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除夕到瞭,街上張燈結彩,暗淡的天空時不時散開繽紛的煙花。我一人孤獨地走在大街上,滿大街都是煙花爆竹的聲音。在這個團聚的節日,我一個人身處異地,而我心愛的女孩卻在去往求職的路上。不時冷風吹來,眼淚不禁流瞭下來,越走越遠,眼淚越多,終於再也無法看到前面的視線,最後跑到我曾經常去的山上讓眼淚肆意地流個痛快。
正月初七,我回到科室上班,劉丹依舊對我冷淡。我不想問也沒去問。科室來瞭個急性闌尾炎的病人,術前檢查已經做完瞭,準備手術。張老師叫我把術前被皮的事落實一下。我到瞭護士站,看到董護士在那,我遲疑瞭一下。
任何科室都有一些你不想見到的人。董護士肯定是外一科實習醫生最不想見到的護士。她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不時對實習學生給予冷臉色,感覺是你欠瞭她錢似的。想起張老師最近對我的不滿,我還是不得不走到董護士面前,跟她說瞭這件事。她冷冷地說知道瞭。我說最好現在就能被好皮。她立馬杏眼一瞪,說:“你跟我把被皮刀拿來啊,沒工具我怎麼被?”
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被皮刀都是護士保管,現在居然問起我來。我不好得罪她,賠笑說:“你幫忙找找吧。”
她發火起來:“沒有被皮刀還要我找,你幹嘛不要我幫你吃飯?”
我心情正極度鬱悶中,再也忍受不瞭,爆發起來:“被皮刀本來就是你們護士管的,被皮也是你們護士做的事,你不做就拉到,對我發什麼火,你有什麼瞭不氣啊,你是學歷比我高還是本領比我大啊。”
董護士可能從來沒有被實習醫生這樣說過,立馬哭泣起來,說我不尊重老師,要到科教科告我去。她的哭鬧惹來一批人,張老師趕瞭過來,不分青紅皂白,先對我大罵一通:“人傢是你老師,有你這樣的學生嗎?現在就不尊重老師,你以後還真不得瞭瞭。”
我冷冷地盯著他看,想知道這偽善的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個人。我突然笑著說:“是我不對,我錯瞭,董老師,對不起。”
張老師冷冷地看著我,半天不說話,我知道,外一科我是呆不下去瞭。
走到病房,看瞭一下病人,跟準備手術的病人交代瞭一下情況。說完瞭,病人忙說謝謝。我說瞭句不要客氣就走出去瞭。她女兒突然追瞭出來,拿著一串香蕉,對我說:“王醫生,謝謝你。”
說完把香蕉往我手裡塞,我推挽不過,於是接下來瞭。心想,這是今天我看到的唯一笑臉。
雖然科教科給我們極大的自由度,但是我依舊沒有跟張老師說要轉科。我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裡呆半年,跟張老師鬧翻瞭無異於自取滅亡。這樣對彼此都是一種煎熬。當然主要的煎熬還是我,因為我現在是“持續性拉鉤外加持續性挨罵”而張老師隻需要每天多浪費一下口水。這樣一段時間下去,我整個人都要崩潰瞭。
回到傢,一個人孤零零地看著淒冷的床,回想白天所受的非人待遇,心便壓抑到瞭極點。由於長期不在寢室,實習的同學也是別班的,很久沒有聯系,彼此都很冷漠,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張馨打瞭電話過來,安慰瞭我一下,並告訴我她買瞭手機,以後可以短信聯系她,在異地他鄉,她的電話成瞭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這樣過瞭大概一個星期,張馨不再打電話過來。我發短信過去,她不回。我打電話過去,關機。我突然心情一下跌到谷底,心情鬱悶到極點。幾天下來,感覺自己要病瞭。摸摸額頭,燙燙地,看看也沒什麼藥,於是跑到科室去吊鹽水。李醫生值班,看到我這樣子,嚇瞭一跳。這些天他一直跟張主任和我上手術,看到我的非人待遇,也頗為同情,但是礙於張老師,不敢表露出來。他趕緊叫護士給我掛上鹽水。問我有沒有口服退熱藥,我說沒有,連忙幫我開瞭一盒康必得。值班的護士看我這樣子,也連嘆造孽。打完點滴,我準備回去睡覺,我怕第二天起不來,叫李醫生幫我請假,他說包在他身上瞭。
第二天,熱已經退下去瞭,但是頭還疼,鼻子也塞得厲害,於是繼續躺在床上睡覺。到中午時,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一開,是劉丹。我正奇怪她怎麼會來,她忙說:“聽李醫生說你生病瞭,所以過來看看。”
對於我在科室的事,她也早有耳聞。她感慨說:“你有不是不知道董護士的內科的廖主任,你這樣得罪她,何苦呢?本來以為你做人比較圓滑地,沒想到你也沉不住氣。”
我心想:我何嘗不知道,隻是她太過分瞭,有幾個人能忍受呢。她看我不說話,繼續說:“心情不好就說出來,憋在心裡,不生病才怪。”
我想起張馨跟她是好朋友,忙問她:“張馨最近不接我電話瞭,她有沒有聯系你。”
她猶豫瞭一下說:“沒有,我很久都沒有聯系她瞭。”
我接著問她:“你知道她傢的電話麼?其它的任何認識她的人的電話都可以。”
她說:“你現在生病瞭,等病好瞭再聯系也不遲。”
我焦躁的說:“她是不是出瞭什麼事,這麼久都沒聯系我。我打她電話也打不通,她肯定是出什麼事瞭,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出事瞭怎麼辦。”
我馬上從被子裡面爬瞭起來,說我一定要聯系她的父母。劉丹急瞭,連忙把我拉到床上,告訴我張馨沒事。她一說完就後悔起來。我忙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瞞我,你快說啊。”
劉丹遲疑瞭一下,對我說:“張馨說不會再見你瞭。”
我一下懵瞭,好半天才醒過來,搖著劉丹大聲問:“為什麼?”
