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鴻》

第十三章:往事
小說作者:Shallow Seven · 章節字數:1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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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無肉)

    卻說這樞城運河發瞭大事,河面上漂起來不少浮屍,芝麻似的點在水面上,惹得城裡大大小小都來圍觀,一時間摩肩接踵,車馬難行。

    “從哪裡冒出來的?”

    “莫不是又有什麼妖孽作祟吧……”

    “咳咳,您瞧瞧,還有穿著官兵服的。”

    “那人我認識啊,我去花樓見過好幾次……唉喲 ”

    “好哇你個沒良心的,瞞著我跑花樓去啊!”

    “唉喲別扯別扯……”

    氣沖沖的婦人揪著不成器的丈夫的耳朵走瞭,楚緣這才鉆到空隙擠到橋邊,朝陽染得河面金黃,卻浮浮沉沉的漂著許多黑影,遠處幾艘運舟緩緩駛來,陸陸續續將這些屍體打撈上岸。

    眼前不知怎的,本來清澈的湖面,漸漸顯現出一抹詭異的青綠熒光,楚緣訝異,揉瞭揉眼睛,又消失不見。四下張望,也沒人對著剛剛的異象談論。

    “奇怪,是我看錯瞭嗎?”

    楚緣心神不寧,一股異樣的感覺充斥心頭,河面微風拂過,帶來清新的水汽,沒有屍體腐爛的臭味,隻有沁人心脾的清新,和一絲淡淡的清涼。

    似曾相識。這是楚緣鼻尖嗅到的第一反應。

    橋上的人越來越多,堵的水泄不通,楚緣覺得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也不知誰的扁擔老是戳到腰臀上,實在瘙癢難耐。

    一隻手扶著欄桿,楚緣翻身躍下橋面,在旁人一身驚呼中,輕盈的飄落到河面上,鞋尖在水面一踩,小小綻起一團水花,楚緣卻蜻蜓似的又飛近開來,一躍落到河邊的石階上。

    “好輕功。”

    楚緣落地一看,橋下還站著一位玉面臨風的公子哥,手上一團白紙扇,正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

    “是你!”

    宋侯爺緩緩走近,楚緣防備似的步子後退瞭半步。

    宋侯爺這才停止,面帶微笑著說道:“你沒事就好。”

    楚緣又回想起懷珍行裡的變故,眼前的侯爺不過也是好色之徒,隻是冷漠的回應道:“托侯爺的福。”

    宋侯爺隻是笑著無奈的搖瞭搖頭:“無妨,一回生,兩回熟。既然來瞭,不如陪我走一趟?”

    “去哪?”

    “懷珍行。”

    楚緣搖頭道:“我馬上就要離城,恕不奉陪瞭。”

    宋侯爺用紙傘指瞭指遠處的河面,說道:“那些人命或多或少與我們昨日的所作所為有一定幹系,不查個水落石出,怕是覺都睡不安穩。”

    楚緣順著視線望過去,河裡撈起一塊又一塊的屍體,岸邊認領的親屬哀嚎漸漸傳來。

    埋著頭嘆瞭口氣,在橋上就瞧見瞭浮屍中有一部分穿的是行裡的服裝,楚緣便知道昨日的大鬧遭成瞭現在的成果,一時間啞口無言。

    宋侯爺瞧著一言不發的楚緣,說道:“是不是我們做的還不能下定論,畢竟打壞機關的不是你我,但若要還自己青白,為這些人伸冤,我們得知道後來發生瞭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楚緣哽咽著嗓子,“都被淹死瞭……”

    宋侯爺搖瞭搖頭:“非也。根據常太守和懷珍行的供述,水患時是無人傷亡的。”

    “那這些……”

