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一戰,前秦軍大敗,戰死及中途逃跑的共損失瞭兩萬餘人,而女營則隻剩下兩千人不到,損失瞭近一半,戰死和被俘的大小女將共有十餘名,女營此番可謂是元氣大傷。
虎妞自知罪責難逃,懊悔之下便拔出寶劍打算一死謝罪,此時秀蘭連忙用手按著她拔劍的手說:“虎妞,萬萬不可!”
虎妞淚流滿面,哭著說:“大軍慘敗、姐妹慘死全都因為俺,不死如何對得住她們。”
秀蘭勸說道:“此次敗陣,並非全是你的過錯,再說你不僅僅是我們女營,也是秦軍裡數一數二的猛將,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怎能隨便浪費自己的生命?你回去後裸身自縛,主動向娘娘請罪,希望她能網開一面,讓你戴罪立功。”
這時其它的姐妹也紛紛上前勸說,虎妞最後點頭答應。
於是隨著大軍一起撤退,等候毛皇後的發落。
後來大軍撤到新平郊外安營紮寨,毛皇後下令在女營中升帳,各位女將分坐兩邊,自己則全副武裝的坐在帥位上,神情嚴肅。
全女營都知道,皇後今天升帳定少不瞭問虎妞的罪,個個皆沉默不語。
“帶上來!!”毛皇後沉默瞭半晌後才突然喊道。
兩位女兵聽到號令後便押著虎妞進入帳中,隻見虎妞全身赤裸,雙手被牢牢的反綁起來,有如將要行斬刑之女犯一般。
秀蘭見虎妞押到便大喝:“跪下!”
隻聽得“啪”的一聲,虎妞雙膝重重的落到地上。
毛皇後滿臉怒容,喝道:“你可知罪?!”
虎妞這下才把一直低下的頭抬起,自責地說道:“虎妞知罪,故今日特來請死。”
毛皇後悲憤地說:“死?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不顧軍令魯莽出戰,故而使得陣中右翼出現空隙,讓敵軍有機可乘嗎?你可知道我們上千個姐妹就因此而枉死嗎?!因為這次失敗,我軍痛失瞭攻入長安的機會,你知道皇上有多痛心嗎?!”
毛皇後一陣的哭罵,令虎妞也不禁失聲痛哭,無言可對。
看著痛哭流涕的虎妞,毛皇後閉著雙眼,在經過一陣痛苦的思考後,終於從嘴逢中崩出幾個字:“推出帳外,斬!”
在場的女將們當場嚇瞭一跳,秀蘭馬上勸說道:“娘娘,虎妞此次雖違反軍令,但念著她以往的功勞,可否饒她不死,讓她戴罪立功?”
接著眾女將也紛紛離開座位,齊聲向虎妞求情。
毛皇後緩緩地睜開雙眼,流著淚說:“虎妞是我自小帶大,何嘗忍心將她處死,隻是此番虎妞不僅違反軍令,甚至使得我軍連最後一線獲勝的機會也因此白白失去,就連我們女營也無顏面對皇上。倘若徇私,將來皇上還如何統率三軍?”
秀蘭說:“娘娘,所謂法律不外人情。此番我軍損失慘重,正是用人之際,虎妞的勇眾人皆知,若殺她則等於自毀良將啊!”
毛皇後悲痛地答道:“軍法仍立軍之本,豈能當成兒戲?正是現在士氣低落,倘能力強的人可以逃避軍法,那軍心必然進一步動搖。搞不好那些前來投陛下的豪強也會因此而叛亂,如此則我軍休矣!”
虎妞從戰場中逃回時也自知罪重難逃一死,隻是在秀蘭等人的勸說下稍稍的抱有一絲的求生希望,如今看到毛皇後態度如此強硬,連最後一絲的希望也徹底破滅瞭,虎妞心中反而如卸下重擔一樣,她大聲地說道:“多謝諸位姐妹為俺求情,俺此次前來並未想過茍且偷生,隻想見皇後娘娘最後一面。俺自幼便死瞭爹媽,若無皇後娘娘收留,哪有今天。娘娘大恩虎妞永生不忘,雖死無怨,隻是今後不能再伏侍娘娘,望娘娘保重……。”說完便彎著腰連叩瞭三個響頭。
在座女將們聽罷皆淚如雨下,個個跪在毛皇後前請求饒虎妞一命。
毛皇後心中頓時如刀絞一般,臉上的淚水也有如斷線珠子一般落下。
約莫過瞭半柱香的時間,終於手執火簽向前一丟,咬牙喊道:“斬!”虎妞看著地上的火簽,笑著說:“謝……娘娘。虎妞……去瞭。”言罷便站瞭起來,徑直走出帳外。
眾女將看見火簽已丟出,處死虎妞已成定局,隻得搖頭嘆息。
毛皇後對著秀蘭喊道:“秀蘭!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將虎妞斬訖報來?!”
秀蘭此時已哭得如淚人一般,這下子才反應瞭過來。
說起來也諷刺,由於女營的特殊性,軍營中的隨軍劊子手不便入女營中行刑,故按照編制,女營也應該安排一人。
毛皇後便讓膂力最大的虎妞來兼任行刑劊子一職。
當時苻登知道後半開玩笑地問:“倘若虎妞違瞭軍令要處斬,那誰來操刀啊?”
