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聲隻彈瞭數聲,便即止歇,一個男子聲音傳出:“任師弟,你聽得明白,這難道還不是文武七弦琴嗎?”語音中頗有得意之情。文淵、石娘子等聽出說話之人便是龍馭清,都不由得暗暗戒備。
但聽另一個男子哈哈大笑,聲音響亮,極是粗豪。文淵一聽,登時又喜又憂,耳聽這正是任劍清的聲音,相隔一門,便能會面,如何不喜?但是龍馭清已歸,又不知門後尚有多少高手,卻又十分可憂。
龍馭清沉聲道:“有什麼好笑?”隻聽任劍清大聲說道:“大師兄,你奪得瞭文武七弦琴,卻又如何?這琴中的奧妙,你能領會得到麼?老實告訴你,要從文武七弦琴上修練本門絕藝,當今武林,除瞭我跟文兄弟,隻怕很難找出第三個人。”龍馭清哼瞭一聲,並不作答。
忽聽一個年輕男子的口音道:“任師叔,你和爹畢竟是同門師兄弟,何必鬧得水火不容?你把文武七弦琴的秘密說瞭出來,與爹盡棄前嫌,彼此重修舊好,豈不美哉?”任劍清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小子,你不必花心思哄騙任某,這個謊撒的太不高明,別指望我上當。”
文淵心道:“聽這男的說話,便是那位駱姑娘口稱少爺的人瞭,原來真是龍馭清的兒子。”思索之際,隻聽龍馭清冷冷地道:“我能不能找齊十景緞,你還管得著麼?任師弟,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隻要說出文武七弦琴的秘密,交出師父傳下的十景緞,做師兄的顧及同門之情,從此不再為難你便是。”
任劍清說道:“大師兄,我額頭上這道劍疤,是你當年追殺我時劃的,隻要再深入幾寸,此刻我早就一命嗚呼。十幾年來,你的同門之情我領教多瞭,大傷小傷總結起來,可以殺掉十個任劍清。反正你已經拿到瞭文武七弦琴,我這個師弟是生是死,你也不放在心上。十景緞我是不會交出來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找瞭出來,也不必給我什麼機會瞭。”
龍馭清大怒,道:“好!你不說,要充硬漢,我就成全瞭你。”說著頓瞭一頓,門後悄然片刻,眾人不明就裡,都是驚疑不定。
忽聽龍馭清揚聲吐氣,顯是運起瞭極高深的功訣,緩緩地道:“這”寰宇神通“的威力,你該清楚的很,我要殺你,可以讓你一掌而斃,也能讓你輾轉痛苦十餘日。”任劍清笑道:“好極瞭,師父隻傳瞭我九轉玄功,寰宇神通我承受不起,隨你施為,我等死就是。”龍馭清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那十景緞我自有方法找得出,文武七弦琴也還有那文淵小子知道運用法門。你是那老賊的好徒弟,我就送你去跟他相會。”話聲一止,便聽任劍清發出一聲長長的悶哼。
文淵大驚失色,心知龍馭清惱怒之餘,已決心痛下殺手,哪裡還能按耐,一拍掌,猛然震開鐵門,叫道:“龍馭清,看劍!”隻一瞬之間,他縱身飛奔入房,長劍飛騰出鞘,去勢疾如流星,快似閃電,直刺龍馭清後心。
他這一下出手刻意揚聲,正是故意要龍馭清發覺,有所遲疑,以免任劍清被他斃於掌下。果然龍馭清聽得破門喝斥之聲,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子竟然闖到瞭這裡!外頭的機關竟沒攔下他?”他右掌才按上任劍清心口,文淵的長劍便已逼到身後咫尺,當下撤掌回掃,一股渾厚掌力廣被六尺,堅同屏障,劍刃被壓迫得彎曲欲折。文淵一聲清嘯,輕飄飄地一個躍身,長劍一圈一抖,柔勁激發,略化來力,退開數步。
文淵既已闖入,華瑄、小慕容、石娘子等不落人後,紛紛搶入。眾人一看,任劍清身子緊靠一面鐵壁,雙手平開,頸、手、腰、足均被半個鐵環弧扣鎖,完全動彈不得,雙足卻又懸空,這份苦楚更加難當。牢房中甚是寬廣,卻全無其他擺設,地為石磚鋪設,四面卻都是鐵墻。龍馭清一掌逼退文淵,旁邊數人紛紛呼喝,那青年首先上前,怒聲喝道:“好大的狗膽,竟敢到皇陵派的地盤撒野!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文淵長劍一擺,眼光迅速望向房中眾人,隻見龍馭清身後尚有三人,一個是精瘦老頭,白發蒼蒼,穿的是太監服色;一個青年男子,認得是神駝幫少幫主駱英峰;旁邊站著的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年紀瞧來不過十七八歲,神情漠然,冷冷地看著文淵。文淵心道:“看她服飾,當是我和紫緣跟蹤而來的那位駱姑娘。”
那青年見他不答,更是怒氣沖沖,正要發作,龍馭清已走上數步,冷冷地道:“好,想不到你們居然能通過重重機關,算是有些本事。哼哼,可是來到這裡,你們依然是死路一條,又何必多此一舉?”