    “你跟我來。”宋侯爺說完後,往橋下走去。

    楚緣抹瞭抹鼻子,抬腿跟上,隻見侯爺站在石橋臺前,面前有一道柵欄。

    “這裡是懷珍行的後門之一。”宋侯爺推開柵欄門,走瞭進去。

    楚緣環顧瞭下四周,隻有潺潺水流,便跟著進瞭門。

    剛一進門,就是一股陰冷的涼風,滴滴答答的水聲從頭頂滴落,跟在宋侯爺身後彎彎扭扭過瞭好幾條甬道,這才到瞭一個較為寬敞的空間,卻是鋪面而來的血腥味。

    “啊!”楚緣驚訝的捂著嘴巴,隻見墻上濺滿瞭血漬,靠著墻邊橫七豎八的還躺著幾具淌血的屍體。

    “怎麼會……這是,打鬥的痕跡。”楚緣方才看得清瞭,見傷口平整,兵器不離手,更有甚者刀身都斷瞭兩節。

    “沒錯,”宋侯爺觀察瞭下四周,“這是在泄瞭水之後發生的事。”

    說罷蹲下身撩起一人的衣角,說道:“裡面既有官兵,也有行裡的護衛。”

    “你看。”

    楚緣回頭一瞧,隻見宋侯爺從那官兵服裝懷裡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美玉。

    “他們在趁火打劫?”楚緣憤懣。

    宋侯爺將美玉扔在那屍體旁邊,“權當給你陪葬瞭。”又轉頭對楚緣說:“接下來小心點,我們繼續走。”

    ……

    “啪!”堂桌一聲震響。

    張之雄被五花大綁地摁住,跪在公堂之上。

    “大膽張之雄!為何設下圈套,害我公職官兵。”常太守正坐在“光明正大”的匾額之下,質問堂下罪人。

    “呵。常太守,你別忘瞭,我的手下也死瞭一大半!”張之雄冷笑著看著這個親傢,不屑的說道。

    “哼。”常太守捋瞭捋胡須,說道:“事發你懷珍行內,行裡有何種陷阱,速速如實招來。”

    “哼!”張之雄別開腦袋,一言不發。

    常太守嘴角淺淺一勾,唰的扔下一隻令牌,“打!”。

    ……

    “你讓開!一定是有什麼搞錯瞭!”

    “冷靜啊梓桐!”

    “怎麼?你也懷疑我爹是不是?”常夫人一把掙脫開常公子哭道。

    常公子趕緊扶住夫人肩膀說道:“我當然相信嶽父不會這麼做,但是你這麼到公堂胡鬧,隻怕火上澆油啊。”

    “那怎麼辦!”常夫人抹著淚花,“小蓮呢?”

    “這丫頭昨晚就不見人影,不知道跑哪去瞭。”

    常夫人臉上一紅,幸好本來就在淚眼迷茫,心裡暗自嘀咕:“昨晚跟你睡的不就是她嘛。”

    不過還是焦急說道:“唉,怎麼一到關鍵時候,能用的人一個也沒有。”

    常公子安慰道:“別太擔心瞭,父親不會不明清白的。”

    ……

    “《管房記事》,《織物采取》……放哪去瞭……”

    書架前,一道人影正在上下倒騰,將案牘書本一股腦倒在地上,一本一本翻看。

    “《樞城水運》……《樞城人記》……,嗯……啊!就是這個!”

