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如花》

第五章
小說作者:不詳 · 章節字數:1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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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陵的精神狀態再次跌入低谷的時候,他想傢瞭,想他的爸爸和媽媽瞭。他忽然記起,再過三天,就是媽媽的七十歲誕辰瞭,時間過得多快啊,‘逝者如逝夫,其不舍晝夜’母親,當年在她的心目中美貌如花的母親,轉眼間已經是白發倉的老人,而他自己的年齡也早超過瞭不惑之年。此刻,他想媽媽,特別地想媽媽,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媽媽瞭,他想借回傢探望媽媽並給母親過七十大壽,調整一下自己低落的情緒,母親,永遠是遊子心中寧靜的港灣。想到瞭母親的七十歲大壽,杜陵立刻歸心似箭,向院領導請瞭半個月的假,然後匆匆起身。

    坐火車上,杜陵忽然想到瞭弟弟,他和弟弟已經有五年過沒來往瞭,這個年齡比杜陵小四歲的弟弟,從小放蕩不羈,讀書沒有興趣,打架鬥毆卻是一把好手。但也不知這傢夥交瞭什麼好運,胡闖亂蕩中竟然辦起瞭一傢貿易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據說在那個不到五十萬人口的縣城裡,提起杜老板,很少有人不知。前些年這個弟弟還經常來杜陵生活的這座城市做生意,擺弄些農副產品過來,也順路看望一下他這個哥哥。但他這個弟弟實在太沒正形,就像楚人說項羽的那樣,‘沐猴而冠’有瞭幾個錢,燒得受不瞭,每次來,都帶著所謂的女秘書,住在同一間客房裡,大概是屬於生活秘書吧!而且一次一換,絕不重復,個個既年青又漂亮、妖嬈。他有自己的老婆,又有一兒一女,但每次出來卻和別人未來的妻子睡在一個房間裡,這點讓杜陵很是反感,還有更讓杜陵反感的就是他說話沒正形,對自己的親哥哥竟然說:“你老婆和你女兒真漂亮,母女倆長得像姐妹倆。要是放在我做生意的那個縣城,我絕不會放過她們——”

    “閉嘴,你胡說些什麼,他們一個是你的嫂子,一個是你的侄女——”杜陵呵斥道。

    “嗨,我就是是隨便說說,——我知道大哥為什麼娶一個比你大八九歲的女人瞭,嫂子從外表看,比我老婆還年青,究竟是他媽的大城市的娘們,面嫩會打扮,還有,嫂子脖子上那顆黑痣有點像咱媽——”弟弟仍然肆如故。

    “杜谷,你有點正形好不好,我說你每次出門都帶著和自己女兒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們,你這樣糟蹋人傢算怎麼回事呀?要知道你自己是個有老婆的人。”

    “封建古板,我要的就是他們的年青,我有錢,她們年青漂亮,愛我的錢,我和她們睡覺,這叫等價交換,有本事你也睡一個比你年青的女女試試,恐怕沒人跟你,你也隻能啃啃老菜幫子瞭,哪個男人不想睡十八歲的女人?但他得有那個條件,得有人跟他,這叫實力,懂嗎?老大,你也就是隻能當當你的教授,看著你的年青漂亮的女學生們眼饞一下罷瞭!”弟弟繼續大放厥詞。

    “杜谷,你以後不要來看我瞭,我覺得你越來越沒水準,我原以為做瞭這麼多年老板,該有些長進瞭,怎麼越來越差勁兒。”杜陵生氣地道。

    “不看就不看,你以為我願意每次來聽你上政治課嗎?”杜谷道。

    兄弟倆不歡而散,至此他的這個弟弟在沒有登過杜陵的門。

    但是,那次給母親過壽,杜陵想讓弟弟一塊回去,順便把兩個妹妹也一起約回去,讓母親歡歡喜喜過上一個大壽,人活七十古來稀,也該全傢人熱熱鬧鬧團聚一下瞭。

    杜陵正是抱著再這種想法,在弟弟做生意的那座縣城下瞭車。果如果弟弟吹噓的,一打聽弟弟的公司,三輪車工人直接把杜陵送到瞭弟弟的公司。

    在進弟弟的辦公室時,遇到瞭一些阻礙,一個秘書模樣的小姑娘說他們的杜總有公務,暫時不接待賓客,讓杜陵一個小時後再來。

    一個私營貿易公司的老板,竟然自稱有公務,也不知他是那個衙門的公務,杜陵有些不悅,就對那位小姑娘說:“我是他哥,還要趕車,沒時間等他。”