小慕容笑道:“重重機關?這就奇瞭,我們可沒碰上什麼厲害機關啊。
那陷落的地板,倒是想通不過亦不可得。“龍馭清一聽,甚是詫異,心道:”外頭石磚通道佈滿暗箭毒氣,腳步落得不對,便會觸發,難道這些傢夥竟然全數破解瞭?“他之所以放心親自到京城捉拿向揚、文淵等人,除瞭有精密佈置的諸多高手,也因為這暗器步道非同小可,任你武功通天,隻要中瞭一枝毒箭,都是難逃一死。眼見文淵等人盡皆安好,似乎根本不知有暗器一事,心中大疑,暗道:”即使機關沒能截下他們,現下既然送上門來,我便親自出手,亦是相同。“
想到此處,龍馭清臉上殺氣大盛,雙掌蘊勁,衣衫輕輕鼓動,隨時便要出手。
文淵視若無睹,大聲叫道:“任師叔,你安好嗎?”任劍清哈哈笑道:“這條命還在身上,自然好得很。我早說過,別叫我師叔,我聽來可真不習慣。”說著笑容一斂,道:“文兄弟,石莊主,你們來到這等險惡之地,可不是鬧著玩的,任劍清生也無益,死不足惜,何必冒險而來?”石娘子道:“任大俠重信好義,今日落難,巾幗莊豈能不救?”
忽聽那太監模樣的老者咳嗽一聲,緩緩地道:“石莊主古道熱腸,令人佩服。
龍掌門,你意下如何?“龍馭清道:”這群賊人擅闖長陵地宮,自然要請吳公公一並捉拿瞭。“
石娘子望瞭那太監一眼,道:“這不是滇嶺派的吳先生麼?滇嶺派竟也派人入瞭東廠?”吳公公搖搖頭,說道:“石莊主此言差矣,老夫本來身在東廠,後來才拜瞭滇嶺派白掌門為師。”文淵一聽,心道:“滇嶺派毒功詭譎難測,葛元當已甚是厲害,這老太監的武功卻又如何?”他想到瞭先前紫緣不慎中毒,心中不敢大意,不覺往紫緣望瞭一眼,又全神貫註地提防。
但聽龍馭清道:“騰明,這是你華師叔的得意門生文淵,你們兩人切磋切磋。”
那青年龍騰明應道:“是!”大步上前,一振雙袖,神情大顯剽悍。
文淵見他隨意一站,自有一股堂皇氣勢,霸氣凌人,心下微微一凜。隻聽龍騰明喝道:“姓文的,你別以為到瞭這兒,就算是瞭不起瞭!本少爺來教你見識本派正宗武學的威力,瞧仔細瞭!”雙掌一前一後,兩勁層疊,凝而不發,雙掌之間突然爆出幾聲清脆細響。
任劍清喝道:“文兄弟,小心在意,這是”寰宇神通“!”文淵聞言一驚,心道:“任兄曾經說過,師父學遍瞭本門武功,其中也包括瞭”寰宇神通“,可卻沒傳給我跟師兄,師妹武功未成,自然也沒學到,師父卻已過世。龍馭清將師兄和我一舉震傷,那時所施展的內勁深沉奇幻,自然就是寰宇神通,原來他已經傳給兒子瞭。”
然而此時已無他思索的閑暇,龍騰明雙掌陡然分開,五指似爪而非爪,十指虛拿,內勁疾竄周身經脈,便如一張拉滿的強弓,蓄勢待發。文淵見他不使兵刃,當下收回長劍,拱手道:“謹向請龍兄領教一二。”龍騰明嘿地一聲,道:“等你領教完,便該死瞭!”說罷,腳下一起,大吼一聲,猛地撲去,雙掌刮起風雷厲響,威勢駭人。
文淵深悉九通雷掌的剛勁厲害,不欲硬拼,見他來得猛惡,正要運使柔勁化解,突然一道柔和之極的內力自身後傳來,如暖風吹拂,溫淳不烈,繞過瞭他的身子,迎向龍騰明雙掌之力。龍騰明被這道勁力一擋,雷掌之力猶如深陷泥淖,頓時消解無蹤。
這一下龍騰明固然驚異之極,文淵也是一陣錯愕,卻聽一個清朗的中年男聲自身後響起,說道:“寰宇神通,包含萬有,怎能如此拘於霸道?文賢侄,你該當記清楚瞭,日後開始修練之時,斷斷不可犯此謬誤。”這聲音隻近在耳邊,來人何時來到,文淵竟然全然不覺,一怔之下,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