    突然一陣細微的蜂鳴,帶著一點寒光破空而來。

    人影忽感背後涼意,條件反射般翻身避開。

    “叮!”面前的書架上冒起一團灰屑,一根尖銳的鐵釘被錨瞭進去。

    人影定眼一瞧,門外卻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手拿紙扇,女的提劍凝視。

    “可有找到你要的東西?”宋侯爺淡淡說道。

    人影將手裡的書卷悄悄藏於身後,面罩上的明亮眼睛四處打探,沒等回答,立刻起身蹬腿往窗外奔去。

    門口二人不約而同的動作起來,宋侯爺首當其沖,趕在黑影翻窗前送出一掌,地下昏暗,燭燈早已熄滅,黑影隻聽耳邊呼呼作響,忙得後仰腦袋躲開瞭一掌。

    不一會楚緣緊隨其後,“喝呀!”輕呼一聲,跳起在空中使出連踢,黑影雙臂招架,“咚咚”兩聲悶響。

    宋侯爺又是一掌向下,豎掌為刀,直取面門。

    黑影隻覺面前有勁風劃過,忙得騰身挪越,身子在空中轉瞭半圈,讓手刀落瞭個空,剛一落地,又是楚緣的一記回蹬,小腿遒勁有力,重重踢在黑影交叉的手臂上。

    “哐當。”黑影往後倒飛瞭一段距離,將背後的書架砸瞭個粉碎。

    “嗯呵……”黑影低聲的喘瞭口氣,一激靈,忙摸向後腰,別在腰上的書卷不知去向,發覺似的看向兩人。

    宋侯爺細細把玩著手裡的書卷,笑道:“《樞城縣志》,你找這東西幹什麼。”

    黑影一言不答。

    “無妨。本侯有的是方法讓你說話。”說罷將書卷往後一遞交到楚緣手中,又踏步上前,輕輕撩起衣擺,做瞭個請的手勢。

    黑影捂著屁股拍瞭拍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碎屑,昏暗中隱約可見眼神變得凌厲。

    “要動真格瞭嗎?”

    隻覺空氣仿佛滯膩,黑影腳邊碎屑無風自轉,突然一個閃身踢至宋侯爺面前。

    “好快!”楚緣忙出聲,眨眼間拳腳相撞。

    宋侯爺一把握住來勢洶洶的烈腿,身形佁然不動,隻有衣袍呼呼作響。

    “還算矯健。”宋侯爺拋開腿腳,一掌拍出,也被黑影化解。

    二人交戰難舍難分,黑影手拳越來越快,卻被宋侯爺輕松的一一招下,眼看氣勢越來越低,黑影一個平橋落雁,讓宋侯爺不得不倒退兩步。

    背身之際,黑影從懷裡掏出一抹銀光。

    “小心!”楚緣在旁瞧的真切,立刻上前捉拿。

    黑影似是有所準備,身影不見停頓的朝楚緣沖去。

    “咻!”一根看不見的氣流劃破黑暗直直往侯爺追去。

    “啪鐺!”宋侯爺一轉紙扇,堅固的扇柄一把擊落飛來的暗器。

    正要動手,卻瞧見黑影正捏住楚緣的脖頸,謹慎的盯著侯爺。

    “咳啊……”楚緣被雙手箍在背後,纖細的脖頸被黑影拿捏在手中。

    宋侯爺摩挲著扇柄,說道:“怎的如此大意。”

    “嗯額。”楚緣能無奈的回應。

    黑影帶著楚緣漸漸往門口挪動,同時示威似的捏瞭捏楚緣的脖子。

    “啊咳咳……”

    宋侯爺不得己,慢慢讓開瞭通道,在黑影的註視下,不敢有所動作,知道黑影消失在瞭轉角,宋侯爺才附身拿起地上的銀針,簡單包裹起來,立馬追瞭上去。

    地下昏暗無亮,黑影卻輕車熟路一般,帶著楚緣進瞭一條又一條甬道,不一會便來到一處頭頂透光的平處。

    強烈的日光反倒刺激瞭下眼睛,楚緣腳步一頓,背後撞上一處柔軟的事物。

    “啊!咳咳……”楚緣被身後的人推到一旁,扶上長滿青苔的墻壁。

    那人揣好書卷,便要跳出洞外。

    “鐺!”一道劍影忽的斬出,帶著強烈的劍風閃至黑影身前。

    黑影一個後翻躲過劍鋒,卻又是臨面一腿。雙手護住面門,狠狠吃瞭一記鞭腿。

    “轟”的一陣悶鳴,黑影被擊退數丈,雙臂陣陣發麻。

    “變強瞭?”黑影盯著發麻的雙手心裡暗自驚訝,抬頭一瞧,昏暗中面前女子的雙眼似有淡淡熒光。

    “嘿!”楚緣劍口挑起,往黑影刺去,無奈手中無兵器,黑影隻好躲避,楚緣卻借勢而發,一劍刺出又是一劍揮砍,快如烈風,動作敏捷。

    黑影見勢不妙,即將招架不住,心急如焚,餘光一瞧洞口,便有意將楚緣往洞口引去。退至洞下,運起一拳轟出,楚緣矯健一翻,躲開沖勁,氣流在身後破響炸開。

    趁此時,黑影一躍而起,正要抓住洞口邊緣。

    “鏜!”一把長劍電光似的飛出,趕在黑影抓住洞沿前刺入,驚得黑影收回瞭手,卻錯過瞭出洞的時機。

    “唔哇!”