    那姑娘見杜陵的說話口氣很硬,又是老板的大哥,也不便再說什麼,便放行杜陵進瞭總經理辦公室。杜陵進門前敲瞭敲弟弟辦公室的門,沒有反應,他心想,是不是弟弟又喝瞭酒,在睡覺,卻托辭有公務,不讓人打擾,但自己的哥哥從千裡之外趕來,總不能等杜總酒醒之後再進入吧。這樣想著,他推瞭一下門,門竟然開瞭。杜陵直接進入,外間的辦公室空無一人,杜陵一側頭,發現這辦公室裡有個套間,就推門直接進入。

    誰想杜陵看到的一幕景象讓他頭皮發麻,渾身燥熱:弟弟的褲子褪到腳下,光著腚伏在一個什麼東西身上,仿佛是個女人,白晃晃的兩條腿搭在弟弟的肩上,哼哼啞啞的,不知是幸福還是痛苦,弟弟則是氣喘籲籲,仿佛幹重體力活兒時發出的不勝重負的喘息聲。但這種種活兒杜陵是幫不上大弟弟忙的,他急忙退出來,壓在弟弟身下的女人向弟弟嘟噥瞭一句什麼,杜陵沒聽清,弟弟仍然忙自己的活兒。

    杜陵站在走廊的過道裡,心裡有點生氣,光天化日,在辦公室裡,幹這種公務,成何體統?他想一走瞭之,但又一轉念,幹這種公務盡管不合時宜,但和親情沒有什麼關系,老母親過壽還是應該喊上他,不為別的,為的是讓老父老母高興。在某種意義上,父母親看到這個不孝的兒子會比看到杜陵高興。因為不管怎麼說,弟弟給父母養瞭一個孫子,一個孫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這一點上杜陵堪稱不孝,心裡總覺有些愧對父母。

    杜陵站在走廊裡等著弟弟的公務完事,約過瞭二十多分鐘,一個很是嬌美的女孩子從弟弟的辦公司走出來,看到立在走廊裡的杜陵,並不怎麼感到羞慚,莞爾一笑,從杜陵身邊走瞭過去。杜陵這才走進瞭弟弟的辦公室。

    “是你呀,老大,來看我也不挑個時間,把老弟的好情緒都讓你給攪和沒瞭。”弟弟說,沒有任何愧色。

    “杜谷,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光天化日在辦公室幹這種事?”杜陵指責道。

    “光天化日有怎麼瞭?我願意,我不用你來教訓我,好像你自己多麼幹凈似的,”弟弟對杜陵一見面就指責表現出瞭極大的反感,也不讓杜陵落座,就冷淡地說:“我是不願說罷瞭,你卻一見面就教訓人,其實你的醜事,更見不得人。”

    “我有什麼醜事,你說清楚。”弟弟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讓杜陵感到憤慨。

    “我都羞於說出,既然你總是一見面就搬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教訓人,那麼我也不得不揭你的老底瞭。”弟弟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道:“你上中學那會兒和媽做的那些丟死人的醜事別以為我不知道,隻我不想說罷瞭。”

    “我和媽做瞭什麼丟死人的醜事,你說清楚。”血湧到瞭杜陵的頭部,弟弟的話讓他感受到瞭莫大的恥辱。

    “哼哼——還好意思問我,一個老不要臉,一個小不要臉,抱在一起,你摸我,我摸你,還親嘴親個沒完,你以為我沒看見?就差疊落在一塊作亂倫的事瞭,先人的臉都讓你們兩個不要臉的丟盡瞭”弟弟忿忿地道。

