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一下子逆轉,楊傢有兩個人有資格繼承財產:楊宗錫的老婆孟玉樓和弟弟楊宗保。(明朝法律在財產繼承方面有如下規定,如無子守志,寡妻應與族長擇同室應繼之人立為亡夫嗣子;如無子而招進贅婿,必須為死者另立嗣子,傢產均分。也就是說孟玉樓除非招倒插門,否則一分錢也得不著。
很快消息傳來,楊宗錫的舅舅張四奪得瞭楊宗保的撫養權,並為孟玉樓準備瞭一樁很好的婚事。孟玉樓一出嫁,張四必然得到一筆價值不菲的中間介紹費,並以撫養人的身份奪得大部分傢產。
還有一個事實楊姑娘不得不承認,張四與她互相看不順眼,孟玉樓一旦出嫁,她連一個子也撈不著瞭。
楊姑娘將來的命運猶如摔得稀爛的番茄醬,慘不忍睹。
(楊姑娘是楊宗錫的姑姑,張四是楊宗錫的舅舅)這天楊姑娘正一個人哀嘆人生的無常,薛嫂前來串門瞭。“姑奶奶,給您道喜瞭。”
楊姑娘心道最近喝涼水都塞牙,哪有什麼喜事,無精打采問道:“什麼事啊?”
薛嫂道:“咱清河縣有個富傢子弟想向大娘子(孟玉樓)求親,我跟他說,老楊傢數您最大,這不他來給姑奶奶送禮來瞭。”
這話說的楊姑娘神清氣爽,陡然腰板挺直瞭,“哎呀,你也不早告訴我一聲,快請!”
但見門外走進一個帥氣的年輕人,頭戴纏綜大帽,鉤絳絲帶,粉底皂靴,一派富貴氣象。楊姑娘也是見多識廣,隱約感覺出一股市井氣。想到此人身上物品均是重金所購,若真是市井小民哪有資格買的起,也就不再懷疑。
年輕人進屋之後,連拜四下,拜一次口中說聲:“姑姑請受禮。”
慌得楊姑娘拄著拐棍上前相扶。若是印象分最高為一百分的話,楊姑娘定然給打上一百二。
便在這個瞬間,楊姑娘腦子裡已經將來人的目的想瞭個遍,張四那個老混蛋定是與尚推官達成瞭一筆交易,堅持讓孟玉樓嫁給那個舉人兒子。如果孟玉樓反對,張四就以長輩的身份阻止她外嫁,進而仗著自己是楊宗保的撫養人搶奪財產。這個年輕人想迎娶孟玉樓無非是為瞭那筆巨大的財產而已,沒有我的幫助,他成功不瞭。
楊姑娘笑呵呵請年輕人入座,薛嫂打橫坐著。
楊姑娘問道:“官人貴姓。”
先打聽對方的傢底,看是不是真的有料。
年輕人笑而不語,因為薛嫂已經搶先答話瞭。“這是咱清河縣數一數二的大財主,西門大官人。在縣前開個大藥材鋪,傢裡錢過北鬥,米爛陳倉,可是唯獨缺個當傢的娘子。(原文:沒個當傢立紀的娘子)聽說要大娘子要嫁,特來求親。”
前幾句稍微吹瞭個小牛,後一句扯瞭個大謊,薛嫂覺得這活自己幹還比較合適。
楊姑娘眼睛卻轉向西門慶帶的禮物上去瞭,她不想來虛的,單刀直入,想給我多少東西,“來就來嘛,還帶什麼禮物。”
西門慶忙呈上一盒禮物,“也沒什麼好孝敬您的,心裡不安。”
楊姑娘接過禮物差不多猜出來瞭,裡面應該是幾盤羹果。
獅子要開口瞭。“我侄子在時掙下一筆傢業,單是銀兩少說著也得上千瞭。”
楊姑娘看瞭一眼西門慶。“你娶她當大當小我不管”心道別以為我老太婆好糊弄,“最重要的是給我的侄子念一段好經,好生超度他,另外呢,嘿嘿,順便給我個棺材本錢,畢竟我是他的親姑姑。”
西門慶心道果然是加強版的王婆,笑道:“姑姑你放心,別說一個棺材本,十個小人也出的起,岱安!”
岱安上前呈上一個拜匣,打開後六錠雪花銀(三十兩,一萬八千元)映著楊姑娘的臉。楊姑娘粗略目測一下,一錠大約五兩重,登時樂開瞭花,這小夥子做事太敞亮瞭!
西門慶道:“明日娶過門時,再送您七十兩銀子、兩匹緞子,將來咱們親戚之間多多走動。”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楊姑娘的臉上突然有瞭怒氣,一拍桌子,“大官人,有我替你們兩個做主,婚事盡可放心。張四那個老狗,我撕破老臉也要和他幹到底!”