    半空中的黑影被楚緣騰起一腳,結結實實踹在腰上,斷瞭線的風箏似的摔在地上。

    楚緣輕身落地,陰暗中的眼睛盯著匍匐在地上的人影,慢慢邁著步子走過去,楚緣眼眸中流淌著微弱的亮光,素手一張,洞口的長劍自行松動,隨後回旋著飛到手中。

    黑影掙紮著站起身來,低著頭沉沉念著什麼。

    楚緣腳步一頓,隻見黑影周圍隱隱有紫霧籠罩,背後的青苔由綠變紫,隨後旋渦一般,逐漸聚集在雙臂之上。

    楚緣微微皺眉,衣擺被吸引似的朝著旋渦中心,挽瞭個劍花,楚緣雙指捏決,抵在唇邊,凌凌風聲中不知念叨著什麼。

    “哼呀!!!”黑影雙臂揮旋,隨後合拳轟出,一陣強勁的氣流帶著濃縮的紫霧,如同張開血盆大口般沖向楚緣。

    “呼嗤~”紫色氣流如同撞上屏障 ,被在楚緣面前一份為二,沿著身體兩側泄出,鉆進瞭迷宮似的甬道裡。

    “誒你們瞧!那是什麼!”

    地上看熱鬧的圍觀百姓們,見城內個個入水口突然冒出許多紫煙,霧靄似的漂浮在水面上,卻在此時,水面綠光煥發,紫霧卻像海綿似的被吸入水中,消失不見。

    船上乃至橋上的百姓們看的呆瞭,亦不知發生瞭何事。

    遠處山崗外,一處風景秀麗之處,山崗上一座榕樹,可一觀樞城盛景,樹根下盤腿坐著一人,望著玉帶似的運河,滿意的笑瞭笑。

    “爹,你又救瞭樞城一次。”崔沁一隻手手搭在額頭上,遠遠望著城裡。

    崔夫人取來水囊,交給相公說道:“這次應該一勞永逸瞭吧。”

    “辛苦你們瞭。”崔大夫淺淺喝瞭幾口,說道:“既然他們兩傢已經撕破瞭臉皮,總得有個結果吧。”

    “哪的話。”崔夫人接過水囊,“雖然進懷珍行不是什麼難事,若不是你日夜煉藥,就算投進水道裡的是靈參妙木,也無濟於事。”

    “懷珍行本是水道系統改良而建的,除瞭那裡,沒有更好的位置瞭。”崔大夫握住夫人的手:“倒是辛苦你們母女二人瞭。”

    崔夫人臉頰一紅:“辛不辛苦你還不知嗎?”素指輕輕點在玉臼上。

    崔沁卻焦急的扶住父親肩膀,問道:“你確定楚緣姐姐會沒事嗎?”

    崔大夫寵溺的揉瞭揉腦袋,說道:“她早早服瞭我的藥,不會有事的。”腦海中卻又想起楚緣那泛光的媚眼,以及差異巨大的反應,陷入思索之中。

    “不會有事的……”

    宋侯爺吐出口裡的金丹,包好揣進袖裡:“上清宮的辟邪丸果真至寶。”

    揮散開煙霧,宋侯爺沿著腳印尋找,終於在洞下找到瞭昏迷的楚緣。

    隻見洞穴內石壁暗紫,草木皆枯,唯獨楚緣一圈安然無恙,洞口一束陽光打下,落在昏迷的少女身上。

    宋侯爺抱起楚緣,探查經脈,倒是平穩,想必是力竭瞭。

    “日後必為絕色……”