    “你罵我可以,不許侮辱咱媽。”杜陵沖上前揪住瞭弟弟的領口。

    弟弟用力一攘杜陵,杜陵倒在瞭地上。他爬起來,想和弟弟廝打,拼個你死我活,但俄羅斯總統普京曾經寫過的一篇小文章中的一句話幫瞭他的忙:“不要試圖和比你強大得多的人對決,挑戰,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是的,弟弟的身體比杜陵壯大許多,論武力,杜陵不是對手,與其千裡之外來尋找弟弟的毆打,還不如不來。於是他臉色慘白,喃喃地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哥啊,我們是兄弟啊!”

    “什麼兄弟不兄弟的,大哥不大哥的,扯淡,都是兩個老東西尋歡作樂造成的結果,要不然,我和你有什麼關系,和你做弟兄又不是我的選擇,所以你趁早不要和我說這些。”弟弟說,又補充道,“你總不是千裡迢迢專門跑來教訓我的吧,有什麼事快說,我還忙呢!”

    “媽媽後天的生日,我想讓你和兩個妹妹一起回去,給媽過個大壽,她今年整七十歲瞭。”杜陵忍住心頭的憤怒,委曲求全地道。

    “她們倆個回去不回去,我管不著,我這裡一大堆生意等著去做,哪有心事和空閑去給她過壽?我不回去。”弟弟公開拒絕道。

    杜陵對弟弟心存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斷絕瞭。他淒然一笑,彬彬有禮的對弟弟說:“杜總,不好意思,我打攪你瞭,我走瞭。”

    “大哥——吃過飯再走吧——”弟弟從杜陵那淒然的神色和那一聲客客氣氣的杜總的稱呼中,感覺出瞭自己的不妥,不管怎麼說,總是一個娘肚子裡跑出來的,如此粗暴的對待大哥似乎有些不盡情理,他去大哥那裡,大哥總是抽出時間來陪他,而且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教訓他也是好意,這會兒到好,大哥開始客客氣氣喊他杜總瞭,大哥是個有修養的人,這聲杜總也就意味著他們兄弟間的情分結束瞭。

    “謝謝杜總,不必瞭——”杜陵又是淒然一笑,走出瞭弟弟的辦公室。

    杜陵走到汽車站時,又給兩個妹妹打電話,說瞭給母親過壽的意思,但兩個妹妹找瞭許多借口推托,什麼單位最近忙抽不開溝空瞭,什麼兒子要考重點中學瞭等等,沒等他們把借口找完,杜陵就壓下瞭電話。打完電話,他心裡一陣沉重,這就是讓父母操瞭一輩子的心,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女嗎?他們也是有兒女的,將來等他們的兒女長大瞭,也這樣對待他們,他們會作何感想?父母是子女最好的老師,她們這樣漠視自己的母親,她們的兒女能和他們學出孝順二字來麼?算瞭,不去想這些瞭。但是,坐在汽車上的時候,杜陵還是不由自主地又想起瞭弟弟所說的那番絕情的話,那話仿佛在那裡聽說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忽然想起來瞭,是壹千多年年前那個四歲就有讓梨美名的孔融和那位靠罵人而名聲鵲起,又是因為好罵人而丟瞭頭顱的禰衡在一起說過的話:“父之與子,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徒發情欲耳!子之與母,亦復奚為?譬如寄物瓶中,出則離矣!”父母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用一句徒發情欲,再加一句寄物瓶中,出則離,就算概括瞭事瞭。難怪曹操會以此為借口,讓他寄在頸上的玩意搬傢換地方,這個可惡的東西著實該殺!對自己的父母都不肯放棄侮辱機會的東西,很難想象他會愛什麼人!死有餘辜。弟弟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與孔北海的論調卻異世同曲,堪為知音。隻可惜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曹孟德!而杜陵想用武力教訓弟弟隻能是自取其辱,至於講道理,那更如對著墻頭念聖經,沒反應在其次,招羞辱是一定的。

