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人心真個歹,牽鬼街頭賣;哄瞭白尚書,瞞過陳員外,漢鐘離見瞭通不睬。
沒嘴萌蘆就地滾,好歹休相問;化妝扮戲文,紙做盛錢囤,陳搏華山間打盹。
秋花正開秋釀美,多少風流會;休做看財奴,枉著金銀累,死到黃泉才是悔。
勝水名山和我好,每日相頑笑;人情上苑花,世事襄陽炮,霎時間虛飄飄都過瞭。
《左四闋調寄 清江引》
話說三拙自別瞭大同刁女,到瞭南方。舊院小娘,不中他意。花山住瞭,雖奸騙瞭偌多婦女,都不過村妝別樣嬌,消閑遣興罷瞭,沒有什麼趣味。遇瞭王子嘉,領到鳳凰橋人傢,住瞭三夜,不但美麗,又且風騷,才曉得瞭閨閣有妙人,裙帶有妙趣。日日夜夜思想,拚用些燥脾銀子,下些精細工夫,且在楓橋一帶,弄上幾個好婦人,不枉瞭人生一世。
一日,打從市裡行走,見個門裡,走出二十四五的後生,後面似傢人,背著被囊,往西去。門裡一個年小美貌婦人,高聲囑咐道:”南京完瞭正事,快快回來,不要使我在傢懸望。“說罷,見三拙立住瞭腳,竟進去瞭。三拙袖中,取出木魚,慢慢走進門去,敲著木魚,說著北音,高聲叫道,”施主老爺,化我一頓齋。“叫瞭幾聲,隻見一個十五六歲小廝,走出來道:”傢主公不在傢,沒人打發。就是傢主公在傢,隻好一合米,或是一個錢,也不肯化齋與你的。別傢去罷!“三拙又說著南音道;”小官,我不是化齋的。“袖中取出大塊銀子,約有八九錢,道:”這銀子送你買果子吃,有事央及你。我是仙人,昨日佛菩薩吩咐我道:‘你傢主公南京去瞭,我該與你傢娘娘有緣。’隻央你與我說聲,允不允,不在乎你。“小廝道:”你真個是仙人,我不信?“正說著,婦人走在屏風後,你一句我一句,不知怎樣扭捏,被他挨身入馬,住瞭一夜。婦人不肯放他,一連住瞭五六夜。婦人還不肯放,三拙卻得趣抽身,隻說去去再來,告別回去。曉得王子嘉來過一遭,又約這日要來。三拙知他要傳授采戰,心裡想道:”不教他無此理,盡情教瞭他,不顯我的本事瞭。“
午牌時分,王子嘉一乘轎子,果然來瞭。帶十兩銀子,一疋機紗送他,要他教采戰。三拙收瞭紗,辭瞭銀子,甜言美語,隻說須是親試,才易學會。王子嘉住瞭兩三日,騙他做瞭男風,又隻把粗淺的教瞭他,也就不得就泄瞭。王子嘉怕班裡惱,再三告別。三拙道:”已會瞭五六分瞭,入細工夫,慢慢的再與你講。“正是:
逢人且信三分話,誰肯全拋一片心。
且話三拙,隻教王子嘉一半工夫,又日日去奸騙婆娘,也不計其數,一車子羊毛筆,也寫不盡。一日,在小巷裡小解,兩邊都是大人傢風火墻,並沒人傢,隻巷裡頭有一人傢,遠遠見一個女人,伸出頭來,往外探望。三拙見那婦人有些豐韻,他就三步拿來兩步行,趕到他門首。那女人見一個和尚趕來,往裡面急走。三拙見巷裡傢裡,沒個人影,大著膽,竟趕進去,把那女人抱住。口裡低低叫道:”我的娘娘救命!“女人推又推不開,口裡嚷道:”青天白日,好好人傢,這和尚好大膽!“三拙公然親嘴,摸奶起來。女人急得哭道:”天下有這樣奇事,可惜冷巷裡,沒人走動,捉住賊禿,打他個半死便好。“三拙道:”我抬瞭娘娘這一回,就打死也甘心的。我如今死也不去的瞭,定要娘娘救命。“女人哭住瞭,倒笑起來道:”有這樣蠻法的就是我傢主晚間才回,難道我青天白日,陌陌生生就與你沒廉恥。“三拙口裡,隻是”娘娘救命,娘娘救命“,把手已插入下面,著實得趣瞭。女人沒法可處,問道:”你是那裡和尚?“一拙道:”我是范傢墳的三拙,整夜弄也不淺的。“婦人原是水性,聽瞭這話,就動瞭心。關瞭門,被他大弄瞭。原來他丈夫在北寺前,替人傢做店官,每日天亮就去,日落回傢,除非臥病,沒一日不去的。若下午落起大雨來,還有日住在主傢哩。三拙自遇瞭這女人,極說得來,他奸騙何止一二百婦女,隻這女人,直到訪拿的時節,兩個私下還走動,也倒費瞭百金在他傢。
