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空氣中充滿瞭清新芬芳的氣味。在無人的操場上漫步,肯定是件極愉快的事情。但如果跑個一萬米卻不會那麼愉快瞭,何況整整一夜纏綿於床榻之上,幾乎沒有睡過的我,本來就感覺渾身酸痛,現在更是頭暈氣喘眼冒金星。
我自己都分不清楚現在是在跑第幾圈瞭,八百米一圈的跑道,一萬米就是一十二圈半。簡直是個漫長的征途。從鴿子那回到學校,在宿舍洗瞭把臉,就被值日官叫瞭出來,讓我立即去操場跑一萬米,然後到系教導處去見班主任。該來的總會來的,意料之中的事躲也躲不掉,隻有乖乖來跑步瞭。
雖然是在受罰,但心情卻很愉悅,和鴿子度過瞭那麼一個溫柔旖旎的夜晚,情緒仍未從那甜美中恢復過來。隻是身體各個部位卻與心情大相徑庭,紛紛發出抗議。有多久瞭?弄不清楚,真的弄不清楚有多久沒有這樣大強度的運動瞭,想想從前那意氣風發的日子,唉,歲月不饒人,畢竟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瞭,雖然還要兩年才到而立之年,但精神、心境卻似乎早已跨過去瞭。
操場邊上的林蔭道上,開始有三三兩兩的學員在活動,那是些酷愛運動的年輕人,他們在做些簡單的徒手運動或器械操,象我這樣不懼風雨在操場上狂奔的還沒有。真是遺憾,我在心裡暗自調侃,竟然沒有人和我一起,享受這種運動和速度的快感。
風在臉上呼呼吹過,積水在腳下四分五裂,腿腳卻越來越沉重瞭。一圈又一圈,我的腦子裡失去瞭對路程的概念,隻知道盡量邁動象綁著塊石頭的腳,拼命地移動,媽的,怎麼在操場邊監督我的值日官,還沒有示意結束。我心裡想著,這小子該不會和我有仇吧?他是哪裡人?好象是衡陽的?不對,嶽陽的?好象沒有得罪過他吧?我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機械的繼續跑動著。
當筋疲力盡的我隨著值日官,走進系教導處的辦公室時,面對平日裡讓我們噤若寒蟬的教務處長和班主任時,我連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的力氣都沒有瞭,在他們義正詞嚴痛心疾首地諄諄教誨聲中,我隻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唯一能聽見的,就是汗水在自己皮膚上滑過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他們二位今天心情太好呢,還是我可憐兮兮地神情打動瞭他們,竟然不到半個小時就放我出來瞭,讓我不禁大出意外。考慮到他們平日的冷酷無情鐵石心腸,我不敢幻想他們僅僅是出於憐憫而放過我,肯定是另有要事或者在準備用其他的方式處理我。
不過我也懶得去想瞭,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在舍友們同情安慰的目光中一頭倒在床上,平日隻覺得堅硬冰冷的木板床,此際柔軟溫馨得象是天堂一般,我躺在上面很快就沉沉睡去瞭。
一覺醒來,窗外仍飄著細細的雨絲,我在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裡,痛痛快快沖瞭個澡,隻覺渾身清爽精力充沛,唯有肚子不時發出咕咕聲向我抗議,看看表,竟然已是下午三點瞭,平時一頓飯不吃就餓得慌,今天竟然已經兩餐未進,頓時覺得腹內饑火更加難當。
吃飯!在匆匆走向校外小吃一條街的路上,我的心裡隻有這一個念頭,那些各式各樣美麗色澤的菜肴,在我眼前不斷浮現,我咽著口水,拼命壓抑著熊熊的饑火,催促自己腳步加快。
剛走出學校門口,“叮叮當,叮叮當,叮叮叮叮當……”手機在不停奏鳴。
掏出手機一看,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會是誰啊?我按下接聽鍵,話機裡傳出一脈動聽的女子聲音,“是張××嗎?我是儲虹。”
儲虹?誰是儲虹,我的腦子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是鴿子的朋友,昨天我們一起吃飯的啊……”
我恍然醒悟,省廳七處的儲虹。連聲道:“儲虹,你好!不好意思,昨天酒喝多瞭,現在腦子裡還是暈暈沉沉的。”
儲虹輕笑一聲說:“你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有空,有空。”我答應不迭地說,別說她是鴿子的朋友,光她那省廳七處“廉政公署”的身份和身後高深莫測的背景,神智稍微正常的人就不會拒絕。
“那我們就在平和堂的經典咖啡屋見吧,我請你喝咖啡。半個小時你能趕到嗎?”儲虹的聲音很平和,但隱隱然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壓力。
從學校到平和堂乘出租車大約二十來分鐘,今天是周末不會很堵車,應該來得及。我立即回答:“好的,我半個小時後準時到達。”
“那好吧!待會見,拜拜!”