    杜陵回到傢,父母高興得合不攏嘴,尤其是母親絮叨個沒完沒瞭,但反復就是那麼幾句話:“陵兒——我的兒——媽就知道你這幾天會回來的,我兒從來沒有忘記過媽的生日,媽快要入土瞭,還能再見我兒一面,是媽的福氣——隻可惜我的好媳婦敏敏見不到瞭——我兒命苦啊!”母親說著就摸起瞭眼淚。

    第二天,杜陵辦瞭一桌酒席,酒都是杜陵從傢帶來的,兩瓶茅臺,兩瓶五糧液。酒菜上桌,母親又開始嘮叨:“兒啊,賺錢不容易,你有這個心意回傢來看媽,媽就高興死瞭——還這麼貴的酒,這茅臺聽說是好幾百塊錢一瓶,你媽是個喝這麼貴酒的人?可惜瞭我兒的心血——教大學可不容易,費腦子吧?我兒過去傻傻的,誰能想到能教大學,還是教授——哎隻可惜見不上我的兒媳瞭——唉,陵兒,這次你回來咋沒帶我的孫女,那女子漂亮的能把電視裡的明星比下去,陵兒,這次你咋不帶她回來?”

    “媽,顰兒最近有些忙,抽不開身——”杜陵不自然地笑瞭笑說。又把臉轉對住爸爸說:“爸爸,咱爺倆喝上兩杯吧,你知道我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高興,我也就豁出醉來陪你,媽媽,咱們三人一起端杯,祝媽媽生日快樂,長命百歲——”

    杜陵給母親過完生日的第三天,上午媽媽還好好的,有說有笑,還憶起杜陵童年時候的一些趣事,開懷大笑。下午,突然覺得身體不舒服,杜陵提出要送母親去醫院,母親搖頭拒絕瞭。過瞭一會母親說感覺好多瞭,對杜陵說:“陵兒,你今天晚上能陪媽睡麼?”

    “瞧你說的,咋不能陪,隻要爸爸不嫉妒就行。”杜陵笑笑說。

    “傻兒子,爸咋能嫉妒你,今天你就陪你媽多嘮一會兒,爸到裡屋去睡,前幾天你媽不住的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我就知道她想你瞭,我安慰他說,你也許最近能回來看她,隻是個安慰的話,誰想你真回來瞭,爸也有些困瞭,先回裡屋歇去瞭——”父親說完就起身回瞭裡屋。

    杜陵和母親並肩躺在土炕上,,敘說著母子相思之之情。母親說:“兒啊,媽媽有件心事壓在心頭三十多年瞭,心裡一直沉甸甸的,媽想問你,媽年輕時候,就是你十五歲那年,媽對你那個沒廉恥的要求,你記恨媽不?說真心話。”

    “怎麼會呢,媽媽,我愛你,真的,兒不嫌母醜,我知道媽媽也愛我——媽媽就是犯再大的錯誤,兒也應該原諒,更不要說我並沒有認為媽媽有什麼錯誤——其實那時我也戀著媽媽的身體,要不是媽媽的那番教導,我還不知道要捅多大的漏子呢?我真的從心眼裡感謝媽媽的教誨,而且你從來沒嫌棄過兒子。”杜陵動情地說。

    “可是媽媽後來卻沒有守住自己——”母親嘆瞭口氣說。

    “媽媽,快不要說這些瞭,人哪有不犯錯誤的,那不是成瞭神瞭麼,再說神也經常犯錯誤,更何況是凡人,媽媽把我們拉扯成人,僅這一條,我們做子女的就該感恩你和爸爸一輩子,怎麼還能忌恨媽媽?你說是不是?”杜陵開導著媽媽的心結。

    “兒啊,不愧是個有文化的人,說出話來讓媽心裡甜絲絲的,不像你那幾個妹妹弟弟,把媽說得一無是處,讓人心寒。有你這番話,媽就是現在死瞭,也能閉上眼睛瞭。”

    “媽媽快不要說這樣的話,我還等著給媽過一百歲生日呢!”