    明亮的日光照射在楚緣白皙的肌膚上,耳垂透亮暗紅,睫毛也亮閃挺翹,姣好的面容饒是見女識廣的侯爺也不得不暗嘆。

    不過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拾起地上長劍,騰空一躍,宋侯爺帶著楚緣翻出瞭洞口。

    強光刺眼,宋侯爺適應瞭一下,環顧四周,隻見枯黃衰敗的景象,而倒讓宋侯爺看的真切瞭,這裡是常府的迷宮花園。

    “嗯……”楚緣瑤鼻哼息,明亮的陽光照的身子暖洋洋,緩緩睜開眼睛。

    “本侯還以為你要在這睡一天呢。”

    楚緣一瞧自己還躺在侯爺懷裡,驚呼一聲翻身下來,背過身整理著裝。

    “你放心,本侯可不會趁人之危。”宋侯爺又從袖子中拿出紙扇,放在手中把玩著。

    “我……嗯……總之多謝瞭。”楚緣想著自己當瞭累贅,耳根一紅。

    “呵呵。”宋侯爺淺笑,“不用放在心上。他逃走瞭嗎?”

    楚緣摸瞭摸口袋,書卷果然已經不見,不過那人卻沒貪圖自己的行囊。

    宋侯爺打量著楚緣,隻是淡淡說道:“沒關系,至少這一行不是沒有收貨。”

    楚緣回想起洞內的那團柔軟,忙說道:“對瞭,我知道瞭,那個人他是……”

    “是個女人。”宋侯爺從袖裡拿出一包卷巾。

    攤開一看,是一把束發的發針。而對比起紙扇扇柄的地方,刻出痕跡的部位,留下深深的紫黑。

    “好烈的毒。”楚緣看的心裡發秫。

    “這不是毒。”宋侯爺將扇子扔進洞中,原來洞口不過是個幹涸的水井。

    “這是屍氣。”

    “屍氣!”楚緣瞪大瞭眼睛,難道那人並不是活人嗎?可是肢體交戰,明顯能感受到人體的溫度,還有背後無意見觸碰的柔軟,明明就像是個活人啊。

    宋侯爺理瞭理衣領,露著微笑說道:“不用多驚。這人本侯倒是盼瞭許久。”

    ……

    一陣鎖鏈拖動聲響,張之雄扭瞭扭脖子,雙臂卻牢牢的拷在墻壁上。

    “這老狗,下手還挺狠……”張之雄活動瞭一下筋骨,燈火忽明忽滅,一道人影站在張之雄面前。

    “老爺。”木門被來人打開,赫然是小蓮。

    “來的這麼遲,把鎖打開。”張之雄催促道。

    小蓮拿起鑰匙,墊著腳解開鎖鏈,說道:“老爺,常大人的密卷我都查看瞭。”小蓮話語一頓,隨後說道:“並沒有線索。”

    張之雄揉瞭揉酸痛的手腕,嘆道:“沒有就算瞭吧。這次事情過後,和常傢算是徹底掰開瞭,你趕緊離去,我去把梓桐帶走。”

    小蓮卻款款跪在地上,訴道:“老爺,小蓮自小賣到張傢,承蒙老爺和小姐不棄,得以有今日,如今我怎能獨自離開。”

    張之雄將小蓮攙起:“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不過鳥大瞭總得飛。你將我放出,常老狗定然會知道,這裡你不能呆瞭。”

    小蓮淚眼婆娑:“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吧。”

    張之雄點點頭,跟著小蓮跑出地牢,一路上都是打昏的守衛。

    重見陽光,張之雄瞇瞭瞇眼睛,突然一陣刺痛從小腿傳來。

    “啊!”一根利箭穿過瞭小腿。

    “張之雄,你好大的膽子!”蒼厲的聲音傳來,揚著胡須的常太守帶著一隊人馬正氣勢洶洶的圍在四周。

    “常老狗!”張之雄咬牙恨道。

    常太守捋捋胡須,朝張之雄招瞭招手。

    耳邊腳步挪娑,小蓮沉沉邁著步伐,一步一步向太守走去。

    張之雄盯著那道背影,心中頓時涼瞭半截:“原來你早就安排好瞭……”