放下話機,我伸手攔瞭輛出租車,一屁股坐進去說:“平和堂。”就靠在椅子上緊張地思考,昨天才見面認識的,今天就約我喝咖啡,會有什麼事呢?我暗暗奇怪。可能會是問我一些關於我們地區的情況吧,傳言中,七處今年準備搞些大動作,可能會有一些地區公安系統的頭頭要遭殃。
該不會是我們地區進入瞭七處整治的視線?那就不知道我們局會有誰要倒黴瞭?我有些幸災樂禍地胡思亂想著。
嗯,好香,一股股食物的香氣從馬路邊的各種小吃攤上傳來,讓我再次感覺到瞭難熬的饑餓。唉,真是命苦,餓的要死還要去喝什麼咖啡。看著車窗外那些讓人垂涎欲滴的食物,我不禁咽著口水暗嘆自己命苦。
經典咖啡屋,我睜大眼睛茫然在大廳內四處尋找。
服務生走過來對我說:“先生,請問幾位?”
我擺擺手說:“我找人。”
服務生不做聲退開瞭。
昨天儲虹穿的是警服,我的心思一直放在鴿子身上,現在還真有點記不起儲虹長得什麼模樣瞭。環視大廳,也沒有穿警服的。這下該怎麼辦呢?
這時,遠處臨街窗邊的座位上有個女子向我伸出瞭手,我忙走瞭過去。謝天謝地,果然是儲虹,要不是她招手,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瞭。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還沒來得及說話,儲虹看瞭看手上的表,微笑著說:“很準時啊,二十七分鐘。”
我也笑笑道:“守時是我們最起碼的職業準則。”
儲虹問我,“來杯巴西咖啡怎麼樣?味道很純正的。”
我說:“好的,反正我對咖啡也沒有什麼認識,你決定好瞭。”
咖啡的醇香在空氣中揮散,儲虹似乎並不急著說話,慢條斯理的用小調羹攪拌著咖啡,我很有耐心的也是一言不發,等待著她開口。
不過,我可沒有她那種優雅的淑女風度,將牛奶和方糖胡亂的加到咖啡裡,稍微等瞭會就一口接一口的喝瞭起來,咖啡很甜,喝到肚子裡,將腸胃燙得很舒服。我表面上仍是正襟危坐,腦子裡卻開始胡思亂想,好象聽說啤酒是什麼液體面包,那這咖啡又該是液體什麼瞭?這咖啡比啤酒要貴的多瞭,是該叫液體蛋糕還是液體黃金?腦子裡就這樣想著,熬著這沉默難熬的時刻。
儲虹突然輕笑一聲,“鴿子告訴你瞭?”
我愣瞭一下,“什麼?”
儲虹微笑著說:“她告訴你我在七處工作?”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微微點瞭點頭。
“難怪你和我坐在一起,象是被審訊一樣,”儲虹的笑意裡多瞭些調侃的成分,“看來鴿子對你真是不錯啊,我讓她保密,可她就是不對你保密。”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紅瞭沒有,隻有老實或者說是聰明的一言不發,象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在老師面前那樣沉默。
“不用那麼嚴肅,今天我隻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和你聊聊。”儲虹溫和的說。
“朋友?”我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和七處的人交朋友,怎麼也輪不到我這個小小的科級幹部,七處監督查處的都是處級以上的幹部。
儲虹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麼,微笑著說:“鴿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又是鴿子的好朋友,難道我們還不是朋友嗎?”