    “盡給媽說寬心的話,活到一百歲,那還不成瞭妖精婆,有你這麼個孝順兒子,是媽前世修來的福分,就可惜我兒中年喪妻,這日子怎麼熬呀,兒啊,你再娶一個吧,再給媽和你爸生個小孫子,你把敏敏的女兒拉扯大瞭,也算對起她瞭。如果你在在能娶個媳婦,生個孫子,媽這一輩子就算圓滿瞭,隻恐怕媽和你爸是見不到這一天瞭,你爸最近身體也不大好,老說頭暈,也是近八十的人瞭,該入土瞭。”母親說。

    母親的話,讓杜陵心頭掠過一陣淒涼和悲哀,他想,這是母親不願繼續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信號,兒女們在吸幹瞭母親的乳汁之後,都長大瞭,他們不再需要母親,而母親也覺得她活在這個世界上沒人再需要,成瞭多餘和累贅,她也開始厭世瞭,不想再給兒女們增添麻煩瞭。但是,不,杜陵還深愛著他的母親,母親的胸懷,永遠是他生命的大地,沒有母親那豐潤的乳房,就沒他杜陵的一切,也沒有人類的生生息息,他想告訴母親,兒子仍然愛她,仍然需要她那豐厚的母愛的滋養。這時,杜陵突然產生瞭一個強烈的願望,他在母親的有生之年,想告訴她,兒子永遠是眷戀母親的。他說:“媽媽,我還想摸一摸你的乳房。”

    “傻兒子,你怎麼還像過去一樣傻,媽媽的乳房幹瞭,癟瞭,醜瞭,什麼也沒有瞭,沒人再需要瞭,你別犯傻瞭。”母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不,媽媽,在兒子來看,您的乳房永遠是兒子神聖的大地,隻有想到母親的乳房,兒子才知道自己沒有忘本,你就讓兒子最後一次摸一下媽媽的乳房吧。”杜陵請求道。

    “傻兒子呀,傻兒子,弟兄姐妹幾個中最數你的心實,戀著的事情一輩子也忘不掉,可是媽媽最對不起的也就是你,打小就沒吃過媽一口奶,隻是到瞭六七歲,你妹妹們吃剩的奶才能輪到你吃一口,可憐啊,我兒,你的幾個沒心肝的弟弟妹妹們還說我最疼你,偏親你,沒良心的東西啊,好,媽快要死瞭,再讓我兒親近一回媽媽的乳房,媽媽死瞭也無怨。”母親說著,撩開瞭自己的被子,讓杜陵的手伸瞭進去。

    母親的乳房松弛,癟塌,如一層貼在胸上的多餘的贅肉、軟皮。杜陵一陣心酸,是他們幾個兒女,吸幹瞭母親的乳汁、心血,讓母親變得這樣衰老,幹瘦。想當初,媽媽的乳房是多麼豐滿和美麗啊!

    杜陵驀然間回想四十年前的往事。

    已近七歲的杜陵眼盯住敞露著胸懷,正給妹妹喂奶的母親的另一隻雪白、鼓脹而美麗的乳房,眼神癡呆,貪婪。

    “陵兒,你怎麼瞭?”母親覺得兒子的眼神不大對頭。

    “媽媽,為什麼弟弟、妹妹們都有奶吃,可我小的時候,你怎麼從來沒有給我喂過奶,隻讓我和米糊、面糊和山羊奶?難道是我小的時候不聽你的話,惹你生氣瞭麼?”小杜陵問。

    “兒啊,我可憐的兒啊!”不知為什麼母親的眼淚頓然滿眶,把杜陵攬在還裡說,“從今以後,你和妹妹一塊吃媽的奶。”

