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座山。
雖說算不上什麼太平盛世,但也不是什麼兵荒馬亂。所以,這座不知名的野山,也還是有一些往來商旅,附近小鎮也住著些獵戶、農戶。
山裡有個廟。
一個不大的小廟,供奉的是一位不知名的羅漢,其實也隻是在十幾年前,有位鄉紳為老母過壽,捐瞭一副好一點的彩繪的怒目羅漢塑像。之前那尊已經掉色的木制羅漢像就被放到瞭偏殿裡,已經被蜘蛛網、灰塵什麼的蓋住瞭頭臉。香火著實談不上怎麼旺。
廟裡住著幾個和尚。
老和尚是廟裡的住持,年紀很大瞭,眼睛都快看不見瞭,每天隻知道敲鐘念經。胖和尚雖然努力做出一副寶相莊嚴的模樣,可是那滴溜亂轉的三角眼很顯然沒有看透什麼四大皆空。還有一個小和尚,若是在尋常人傢也不過是剛過瞭總角、將要束發的年紀,雖然生的眉清目秀,也不過是廟裡跑上跑下擦桌抹灰的小雜役。
這天下午,烏雲密佈,陰風陣陣。胖和尚們眼看著天色暗瞭下來,趕緊叫上小和尚,關上瞭廟門。老和尚依然坐在羅漢像前,閉眼念經不止。
“還不快做晚飯去?這眼瞅著天黑瞭,動作再慢點又得費燈油。”胖和尚沒好氣地打發小和尚去瞭後廚,自己一屁股坐在蒲團上,盤算著怎麼能讓香火旺一些。
忽然聽得“嗚~”一聲,一陣山風猛地掠過,破舊的廟門被撞的嘩啦啦響。屋頂的帷幢不知道掛上瞭什麼,“嘶啦”一聲裂開瞭,正好落在瞭羅漢像上。
這突如其來的山風聲沒嚇到胖和尚,倒是這扯破的帷幢讓他很心疼。回頭若是縫補不好,又得花一筆錢。想到這裡,他隻感覺臉頰上的肥肉都一陣肉疼。一邊的老住持對此置若罔聞,隻顧念經。
“梆梆梆~”
傳來瞭敲門聲。
“這樣的天氣,怎麼還有人啊?”雖然嘟囔著,胖和尚還是一翻身站瞭起來,跑到廟門口。
剛放下門栓,隻見山風一下子吹開瞭這兩扇破門,卷著枝葉進瞭這小小的羅漢廟中。胖和尚這肥碩的身子竟然也被風刮得倒退瞭兩步,忙舉起寬大的袖子遮住瞭臉。待放下袖子之時,卻發覺周圍恢復瞭平靜,連蟲鳴鳥叫聲都消失瞭,仿佛剛剛那陣狂風沒有發生過一般,隻有一道略為消瘦的黑色的身影幽幽立在身前。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請問有何貴幹啊?”胖和尚忙唱瞭個喏。
“小女子本是山中獵戶之妻,不想傢中遭瞭強人,一路流落至此。誰料這天色陰沉,怕是會有風雨,萬望大師以慈悲為懷,容小女子借宿則個。”一道憂傷的聲音從眼前的黑影中傳出。
“嘶~”胖和尚不由得猶豫瞭一下,這可不是什麼有油水的肥客,怕是還得倒貼幾頓飯,頓時心生瞭拒絕之意。
“大師,奴傢身體單薄,受不得風雨,可千萬要救奴傢一命啊~”
卻見這身影向前緊走幾步,忽然跪在瞭這和尚面前,從灰暗的袍子下探出一雙玉手,緊緊扣住瞭胖和尚合十的雙手,哀聲求道。
剛還在盤算著怎麼打發走這虧錢婦人的胖和尚,隻覺得一雙柔順嬌嫩的小手觸摸著自己的皮膚,不由得喉頭一動,咽下一口口水。待他低頭一看,隻看見身前這跪下的女子,寬大的鬥篷下,隱約露出瞭尖尖的下巴,竟是那樣的晶瑩剔透,不禁心神蕩漾瞭起來,似乎覺得女子的小手在輕捻自己的手腕呢。
“咚咚咚!”
忽然一陣木魚聲,將胖和尚從臆想中震醒。老住持依然什麼都不關心一般,專心敲著木魚念經。而原本應怒目直瞪著世人的羅漢,卻被臟破的帷幢蓋住瞭腦袋,顯得有些滑稽,又有些驚悚。
胖和尚慌忙掙開女子雙手,念瞭句佛,收緊瞭之前的那點齷齪心思,趕緊關上廟門,引她去偏殿安頓下。
沒有人註意到,老和尚敲著的木魚,悄然出現瞭一絲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