說到“你是鴿子的好朋友”時,她的語調又變得戲謔起來,而她望著我的眼眸裡更是充滿瞭溫暖笑意,讓我不敢和她對視。
儲虹看起來很欣賞我的窘態,靠在椅子上慢慢地喝著咖啡。我怎麼也想不到表面上溫文清秀的她,竟然有如此銳利的詞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行,我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瞭,必須反擊,我絕不能讓鴿子的朋友看不起我。
“既然我們是朋友——”儲虹剛剛開口,我就打斷瞭她的話,“既然我們是朋友,那我就不客氣瞭。”
我揮手招來服務生,指著酒水單點瞭一份意大利牛排,一份意大利面條。然後很紳士的對儲虹說:“你需要點什麼?”
儲虹略帶些驚異搖搖頭。我對服務生叮囑讓他叫廚房快些。端起咖啡杯,將裡面的咖啡一飲而盡。
迎著儲虹探詢的目光,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眼神都顯得無比真誠。就像和好朋友一樣隨意,說:“你知道,我昨天上課多嘴,所以今天受到瞭懲罰。本來睡得就很晚,天剛亮又被值日官拖到操場來瞭個一萬米的急速跑,然後又被教務處長和班主任做瞭一個小時的思想工作。”
“累得我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剛才,洗瞭個澡,本想去大吃一頓彌補我體力上和精神上的損失。你一個電話,我就隻有馬上趕來報到,現在再不吃點東西,我會叫救命的。”我話還沒說完,儲虹已笑瞭起來。
我繼續說:“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看我這麼大的個子,連續兩餐粒米未進,又消耗瞭那麼多的體力,我們既然是朋友,你就應該好好請我吃一頓,可你卻把我叫到這裡來請我喝水,簡直就像是給我洗胃,你於心何忍啊?”
聽到我這帶著些賴皮的訴苦話,儲虹強忍著笑意,故意板著臉說:“那麼說就是我錯瞭,好吧,那我就請你好好吃一頓吧,免得你去向鴿子告狀,說我虐待你,把你給餓壞瞭。鴿子向我發脾氣,我可承受不起啊。”
氣氛至此開始變得融洽,我們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瞭起來。當服務生將熱氣騰騰的牛排和面條端來時,我也毫不客氣的大吃起來,早已餓得要命的腸胃,讓我很難保持所謂優雅的食相,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儲虹和鴿子如此親密的關系,我想我的情況儲虹可能也大略知道些,我也用不著在她面前裝紳士。
餓瞭一天的肚子直至此才得以慰貼,那種舒服充實的滋味,讓我感覺到這是自己有生以來吃的最美味的牛排。
酒尚未飲,但飯已飽。兩個隻剩下些湯水和油膩的空盤子放在桌上。“真舒服!”我拍著肚子由衷地說。
儲虹一直用帶著些欣賞的目光看著我,看著我舒坦的樣子,含笑道:“吃飽瞭嗎?要不要再來點?”
我說:“足夠瞭,謝謝!古人雲:‘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天儲小姐的大恩大德我就不言謝瞭,以後有機會到我們那裡去,我一定竭誠相待。”
儲虹聽到我這麼誇大其詞的說,隻是笑笑,叫服務生過來收拾,然後掏出一盒芙蓉王香煙遞給我,“來一根?”
我沒想到儲虹竟然會隨身帶著香煙,其實女士吸煙我見的也多瞭,但一般來說,象儲虹這種算得上白領階層的女士,一般都抽些薄荷型的女士香煙。
見我一時沒有反應,儲虹自己取瞭根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極為別致的打火機點燃,隨著一股煙霧彌漫在我們之間,儲虹笑著說:“怎麼。不是說飯後一隻煙,快活似神仙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從她手中的煙盒裡掏出一隻煙,正準備掏火機,儲虹已把火機伸到我嘴邊,“噌”一聲,一股藍幽幽的火苗冒瞭出來,就著火點燃瞭煙,深深吸瞭一口,再緩緩吐出來,說聲:“謝謝!”
儲虹目光隨意望著大廳,淡淡地說:“怎麼?很少看到女人吸煙嗎?”
我頓瞭一下,道:“不是,隻是很少見象你這樣的女人抽這種………怎麼說呢?比較男性的煙。”
儲虹道:“是嗎?有哪條法律規定女人不能吸——這種比較男性的煙?”