    杜陵長到瞭瞭六歲多,在第一次吮吸到瞭母親的乳汁。母親的乳汁是那樣的香甜口、美味。勝過她今生今世吃過的任何山珍美味。從那以後,隻要妹妹吸飽瞭母親的奶水之後,母親的另一隻乳房就成瞭杜陵的最美味的食糧。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杜陵十歲那年。父親有些看不下去,就說:“陵兒他媽,你就這樣慣陵兒吧,沒見過十來歲的娃娃瞭還吃奶的,這樣他永遠也長不大。”

    “屁話,我的奶,願意讓我兒吃,我高興,你能管得著,我的陵兒小的時候沒吃過我的一口奶,我能算個當媽的?現在要把我欠陵兒的奶水一齊補上。”母親說。

    “要欠也不是你欠得,是——”父親欲言又止。

    不要扯那沒用的,我現在讓陵兒吃我的奶水,讓我的陵兒長大瞭孝敬我。”母親說。

    杜陵至今都不明白,他小的時候媽媽為什麼就沒有奶水,這是個謎,母親從來也沒有告訴過他,以母親的說法是,他光生下杜陵那會兒有病,乳房疼,沒奶水。但他有些不大相信母親的解釋,為什麼自打生瞭弟弟以後,母親的奶水就特別旺盛呢?莫非剛生下弟弟,母親的病就立即好瞭嗎?

    母親接受著杜陵的撫摸,閉上瞭眼睛,神色顯得格外的安詳、幸福,臉上流露出微笑,她的思緒大概是沉浸在青春的歲月中瞭吧?杜陵以為母親大概睡著瞭,把手輕輕地抽瞭出來,替母親蓋好被子。杜陵的眼裡噙滿瞭淚水。詩人艾青說,‘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常含著淚水,因為我愛這片土地愛得深沉’母親,就是杜陵心中的那片神聖而純凈的土地。這時,母親正開眼睛說:“陵兒,有你這麼個兒子,媽覺得自己好幸福,真想現在就咽下這口氣,再也不要醒過來,那樣,媽就是死在幸福中。”

    “媽媽,快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還想問你一件舊事,我小的時候,你為什麼就沒有奶?”杜陵重提起瞭往事,這也是他今生今世的一個心結,小的時候,總聽一些人風言風語地說,杜陵不是母親親生的兒子,但杜陵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母親是那樣的愛她,傢裡隻要有一口好吃的,母親總要先緊著他,弟弟妹妹排在其後,這樣的母親怎麼會是後母呢?打死杜陵,也不會想信這些胡說八道的。

    “陵兒,這是媽媽的一個秘密,媽媽要帶到棺材裡去瞭,原諒媽媽不告訴你。”母親說。

    “媽媽,我總覺得你小時候待弟弟妹妹不公平,什麼事都是偏向著我。”

    “是呀,你的弟弟妹妹也這麼說,還因為這個記恨我,吵起架來把媽貶得一錢不值。”母親有些激憤地說,“那些年,你弟弟的媳婦和媽住在一個院子裡時,因為一件小事沒遂他們的心,就罵我是老婊子,爛破鞋,這是我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的兒子的老婆在罵他的婆婆呀,媽那個時候死的心事都有——媽對得起杜傢這老老少少,問心無愧啊!”母親又開始眼淚橫流。

    “媽媽,你快不要生氣,他們罵你先臟的是他們自己的嘴。”杜陵一陣心痛,想罵弟媳為畜牲,但又一轉念想,這太抬舉弟媳瞭,為什麼要污辱畜牲呢?畜牲這個稱號他們不配享用,還是把他們叫做‘不算人’比較合適。

    母子二人嘮叨至半夜才入睡。天大亮的時候,杜陵起床後,看母親的神色有些不對,面色蠟黃,雙目緊閉,便呼喚母親,連呼幾聲仍沒有動靜。杜陵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把手湊到母親的鼻腔前,感覺沒有瞭呼吸。杜陵大呼起來,搖撼著母親的身體,母親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僵。“媽——”杜陵伏在母親身體上大哭起來。

    在母親入土後的第三天,父親把杜陵叫到瞭身邊說:“陵兒,爸爸感覺自己快要隨你媽走瞭,有些心裡話想對你說。”

    “爸爸,快不要這麼說,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你媽是個好女人。她跟爸爸這一輩子受瞭不少苦,擔瞭不少壞名聲,年輕時讓村裡人指指點點的,其實這不是你媽的錯啊!”