薛嫂在一旁笑道,“大官人是什麼人,放官吏債多年,知縣知府都得給他三分面子,哪個人有膽子欺負他!”
這句話綿裡藏針,明顯是說給楊姑娘聽的,錢你收瞭,要是事做不成,以後叫你好過。這種話楊姑娘怎能聽不出來,一時間臉色通紅不知道說什麼。(原文:一席話說的婆子屁滾尿流)幾盞茶後,西門慶起身告辭。薛嫂給楊姑娘弄瞭這麼大一筆錢,當然要在她傢大吃一頓,對西門慶道:“官人先走吧,我還有幾個孟三娘的問題要討教姑姑,哎呀,隻是晚上回去路途夠遠的。”
西門慶掏出一兩銀子(600元)給她做“路費”薛嫂喜吟吟的去討教好酒好菜去瞭。
有瞭楊姑娘做後臺,西門慶和薛嫂都有瞭底氣。下一步就是一鼓作氣,征服孟玉樓。說到泡妞,西門慶胸有成竹,問蒼茫大地,舍我其誰。
西門慶挑選鞋帽齊整,袖著插戴,騎著白馬,帶著兩個最精明強幹的小廝:岱安、平安,由騎毛驢的薛嫂陪駕,直奔南門外楊傢。(潘媽媽也住那裡)薛嫂帶路,西門慶走入楊傢宅院,果然氣勢非凡,翠竹影壁,佈置的清新脫俗。園中有一處廣場般大的臺子,上面盡是靛缸(用靛青染佈的染缸。薛嫂道“平日這裡有二三十個染工,都是孟三娘一個人招攬,每天賣出去後,不算銀子光銅錢就兩簸籮。”
四處看瞭下又道,“三娘摳門的很,毛青鞋面佈定要賣三分一尺,多熟的人也不講情面。”
西門慶心道有這樣的娘子,難怪楊宗錫生意順風順水。他慶幸自己及時得知這些信息,因為這實在是個不尋常的女子,以他的真實情況那女子是不會答應的。
相親正式開始,富麗堂皇的客廳裡西門慶一個人在喝高檔福仁泡茶,孟玉樓卻沒有出現。許久,薛嫂走瞭出來,對他道,“他在梳妝打扮,咱們先聊一聊。”
西門慶雖久經風浪卻也有點緊張,心道還是薛嫂體貼人。
薛嫂道:“其實我為您說親真不圖什麼東西,隻為大官人找到個可心的人,能給我點錢買兩間房我已經很知足瞭。”
薛嫂這招叫趁火打劫,說早瞭,顯得太貪,西門慶未必答應;說晚瞭,西門慶就不認賬瞭。這個時候逼著他表態再合適不過。
西門慶心裡罵瞭聲你大爺,說道:“這沒問題。”
“哦,還有冬天您買春梅的時候,答應給我幾匹大佈,事成之後明天一塊給我吧,省的給您添麻煩。”
話剛說完,屋裡傳來環佩的叮咚碰撞聲,宜人的香氣撲鼻。一個俊俏的小丫頭招呼薛嫂,薛嫂急忙上前掀開簾子,一個女子走瞭出來。
西門慶忙睜大鑒賞傢的大眼睛觀看,真是美玉天琢,這女子不同於小潘的完美臉龐,她有一種令人倍感親切的自然美,臉龐不肥不瘦,俏身材難減難增,典型的氣質女。
那女子大大方方的走上前道瞭個萬福,在對面椅子上坐瞭下瞭。西門慶看傻瞭,心道這女子我要定瞭,瞎話張口就來:“小人妻子病逝很久瞭,想娶娘子管理傢事,不知您怎麼想呢?”
西門慶已經看出孟玉樓是事業型的女人,要想將她騙到手,必須拋出最能引誘她的餌。
孟玉樓偷眼看西門慶,屋裡一片安靜,這一分鐘西門慶感覺過瞭一個時辰。
“官人貴庚瞭?”
孟玉樓轉臉問薛嫂道。
“小人二十八瞭。”
西門慶急忙答道,他心中暗喜,她要同意的跡象瞭,隨即問道,“娘子青春多少瞭?”
“奴傢是三十歲。”
西門慶瞬間黑臉看瞭一下薛嫂。薛嫂能感受到西門慶的超聲波,“你他媽不是說頂多二十五歲嗎?有虛五歲的嗎?”
薛嫂笑瞭,“呵呵呵呵,妻大兩,黃金日日長;妻大三,黃金積如山!呵呵呵呵呵”她不僅會撒謊,還達到瞭說謊的最高境界,說謊不僅不臉紅,還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鑒於財寶和氣質女的魅力,西門慶默認瞭這個差異,現在就等孟玉樓點頭同意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