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一科裡,癌癥病人是主要的一類病人。有些人長期肚子疼,由於在在農村,沒錢看病,或者為瞭節約錢,不願看病。一到醫院,往往是晚期胃癌,晚期肝癌。對於這類病人,外科醫生是束手無策的。每當看到這類病人,心裡總是難免有點沉重。這類病人得知自己病情後,最常說的是:“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抽煙,不喝酒瞭。”
醫學上,對於危險因素的分析常用logistic回歸模型來分析,將各種因素代入公式,在一長串的分析結果後,得出某個因素是致病因素,某個因素是保護因素。因此,我們常可以聽到抽煙喝酒是致病因素。因此,盡力避免接觸這些致病因素,可以有效的降低疾病的發病率。我有時天真地想,對於愛情是不是也可以做logistic回歸,然後避免愛情中的不利因素,這樣的愛情是不是會持久些?
到瞭科室,見瞭劉丹,對我異常冷淡。在張馨走後的很多天裡,我曾固執地想“如果我當時意識到劉丹的改變,也許結局就不會這樣瞭。”
但卻一直沒有去反省自己曾經的錯誤,把一切都歸咎於我當時沒有意識到。
張老師收瞭一個新來的病人,膽囊結石,B超掃描到的石頭直徑有3cm,進食後疼到不行。過去問病史時,病人還在喊疼。由於上次的教訓,我對病人保持著冷漠。我問完病史後,旁邊的女孩忙跑過來問:“醫生,我媽媽的情況怎麼樣,嚴不嚴重?”
我大致給她解釋瞭一下,她感激地說:“謝謝你,你真是好醫生。”
那簡短的八個字在我腦海中不斷環繞。曾經冷漠的心逐漸融化。到瞭別的病房,有幾個病人傢屬問我問題,我稍微耐心地解釋瞭下,他們也都同樣表示衷心的感謝,一個傢屬連續說瞭三次“謝謝你”對於醫學生,很多人都有誤解,認為大多是醫生的子女。事實上瞭,出瞭某些大醫院教授的子女外,其它小醫院小醫生的子女,很少學醫瞭。因此,現在人們罵的穿“白大褂的屠夫”事實上來自百姓傢庭。年幼時,我體弱多病,我父母常帶我去醫院,那時對醫生醫院的印象就跟現在的百姓一樣,覺得醫生冷漠,覺得醫院無情。後來陰差陽錯學瞭醫,卻是我始料未及的。有時想想自己那段時間對病人的冷漠,我還心有餘悸,我差點就成瞭曾經自己最鄙視的人瞭。
回到傢,大聲地叫瞭張馨幾句,張馨忙跑出來問我什麼事,我笑著說,沒什麼事,就是喜歡叫你的感覺。她嫃怒到:“這麼大個人,還像個小孩。”
我從後面摟住他,長久地摟住她輕聲問:“你喜歡像小孩的我,還是喜歡成熟的我?”
她柔聲說:“我喜歡任何時候的你。”
這是她第一次說喜歡我。吃完飯,張馨說有話對我說,看她嚴肅的樣子,我緊張起來:每當嚴肅起來的時候就是我們分別的時候。果然,她告訴我,又有一傢沿海單位要她去面試,明天就要動身。雖然事先早有準備,我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好半天,我說:“那是好消息啊,你東西買瞭沒有,我們去買東西吧。”
她用手撫摸我的臉,輕聲說:“東西我已經買好瞭,白天你在上班的時候我就去買瞭。”
我強笑著說:“終於長大瞭,懂得自己照顧自己瞭,我也就放心瞭。”
晚上我說陪她出去走走吧,她說明天要趕車,還是不去瞭。我們於是坐在傢裡發呆。離別的痛苦已經經歷瞭一次,再經歷時本以為傷痛會輕些,但是心裡卻總是忍不住難受:如果上次還有一點期望的話,這次就完全是最後的別離。安慰的話彼此都不再說,甚至連傷心都不再顯露。我不停地跟她將笑話,講起自己的孩幼時的趣事。我講起自己的傢:“我的傢鄉是一個極小的縣城,整個縣城大概就十多萬人。在我十歲的時候我傢從農村搬到縣城,後來我傢在縣城開瞭一傢小旅店,就在車站附近,一下車就可以看到。我父母都是很熱情的人,經常有農村來的孩子到縣城來務工,我父母每次都會感慨,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在學校裡的……”
我說著說著突然覺得孤獨起來,我已經一年沒回傢瞭,而我愛的人也要離開我瞭。她抱住我,用她的體溫溫暖我寒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