劉丹說:“我告訴她我們的事瞭。”
我瘋瞭似的按住她問:“為什麼你要說?”
隻見兩行眼淚用劉丹的眼眶直流下來,她說:“你知道張馨上次為什麼回來嗎?不是因為那傢單位不要她,而是因為怕你想她耽誤瞭考研。為瞭你,她拒絕瞭那傢單位。這次面試是她不多的機會,要是她為瞭你再丟瞭這份工作怎麼辦?她的一輩子都會被毀掉的,難倒你就忍心看著她一輩子就這樣被毀掉?”
我松開瞭手,無力地說:“你也不用告訴她,我已經跟她說瞭,如果她沒找到工作,我不上班瞭,陪她去找工作。她答應我一定會找到工作的。”
劉丹看著我,說:“我以為你對她不是真心的。”
我說我對張馨真心過。她問:“那你為什麼還去嫖妓?”
我問她誰告訴她的。她說:“李醫生上次跟我解釋,說你和他去洗浴中心隻是泡腳。傻子也知道你們去幹瞭什麼。”
我激動地說:“我們是去瞭,但是我沒做,我怕張主任不高興,在裡面呆瞭半個小時就出去瞭。”
她詫異地看著我。我一字一句地說:“我隻說一次,我真的沒做。”
好半天,劉丹說:“我去跟張馨解釋,說那天是我的錯。”
我痛苦地說:“這樣隻會給她更大的傷害。也許這樣放棄對她才是最好的。”
劉丹走瞭,一個人躺在床上,感覺世界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結束瞭。看著房間內的東西,想起張馨的音容相貌,心裡便撕心裂肺地痛瞭起來。這時頭疼也愈加劇烈起來。我逐漸困瞭,又繼續睡瞭下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感覺頭都要裂開,一摸額頭,感覺比昨天還要滾燙,於是又跑到科室去打點滴。劉丹在那值班,看我這樣,忙責怪我:“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身體,這樣下去會病垮的。”
打完點滴,劉丹打電話叫人頂班,硬要送我回去。回到傢,劉丹問我吃瞭飯沒有,我說沒胃口,她說沒胃口就喝點稀飯吧。我說不用瞭,這麼晚哪有賣稀飯的啊。劉丹說等等。大半個小時後,她端瞭一碗稀飯過來。我也沒問她哪來的。她拿起調羹喂我,我忙說自己可以來。拿起稀飯忙大口地喝下去,她忙說慢點。吃完瞭,她看著我吃下藥,然後說:“晚上不要想太多瞭,安心睡覺吧。”
第三天,體溫終於降下來瞭,頭疼也不那麼劇烈瞭。我正準備著什麼時候去外一科上班。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打開一看,居然是科教科主任。我忙把他迎瞭進來。他坐下後,和藹地說:“聽說你病瞭,我特意來看看。你們這批來這裡實習的人少,你又是外地的,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科裡有些老師脾氣不好,你可以向我反映,不要怕,老師是教人東西的,不是用來罵學生的。”
絮絮叨叨,說瞭一堆話,總的意思就是不要我太在意這件事。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這批是我們學校首次來這裡實習的。實習結束後,這傢醫院就可以被評為我們學校的合作醫院,對這醫院是大大有利的。因為實習生的緣故導致醫院無法評為合作醫院,這是醫院最不想見到的,所以醫院特意來安撫我。隻是我不知道是誰告訴院領導我生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