    “呵呵,老夫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常太守笑吟吟的招小蓮到身後,“老夫隻看見張之雄意圖越獄,打傷守衛,最後被守衛格殺。”

    張之雄掙紮著坐瞭起來,望著垂著頭的小蓮,自嘲笑道:“能不留痕跡的潛伏十多年,常老狗,不得不佩服你的手段。”

    常太守目光一凌,抬手示意,身後的弓箭手齊齊拉弓。

    “住手!”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宋侯爺出現在亭中,朝中央緩緩走來。

    常太守示意停箭,拱手道:“侯爺當心,犯人張之雄意圖越獄,下官正要擒拿。”

    “哦?可本侯見這架勢,卻是像要把這犯人萬箭穿心啊。”

    “侯爺不知,此人水淹我救援官兵,不光想越獄,還沿途打傷我多名官兵 。其罪按例可誅。”常太守說道。

    “不急。本侯倒有問題想請教太守。”宋侯爺站在常太守面前問道。

    常太守拱手:“侯爺請講。”

    宋侯爺眼光一撇太守身後垂頭耷手的小蓮,笑問:“十八年前,樞城曾發生水疫,運河山下無人不上嘔下泄,太守可還記得。”

    常太守附和道:“自然是記得,那時下官還帶隊治水呢。”

    宋侯爺從袖裡拿出一本書卷:“這是常太守監制的縣志,本侯瞧瞭一下當時記載,此處頗感興趣。”說罷翻瞭幾頁,念道:

    “……水疫追查半月,然不知所蹤。時逢水源回正,故就此作罷,命勞工水兵清理河淤,新修水道,以避風險。”

    常太守追加說道:“當年我等欲新修水道,張之雄攜資入隊,包攬瞭工程,當時受水疫影響,軍民疲勞,索性便任由他來建造。如今侯爺也知道瞭,水道雖已修好,舊水道卻被他打造成瞭銷金窟,到今天這般地步,更是害死瞭不少人命。”

    張之雄做正瞭身子,吼道:“常老狗,你可別血口噴人,如今想卸磨殺驢,哪有那麼好的事!”

    “胡言亂語!”常太守一指張之雄,又抱拳道:“侯爺,待我將他拿下!”

    宋侯爺抬手制止,繼續說道:“傳聞清理河淤時,挖出瞭一個奇異的東西,太守也還記得嗎?”

    常太守恍然似的笑瞭笑:“呵呵,不過流民百姓以口相傳的怪志罷瞭,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宋侯爺合攏書卷,瞇著眼睛看向太守:“私自撫養魔嬰,你可知犯瞭多大的罪。”

    常太守猛地抬頭,後退瞭兩步,急忙說道:“侯……侯爺,這話從何說起?”

    宋侯爺踱著步子:“我已經調查過,常太守老來得子,但老夫人卻沒這麼好的命,生下常公子便撒手人寰,原以為母憑子貴,你會將夫人風光大葬,卻沒想到,隻是草草下葬。”

    常太守眼角鼓動,盯著侯爺一眼不發。

    “算本侯運氣不錯,偶然捉到瞭兩個腦子不太靈光門童,雖不知怎的想逃出常府,卻被本侯的鷹犬抓個正著,拷問之下,才得知。老夫人根本沒有生孕過,懷瞭身孕的是你的一個侍女,產子之後卻將她草席卷瞭,還特意安排兩個不太靈光的門童沉入河中,即使說瞭別人也不會信。”

    “那侯爺就信瞭嗎?”常太守陰沉著臉問道。

    “起初本侯是不信的,直到我遇到瞭老夫人。”

    “什麼!”常太守一驚,追問道:“她!她在哪?”

