想給海歸留個面子,畢竟是娜娜的表哥,又是大知識分子。
‘海歸’徹底誤解瞭顰兒得意思,以為顰兒是不好意思,便說:“她不會回來的,我今天可以留在這裡過夜,我們住在一起,我太愛你瞭,對其他女孩兒,我從來沒有這種沖動,接受我吧。”他說著,把一隻手探進瞭顰兒的內衣裡,在顰兒的乳房上反復揉。
“放開我,我並沒有答應你什麼,八字沒有一撇,你這算幹什麼?”顰兒掙不脫‘海歸’那隻探進內衣裡的手,有些憤怒起來,大聲嚷道。
‘海歸’似乎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或許也沒有這份勇敢,為顰兒的憤怒所震懾,抽出瞭探入顰兒顰兒內衣裡的那隻手,但有些不甘心,或許還有些老羞成怒,怪顰兒不識抬舉道:“你怎麼啦?這沒什麼的。你生什麼氣?你這個人也太保守?在美國,這根本算不瞭什麼?即使發生性關系也無所謂,不過是互相取悅,並不見得非要結婚才可以,何況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但我不喜歡你,很不喜歡,並且再也不想見到你!”顰兒的臉漲得通紅,憤怒地道。
‘海歸’仿佛受到瞭極大的侮辱,尷尬萬分地說:“不可理喻——”
事後,顰兒想,現在的男人和女人都怎麼瞭?第一次見面,就想和你說愛,第二次見面,就想著和你上床,這簡直猶如麥當勞式的快餐風格,或許這是由於現代人快節奏的生活所致吧,在愛情也選擇瞭麥當勞式的節奏。可是,顰兒不喜歡麥當勞,從營養學上講,營養學傢把麥當勞式的快餐稱之為垃圾食品,那麼愛情快餐呢?也該是垃圾愛情吧!顰兒更不喜歡快餐愛情,那是西方式的,她喜歡的是田園詩式的愛情,淡泊寧靜,但風光無限。
從那以後,娜娜就徹底死瞭給顰兒介紹男朋友的心,同時也徹底明白瞭顰兒的心跡,決不是‘糊塗’也不是心靈空虛,而是對繼父那份真愛填滿瞭她的心,心裡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也不會在愛任何人。顰兒這份執著感動瞭娜娜,同時他從顰兒的口裡叻解到的杜陵的情況越來越多,轉而對顰兒的那份感情越來越理解,越來越尊重。進而對顰兒說:“你的繼父如果真像你描述得那麼好,連我都想嫁給他瞭,找情人年輕瀟灑一些好,但是婚姻還是平實、深沉、厚重一些好,尤其是忠誠二字在這個世界上快成瞭文物瞭。”
“你不要開口繼父,閉口繼父的好不好,我已經不承認他這個繼父,因為媽媽已經去世瞭,再不存在什麼繼父,也許我過些日子會登報申明我們脫離這層關系的。”顰兒抗議道。
顰兒和杜陵聊瞭大半夜,卻一字未提及她婚姻方面的事,聽的杜陵心裡有些發急,就說:“顰兒,聽你說瞭這半天,怎麼不聽你提到和婚姻有關的任何事,你能告訴我一些有關你婚姻方面的事嗎?和你結婚的小夥子在哪裡上班?你和他離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你們之間的感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這方面的話題我不想再提起,你就別問瞭,免得惹顰兒傷心。”顰兒詭秘地一笑,轉而言他道:“老杜,我向你談瞭這麼多有關自己隱私的事,咱們應該算朋友瞭,你也應該對我談一談你自己的隱私,在媽媽之前,你就沒有愛過其他女孩子嗎?你要說實話,不許你隱瞞我什麼。”
“這——或許有過吧,不過,我對小媽媽都講過的,我對她,沒有任何隱瞞——”杜陵說。
“這個我不管,我要你親口對我講,因為你們之間的事,有些媽媽是不會告訴我的,但我現在很想知道,因為我對你沒有任何保留,所以你對我也不應該有任何保留,我要你做我最知心的朋友,無話不談的朋友,而不能像過去那樣,端著長輩的架子。”顰兒說。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隻是你不要笑話我。”杜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