毛皇後便笑道:“如此便讓秀蘭擔任吧,要是她們兩人都不在瞭,那就我自己來吧。”誰知這下子一語成讖。
秀蘭無奈,隻得提瞭大刀出營,隻見虎妞已在營外等她瞭。
秀蘭撫摸著她那黝黑的肌膚,傷心地說:“對不起,是我害瞭你,早知如此,便讓你逃走好瞭。”
虎妞笑著說:“傻姐姐,你怎能怪責自己。倒是俺連累瞭眾多姐妹,隻怕一死也無面目在黃泉下見她們。想來也可能是報應吧,俺這一生中砍瞭不知多少顆人頭,有敵人的,也有自傢姐妹的,沒想到這回輪到自己瞭,哈哈哈……!”
虎妞那視死如歸的樣子使秀蘭心中覺得更加悲痛,和她一直走向營中的空地處,短短的路程,兩人有如走瞭數年一般。
此時秋風漸起,天空烏雲密佈,憑添瞭一份肅殺的氣氛。
兩旁的女兵看到她們無不掩面而泣,虎妞於是便大聲說道:“軍令如山,俺虎妞罪當獲死,眾位姐妹當以俺為鑒!”
秀蘭看到繩子把虎妞手臂上的肉勒得一塊塊的鼓起來,心中一陣憐惜,便要為她松綁。
虎妞說道:“姐姐,這是為何?難道你想違娘娘軍令不成?”
秀蘭說:“我並非要放你走,隻是看那繩索勒得你緊,不想讓你臨終之時還受這點苦楚。”
虎妞笑道: “謝過姐姐,俺是帶罪之人,豈有松綁受刑之理,此番正好讓各位姐妹知道軍法無情。”
秀蘭流著淚問道:“那……,還有什麼要求嗎?”
虎妞想瞭一陣,說:“給俺來碗酒吧。”
秀蘭便示意女兵送一碗酒上來,並親自遞到虎妞的嘴裡。
虎妞幾口便喝光瞭,笑著說:“真是好酒!娘娘總是帶著好酒來慶祝勝利的啊!好瞭,喝過斷頭酒,俺也該上路瞭。”說完就準備跪下去。
“等等!”秀蘭邊說邊脫下瞭自己的戰袍,折成一團鋪在地上,對虎妞說:“來吧,跪在上面,膝蓋會舒服點。”
虎妞感激地看著秀蘭說:“謝謝姐姐長年對俺的照顧,此恩隻得來世再報……。”
秀蘭的淚水再次湧瞭出來,失聲地說道:“虎妞……,我……。”
虎妞也哭著說:“姐姐不必多言,能死在姐姐的刀下,是俺的榮幸,咱們來世再見。”言罷便跪著戰袍上面,閉上瞭雙眼引頸就刑。
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密瞭,雨水也開始慢慢落下,稀疏的雨滴一點一點的落在秀蘭的臉上和虎妞的背上,彷佛上天也為虎妞的死感到悲痛。
秀蘭稍稍定瞭定神,雙手握緊大刀高高的舉起,對準虎妞那粗大的脖子,大喝瞭一聲:“得罪瞭!”便用力向下一揮,虎妞的頭顱隨著那刀身掠過而落下,跌在地上連連向前滾瞭幾米,無頭的屍身隨即倒在地上,鮮血大股大股地從脖腔中湧出,兩條結實的大腿踢瞭幾下便完全停止瞭活動。
看著身首異處的虎妞,秀蘭再也忍不住瞭,丟下那把沾滿鮮血的大刀,抱著虎妞的屍身痛哭瞭起來,在場的女兵們也放聲大哭。
帳中的毛皇後和眾女將聽到外面的痛哭聲,知道虎妞已被斬首,皆淚流滿面。
天空彷佛也被感染瞭一般,頓時下起瞭傾盆大雨,雨聲之大,連女營裡的哭聲都掩蓋住瞭。
雨水盡情地洗擦虎妞那血淋淋的首級,地上的鮮血也隨著雨水向四面擴散,變得越來越淡。
過瞭許久,秀蘭才捧著放有虎妞頭顱的托盤進來,一字一頓地說:“請……,請娘娘……,驗首……。”
虎妞的首級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沾在上面的血污也被沖洗幹凈,頭發如海草一樣一綹綹的垂在臉上,半張開的一雙眼皮露出瞭慘白的眼球,嘴唇略微的向外翻開,淒慘的表情完全寫在瞭臉上。
毛皇後的心頓時如刀絞一般。 她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繼續下令:“懸於椽門之上,號……,號令三軍……。”
“是……。”秀蘭痛苦地答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似乎不想停下來瞭……。
毛皇後揮淚斬瞭虎妞後,也去向苻登請罪。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苻登也因虎妞擅自出戰而導致戰役失敗的事十分惱火,本想把虎妞押回新平於三軍中斬首示眾,沒想到毛皇後已經把她處決瞭,心中反而覺得婉惜,畢竟虎妞也是前秦軍中難得的猛將。
麾下眾將看到毛皇後治軍如此嚴格,心中無不佩服。
苻登便像征性的降瞭毛皇後的職,仍讓她統領女營。
虎妞的首級懸掛三日後便取瞭下來,由秀蘭一針一線地逢回屍身上,並穿上她生前用的盔甲,最後用棺木裝好,跟著大軍運返新平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