    宋侯爺一隻手探入衣袖:“本侯本想追查一對母女,進瞭百井街,街內倒是錯綜復雜,卻有一位好心的老婦人給我引路,本侯才找到瞭那對母女所居住的藥鋪。”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團織錦,展開一看,是一塊繡著“崔”字的長巾。

    “這是!”常太守指著織錦,目不轉睛的說道。

    宋侯爺翻過織錦,右下角赫然繡著“常崔氏”。

    “常姓樞城隻你一傢,老夫人也姓崔,這絲織物也不是百井街的人用得起的。她還記得你的生辰八字,除此之外,本侯也想不到其他可能瞭。”

    “她還活著……”常太守顫抖著嘴唇。

    “哼。侍女產子,本就蒙羞,卻要讓老夫人頂替母親二字,不過老夫人幾天就身心俱疲,悄然離傢。為免落人口舌,隻是簡單下瞭具空棺。”回想起鷹犬告知自己的情況,即使是宋侯爺也氣的一擺衣袖。

    常太守呼吸急促,顫顫巍巍著豎起手:“你……”

    “爹,侯爺說的,是真的嗎?”常公子跌坐在門外。

    常太守趕過去,扶住兒子肩膀說道:“怎麼會呢,侯爺都是唬人的……”

    宋侯爺提氣,聲音洪亮的說道:“當時被你草席沉入水中的,不止是你的侍女,還有一個剛出世的女嬰。”

    “咕嚕……咕嚕……”

    “女嬰以怨為氣,在水中沉睡近兩年,食腐飲漿,漸漸散出屍氣,污染瞭水源,這才是水疫的源頭。”

    “咕嚕……咕嚕……”

    “清裡河淤卻將她挖出,血脈相連,你心生膽懼,便要就地焚燒,卻引來百嬰哭啼。卻不知如何,你傢裡又新添瞭一名女嬰。”

    常太守背著身子蹲在門口,肩膀隱隱顫抖。

    “適逢張之雄到來,你自知是個機會,便將女嬰送進瞭張傢。”

    “咕嚕……咕嚕……”

    “女嬰成人後,怨氣早已化為陰功,必須定期飲用你常大人的血液才可以生存。而作為交換,她在張傢替你謀得瞭不少好處。”

    張之雄這才想起常太守為自己斟茶時,總是有意拉低自己的袖口,想必也是為瞭遮掩傷口吧。

    “如今水淹懷珍,你自知是個大好機會,可以將張傢的財產一掃而光,便終於動用瞭這枚潛伏瞭十多年的棋子。”

    宋侯爺轉過身來,盯著埋著頭,黑發已然遮住臉龐的小蓮:“那本書上,可有你要找的真相?”

    小蓮看不見表情,兩滴淚珠滴落在手中枯黃的書卷上,那是未經修改的《樞城縣志》,詳細記載瞭發現魔嬰的過程。

    張之雄一把抽出腿上的利箭,呲著牙說道:“想不到找瞭這麼多年,一直在梓桐身邊啊。”

    “咕嚕……咕嚕……”

    “什麼聲音……”周圍一圈早已被內幕驚嚇的官兵們,耳邊傳來爆骨之聲。

    “呀啊!!!”小蓮一把撕碎手中的書卷,揚天發出刺耳的銳鳴,周身如暗流湧動,頓時爆發出強勁的沖擊。

    “嗚哇!!”周圍空間可見的扭曲,官兵們被擊飛倒退數丈遠,有的撞在墻上化成肉泥。

    “啊!!!!!”小蓮如利劍出鞘一般沖向門口,五指成爪,即將破開常太守背脊。

    突然寒光一現,利刃和鋒爪刀光相碰,楚緣擋不住小蓮瘋子一般的蠻近,虎口一麻,長劍脫手,被氣流撞飛出去。

    “嗯啊!”半蹲起身子來,隻覺手肘也僵直瞭,楚緣望著遠處的小蓮,隻覺百感交集。

    常少爺撥開灰塵,見小蓮披頭散發,好似厲鬼,盯著身上的父親正要抬手。

    “小蓮不要!”常少爺張開雙臂護在父親身前,涕泗橫流。

    小蓮尖爪一頓,嘴裡嗚咽著:“少爺……我……”

    宋侯爺拿開擋風的衣袖,腳靴一蹬地,地上一桿散落的長槍跳入手中。

    木桿在手中一旋,卷起一道塵埃,隨後往前一踏,一招刺出:“凌雲刺!”