    “這個我知道,媽媽是個好媽媽,從小就教導我誠實,不要撒謊,不要愛別人的小便宜,犯瞭錯誤要敢於承認,不要推卸責任,要永遠記別人對自己的好,真的,我在媽媽身上學到瞭許多優秀品質。至於村裡人怎麼議論,我並不在乎。”杜陵說。

    “難得有你對媽媽這份理解,你媽媽死瞭也能閉上眼瞭。陵兒,爸爸還有句要緊的話要對你說,爸爸也快走瞭,再不說,就帶到棺材裡瞭。”

    “你說吧,爸爸——”

    “你其實不是你媽的親兒子,你是爸爸被打成右派那年和你親媽離瞭婚,帶過來的。”父親繼續說:“但你媽媽對你比對你那幾個弟弟、妹妹們還親,好女人啊!首先是心好,待人實在,一點鬼都不搗,你十四歲那年,爸爸趕上那個倒黴事,沒有瞭那功能,你媽的日子難熬啊,後來聽你媽說你已經懂瞭那方面的事,有瞭那種有求,爸爸也是鬼迷瞭心竅,主要是怕你媽守不住走瞭,就出主意讓你媽亂來,幸虧我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事後你媽羞得沒臉見你,尋死覓活的心都有,是爸爸開導她,把她勸住瞭。我對你媽說,‘什麼叫醜事?,隻有心骯臟,坑人、害人、算計人,隻想自己好過,活得痛快,卻不想別人的日子,這才算醜事,至於人生理上的願望,七情六欲,看開瞭,其實人都一個樣子,在那方面沒有什麼高低貴賤,都是動物。不過是能做不說罷瞭。’再後來,村裡有幾個青皮後生跟我開玩笑說‘老杜,你連那個東西都沒瞭,你老婆讓誰來侍候?’我就趁機說,‘你們要是侍候,我沒意見’我這是真心疼你媽呀!不能讓他守活寡,又不忍心讓她扔下你們幾個後走瞭,才想出這個餿主意,讓她跟幾個青皮二流子在一起。結果是名聲弄得不好聽,讓你幾個弟弟妹妹都看不起她,覺得辱沒瞭他們。人,要沒瞭良心,理都成瞭他們的,永遠說別人的不是,說他們自個有理,這是他們自己哄自己良心的好辦法。對自己的親媽都這個樣子,他們能算好人?所以,你媽沒瞭,我不主張叫他們回來,等我死的時候,也不要通知他們,我遺書早寫好瞭,他們怪不著你,我主要是嫌他們心骯臟,怕污染瞭我的靈柩,你聽到瞭嗎?無論如何,不要叫他們回來,讓他們這輩子和錢過去吧!另外,你的年齡還不算大,再娶一個吧,再要上個孩子,你弟弟雖然有一兒一女,但我沒有兒子哪還有什麼孫子孫女?就盼你瞭,雖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是封建的東西,但有個一兒半女也是你今後精神的依托,我看你這次回來精神不大好,顰兒也沒跟你一塊回來,你好像不大願意提顰兒的事,是不是她媽死後,你們相處的不太好,我記得那娃過去可是對你很親近的,看起來比親生女兒都近乎,怎麼,你們是不是鬧矛盾瞭?”