我無言,苦笑一聲,這確實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幸好,儲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究下去,我們就這樣喝著咖啡,吸著煙靜靜坐著,咖啡廳內的人漸漸少瞭,原本被喧鬧的人聲掩蓋的音樂聲,已經可以聽得很清楚瞭,香煙,咖啡,音樂,男人,女人。這本該是很浪漫、很旖旎的場景,但我卻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上下沒有一個部位不難受。
我沒有問儲虹找我談些什麼?經過剛才的交談,我知道肯定是關於我所在地區公安系統方面的話題。她繼續保持著沉默,似乎是想給我些壓力,但我這種見慣風雨的人,哪會在乎這些。
就像很多男人在參加一些不能缺席,卻又極其無聊的會議時一樣,我開始在腦海裡胡思亂想著,雖然表面上仍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態,但心思早已神遊到十萬八千裡之外瞭。亂想瞭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儲虹也算的上是那種清秀雅致的美女,而她青春美麗的身體離我如此之近,為什麼我竟然沒有一絲半點的遐想?
很奇怪?因為我經常會對一些美麗性感,或者風情萬種的女人產生幻想,這並不意味著我是個大淫棍,我相信絕大多數男人和我一樣,都會有這種性幻想。儲虹的外形是我很喜歡的那一類,而她作為鴿子好友和省廳七處的身份,更會讓我在幻想中產生一種禁忌的快感。可事實偏偏相反,我一點幻想也沒有,反而隻想早點離開她。
我試著讓自己的眼睛註意儲虹長裙外白膩修長的手臂、高高隆起的胸部,然後幻想胸衣下那柔嫩豐盈的椒乳形狀,該會是怎樣的幸運兒,才能一覽廬山真面目。這些百試不爽的念頭卻全然不生效,心裡隻覺得興趣索然。
我收斂心神,很認真很仔細地觀察著儲虹。她清秀的外貌有種讓人心動的艷色,清秀和艷色竟然也能拉在一起,真是奇怪。可偏偏儲虹就是給我這樣一種感覺。
我懶得再想瞭,或許,這就叫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吧,有些人,你第一眼看見她就會產生好感,想與她交談相處,她會給你一種很溫暖很親切的感覺,而有些人,外表很美麗或者很親切,但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對她產生好感乃至親近感,儲虹就是這一類人。
不知怎麼回事,就算是在我們言笑甚歡的時刻,儲虹身上仍有種讓人難以親近的凜然冷意,僅僅隻是一種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感覺,讓我心底不由自主的發悚。
“你們地區這兩年可真是出名啊,在省裡都掛上號瞭。”儲虹很隨意的語氣說出的話,卻讓我不由覺得一陣寒意。
我打起精神,應著她的話道:“確實如此,真的是有些丟臉,我想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幾個頭頭隻怕都睡不著覺。”
儲虹臉上掠過一絲冷冷的笑意說:“隻怕不象你想的那樣,我看他們不隻睡得很好,也吃得很好、玩的很好吧。”儲虹頓瞭一下,又道:“你看看這幾年全省公安系統最出名的幾件事情:前年,你們局民警抓賭抓到市法院,結果一名民警被法院的法警手槍‘走火’打死。去年,《焦點訪談》的記者在你們那暗訪黃賭猖獗的情況,被在賭場看場子的民警打得住院。今年,你們局的民警非法從南京綁回瞭一名在當地投資上百萬美元的新加坡商人……這些,都隻是影響較大、知道的人較多的事情,其他沒有暴露出來的事情不知道還有多少?”
我聽得臉上發燒,這些事情確實是太丟人瞭。就像儲虹說的,這些都隻是冰山一角,在水面下還有更多、更醜陋、更骯臟的東西。
儲虹看著我的神情,語氣溫和瞭一點,“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警察。否則,鴿子也不會視你為好友瞭。”
我笑笑,說:“謝謝,其實,我也說瞭很多言不由衷的話,做瞭一些違心的事。”
唉,何止這樣,嚴格查起來,隻怕我早就被開除公職甚至追究刑事責任瞭。最輕的處罰可能也是清除出公安隊伍瞭。
儲虹理解的笑笑,“其實,在這個環境中,大多數人都免不瞭做些違心的事說些違心的話。”
話鋒一轉,儲虹的表情有些嚴肅,“其實,我這次找你來,是有事需要你幫忙。不知你願不願意幫忙?”