    槍尖劃開塵埃,激流一般直直往小蓮刺去。

    小蓮長發一扭,五指一並,紫黑的霧氣頓時籠罩在手掌,化作一塊劍刃,揮手蕩開槍尖。

    “鐺鏜!”槍尖被打斷飛釘在墻壁上,而小蓮也被著沖擊的力道帶著飛出數丈,在空中旋轉瞭三周,才卸去力道。

    撿起楚緣落在地上的長劍,宋侯爺提劍指著小蓮說道:“為何又要殺死行內的勞工和官兵。”

    小蓮呵呵笑道:“呵呵哈哈哈,一群見財起意的東西,為瞭獨吞一份行裡的珍寶,不惜刀刃相見,張傢的東西,誰也別想碰!”

    “小蓮……”

    小蓮猛一回頭,隻見常夫人淚眼迷蒙,在侍女的攙扶下,不至於受驚暈倒。

    “夫人……”小蓮低垂的發絲間,眼光閃動……

    “小蓮……”常夫人試著往前伸出手。

    小蓮卻緩緩後退,雙手捂著肩膀搖著頭,狼狽的長發在風中凌亂。

    “爹!”常少爺伏在太守身上,手上一灘鮮血。

    隻見太守嘴唇煞白,氣若遊絲。

    “早知……如此,悔……不當初……”

    宋侯爺蹲下身,靠近太守耳邊說道:“常大人,當初到底是誰替你煉制魔嬰。”

    太守眼光渙散,嘴唇嗡動:“渾……元……素聖……”

    說罷,腦袋一偏,再無氣息。

    “小蓮!”常夫人掙脫侍女,沖上前去扶住小蓮雙肩。隻是嗚咽抽泣,竟不知所言。

    “夫人……小蓮……嗚……”小蓮深深埋著頭,不敢直視夫人。

    宋侯爺提著劍緩緩靠近:“小蓮,束手就擒吧。”

    “夫人……小蓮對不起你和少爺……就此別過……”小蓮貼在夫人胸前低聲道。

    常夫人摟住小蓮,又是兩道清流從眼角滑落,咬著嘴唇,淺淺點瞭點頭。

    接著小蓮猛地一推,常夫人飛葉似的飄向宋侯爺,無奈,宋侯爺隻好騰身而起,接過倒飛而出的常夫人,待到落地時,小蓮已經跳墻而出。

    楚緣眼瞧小蓮逃走,手臂也恢復如常,便起身跟上,奈何完全展現實力的小蓮功力甚強,楚緣隻見背影越來越小。

    一朵烏雲驟現,雷聲轟鳴,日光漸漸暗淡,“咔啦”一聲炸響,雲層被照的通明,小蓮從房頂一躍而出,“撲通”落入水中。

    楚緣落在房頂,看著水面圈圈水紋,立刻點點炸起,豆大的雨珠轟然落下,漸漸看不清河面。

    “她乃水生魔胎,不用再尋瞭。”宋侯爺這才跟上,站在楚緣身邊說道。

    楚緣凝視著湖面,發絲黏在瞭臉頰,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覺得心裡很壓抑。”

    宋侯爺探探衣袖:“我明白。這些感覺,不是言語能講的明的,能留下的,隻有苦痛。”

    楚緣看著侯爺手裡的織錦,想起當初也給自己引路到崔大夫傢的婦人,說道:“她真的就是老夫人嗎?”

    宋侯爺搖瞭搖頭,將織錦投入河中:“但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是她指引著我們呢?”

    哀乎,哀乎,貪嗔癡,自難量,一卷往事書,淚隨河雨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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