    “沒有,沒有,她本來想來的,正好趕上單位裡工作忙,就沒來成。”杜陵急忙掩飾道。

    “那就好,爸爸這就算是給你交代後事瞭,爸這一輩子沒出息。跟上這張嘴吃瞭大虧,當時反右鬥爭都快要結束瞭,把和幾個同事閑聊,隻是隨口的一句話,‘要是魯迅活到現在。也是個右派,現在的世道是不讓人說真話。’就這一句話,爸爸就成瞭右派,開除公職,遣送到農村勞動改造,老婆也離瞭婚,要不是遇上你媽,爸爸活不到今天,人活著,得有個精神支柱,要不然非垮不可,你媽就是爸爸的精神支柱,到後來,你們幾個娃娃又成瞭爸的精神支柱,而現在這個世道,好多人,錢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假設爸爸現在有個百兒八十萬的,你的弟弟妹妹們往傢裡跑的肯定比你多一百倍,也保證不說你媽年輕時候辱沒瞭他們。也不嫌棄爸爸這沒骨氣的活烏龜給他們丟瞭臉。他們的精神支柱就是錢。但爸爸這輩子沒攢下一點錢,最大的財富就是有你這麼個好兒子,爸爸覺得這比任何金銀財寶都寶貴的多,有你在臨終前發送爸爸,爸爸死瞭都含著笑。”

    父親和杜陵說完這番話的第四天,無疾而終。杜陵按照父親的遺願,沒有通知弟弟妹妹們回來奔喪,獨自承擔瞭發喪、料理父親後事的任務,把父母親合葬在瞭一起。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父母相繼離世,這雖然給杜陵的心靈帶來瞭新的傷痛,但是想一想父母都年事已高,且無疾而終,臨終前都見到瞭他,並由他親自發送他們,這也算不幸中的幸事,杜陵總算沒留下什麼遺憾。

    杜陵再回到他生活的那座城市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顰兒的工作單位,想把爺爺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訴顰兒。雖說顰兒有自己的親爺爺、奶奶,而且他們都在世。但自從杜陵和周敏結婚後,顰兒每年都要隨杜陵和周敏到千裡之外去探望杜陵的父母,因此與杜陵的父母相處的還算親熱,有一定的感情。杜陵內心的想法是,以此為理由,再見見顰兒,修復一下他們的感情裂痕。

    但是誰想到瞭顰兒的工作單位,並沒有見到顰兒,單位的人說顰兒已經結婚,到外地旅遊、度蜜月去瞭,剛走不到兩天,估計得再過半個月才能回來。杜陵聽瞭這個消息,心裡涼透瞭,看來顰兒和他這層父女關系的裂痕已無法修復,結婚度蜜月,這樣大的事,竟然半點消息都不透露給他這個曾經的繼父,這未免有點太絕情,不管怎麼說,在一個傢庭一起生活過二十多年,朝夕相處,就是沒感情也該有份人情吧,權當外人或親戚、朋友對待,發個請帖,隨個份子,送點禮品總可以吧?但這個顰兒做得絕,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這個昔日的繼父。杜陵的心裡在抽泣,卻流不出半點眼淚,或許是周敏的去世讓他流的眼淚過多,把淚水流盡瞭的緣故吧!在周敏去世兩周年祭奠時,杜陵曾寫過一首祭奠的小詩:“對你的思念,猶如每日早晚的彌天大霧,彌霧年年世世沒有終竟,也如我的思念。為你,我流瞭太多的淚水,滴滴串串猶如珍珠,那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不知你在天國收到否?”杜陵感覺自己最近的淚腺有些枯竭,隻是心裡難受,想哭,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眼眶枯澀。

    從顰兒的單位出來,回到學校,這好碰上學院的領導,寒暄幾句,說瞭些節哀順變的客套話之後,院領導說,附近有個城市的一所師范學院,想聘請杜陵做他們學校的客座心理學教授,來人找學院聯系過瞭,不知杜陵是否願意接受這個邀請,每周兩次課,薪酬每次500元,都靈想都沒有想便答應下來,但不是為瞭錢,主要是想在城市的穿梭間,散散心,並通過講學,消除一下心頭積淀太多的鬱悶。

    而到到那座城市講學的最大收獲是,讓杜陵有瞭一次神奇的艷遇,並且為他的那本即將完稿的著作增添瞭一些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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