我抬頭看著儲虹,她的表情很平靜,但她的眼神裡卻有些掩飾不住的期望。
我挺直腰板,一字一句的說:“我會盡力而為。”
儲虹望著我,看瞭很久,似乎在分辨我說的是否真話。過瞭好一會兒,儲虹輕輕吐出兩個字,“謝謝!”
這座美麗的城市沒有黃昏,夕陽還在遠方的殘霞中不願歸去時,千萬盞明亮的燈光,已象夜空中的星辰般,爭奇鬥艷散發著妖媚的燈光。
出租車在筆直平坦的馬路上疾馳,從車邊的後視鏡可以看見,路邊連綿的路燈,將我的臉映的陰晴不定,一如我此刻難以平靜的心情。
十一月底,七處和省公安廳紀委將在全省公安系統,開展一次小型的廉政風暴,儲虹所在的小組將會在我們地區工作,根據她們掌握的材料,市局幾個頭頭都已榜上有名,根據共產黨一貫“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必須確定出哪些是必須嚴厲打擊的,哪些是可以挽救的同志。
儲虹主要負責情報資料的搜集甄別,為瞭得到確實的證據,她除瞭通過常規偵察和技術手段外,需要一些象我這樣的當地公安人員的協助。
在臨走前,我問儲虹為什麼會選擇我,她的回答讓我久久不能平靜。
她說:“我相信鴿子的眼光,更重要的是,做人的基本準則和警察天職,讓你不會眼看著邪惡壓倒正義,卑鄙凌辱善良而無動於衷保持沉默。”
這句話是我當初和鴿子因衛慧強奸案初次相識時說的。這一霎那,我心底百感交集,很多被可以壓抑的記憶情感在心底翻湧起來。
我沉默瞭一會,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平靜,低聲的說:“謝謝!不是因為你的信任,是你說的這些話,讓我再次想起自己是一個頭頂著國徽的人民警察。”
涼風從敞開的車窗中徐徐吹來,看著車窗外一棟棟熟悉而又陌生的高樓大廈迅速遠去,這座美麗的城市在我的不經意中,已變得越來越有魅力瞭。同樣,不經意中,我經歷瞭太多太多的人事,而自己在這種不經意中,青春年華、少年意氣也悄悄一去不返。我得到瞭很多,也失去瞭很多,我得到的有多少是我想要的呢?我失去的又有多少是我所珍愛的呢?
整整三天,我無法聯系上鴿子,她似乎從這座美麗的城市消失瞭,我知道,鴿子走瞭,這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切都發展的太快瞭,我們知道彼此早晚會越過男女間那最後的防線,但我們誰也不會想到有這麼快,激情之所以稱為激情,是因為誰也無法預料、難以控制它的爆發。我們還沒有充分的心裡準備,一切就那麼自然而然發生瞭。
斜陽給美麗的校園所有的建築和人,都沐上瞭一層浪漫的色彩,孤單的坐在圖書館前石凳上,漠然看著一支支的香煙,在我手中前仆後繼地粉身碎骨,一如記憶中一段段往事般隨風湮滅。是否,我真的老瞭,不是說,隻有老人才喜歡回憶嗎?我在心中苦笑著。
“嘀——”一聲輕響,有短信息,我知道是誰發來的。
手機上的短信息告訴我,鴿子參加瞭湖南省新聞工作者,赴可可西裡自然保護區聯合調查行動,為期三個月的時間,她回來時正好是我度完蜜月。她的選擇明顯是要錯開這一段時間,她那單薄的身子,能否抗衡得住可可西裡嚴酷的自然環境?
我很心痛,我舍不得她走,我知道,隻要我開口,她會留下來的。但她和我一樣清楚,對於我來說,這麼一句簡單的話,是這世界上最難以說出的。不為別的,什麼外界因素和影響,我都可以無所謂,但我過不瞭自己這一關,我唯一的決定和選擇,隻能是和魯麗在一起。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帶有遺憾的感情,也許是最美麗的吧?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第三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