又一日,在一傢門首經過,聽見門裡有人道:”這一定是三拙和尚。“三拙抬頭一看,卻是個女人,獨自站著,頭梳的光光的,臉搽得白白的,嘴抹得紅紅的,手兒尖尖的,腳兒小小的,衣衫穿得齊齊整整的,像個蹺蹊的貨。三拙大著膽,竟走近前道:”娘娘叫我做什麼?“女人一頭走,一頭說:”我不理你。“三拙隨後跟進去,到瞭第三進,女人回頭又說:”我不理你。“第三進是臥房瞭,並沒一個別人,女人又說:”我不理你。“三拙一把摟住,女人又說:”我不理你。“三拙緊緊抱著親嘴,把手去摸他的兩奶。女人又笑道:”我隻是不理你。“三拙知他是千肯萬肯瞭。扯落他褲子,撳到床上。女人連聲道:”我不理你,我不理你。“三拙忙把那話兒插入洞中,大弄起來。女人啊呀連聲道:”我隻是不理你。“三拙弄瞭一個時辰,怕人來,到底不像,放下瞭女人,扒起身來,女人又道:”我到底不理你。“三拙問道:”娘娘你傢貴姓?“女人道:”不理你。“三拙隻得道:”我去瞭。“女人又說:”不理你。“三拙大笑出門,一路想著,人說我聞有這笑話,不想親見這等樣女人。正是:
世間無難事,隻怕老面皮。
再說三拙傳瞭王子嘉一半采戰法兒,畢竟比前不同瞭。遲有一更天,方能夠走泄,也就使女人快活。又在第一班的戲子裡,做一個承攬戲的。有什麼不興頭,開行開店人傢,凡是做戲,個個奉承他。不消說起,就是大官宦財主,大貴的鄉宦,若是見瞭他,笑臉平開。怎得水性婦人,不傳眉遞眼,想著手時,與他鬼混。有個經紀人傢,曾做瞭本戲,姑嫂兩個都看上瞭王子嘉。他姑嫂平日過得極好,你我有私事,各不相瞞,姑娘嫁瞭出去,因為夫妻雙回門,故此擺戲酒。不期王子嘉見簾子裡,有美貌婦人,指手劃腳,他越逞精神。這兩個女人悄悄約瞭他某月某日,當傢的往沐陽宜興一帶買貨去,有十日不回。夜間準備候他來,都是貼身丫鬟傳話。王子嘉想道:”姑嫂兩個約我,我一身難充兩役,不如再拉瞭三拙,一則總承他個女子,二則面試他本事,好再央他教全瞭。“
到瞭這日,果然約瞭三拙來,掌燈時節,把三拙一頂滿帽戴瞭,都投身入去。王子嘉說明瞭兩個在此,姑娘有不肯的意思,阿嫂道:”既來之則安之,難道打發一個去,就張揚開去,不好意思瞭。“且同坐吃些酒,拈瞭鬮罷。誰拈瞭,王子嘉就是他同睡,此時各爭。這王子嘉,酒罷上床,阿嫂也不拈鬮瞭,竟讓王子嘉與女娘。你道為何不爭瞭?他久聞三拙的名,聽說是那三拙,他就取才不取貌瞭。三拙弄這阿嫂不歇不泄,十分滿意。王子嘉弄這姑娘,隻管泄,隻管歇,止好一更的長久,姑娘也算快活的瞭。但見三拙這般鏖戰,阿嫂異樣風騷,心裡動火,低低與阿嫂說,要留那三拙幾夜,大傢盡一盡興。王子嘉應戲要去,三拙無事便留,一連四夜,真個是百戰不休,姑嫂兩個,做夢也不指望這般快活,三拙許他再來,才放他去瞭。王子嘉面見三拙一夜不泄,又到山中,再三請教,又隻教得他運氣法,卻也不能通身運到,運到腰裡,就住瞭。蛇遊洞,柳穿魚,那些粗淺的,教他幾樣,雞啄食,猢猻偷桃,那些深細工夫,不肯傳授。王子嘉也就疏遠他瞭。
這年三月間,嘉興平湖,嘉善幾處地方,慕這第一班的名,邀他們去做戲,臺戲堂戲都是十兩一本。先湊銀子,兌瞭百兩安傢,眾人才去。平湖一個大鄉宦,擺八日壽酒,也要他們去做。這鄉宦極肯娶妾,娶瞭一個,睡瞭一年半年,又娶瞭一個。把那個就置之高閣瞭。傢中有十七個妾,如守寡一般,夫人勸他,把不用的,打發瞭幾個罷,他又不肯。因此個個怨他,王子嘉在他傢做瞭五六日戲,不知如何,被那眾妾裡面,有兩三個纏上瞭,漏瞭風聲,被那鄉宦叫傢人捉住,打個半死。還說送官懲治,班 再三央求,才免送官,也不做戲,也不找帳瞭。況打壞瞭小旦,就是別傢要做,也少旦做不得瞭。隻得雇瞭船,狼狽而歸。平日他繼父陳優管班,正旦王人喜,常常勸誡他道:”你若不改過自新,畢竟出乖露醜。“他口裡感謝好話,女人來纏他,他又去瞭。平湖回來,正旦王人喜,稟壓班主人道:”王小旦戲好,班裡人個個與他相好,並沒口面。隻是有這樁不好處,雖是人來纏他,他一聽好言,不能改過自新。在平湖如此如此。“那鄉宦遠道:”看老爺面,又眾人拜求,才免送官。不撳住行頭,大傢體面,都不好看,不如打發他出瞭班,另尋個小旦罷。“那壓班主人,原是極正經,不肯生事的,便吩咐:”就逐他出班,壓班銀三十兩,我也不要他還瞭,快快另尋好旦,不可誤事!“人都道:”這樣好班,一個月三十本戲,趁好大錢。他又轎子出入,十分得意瞭,沒福受用,做出事來。“那知他不以為意,反道:”我如今不做戲瞭,隻串戲做清客,大官府門下,走動走動,通些關節,南北兩京,都好做事,可不強似做戲子麼!“那知正是他的死運到瞭。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