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則成本已嚇得面色大變,這時喜極而呼,縱到白鹿子身後,拉著他的手臂叫道:“師父,這妖女砍斷瞭蔣師弟的手臂!”白鹿子臉色一變,低頭看時,果見蔣濤昏倒在血泊之中,一條血淋淋的斷手落在身前。
白鹿子面露激憤之色,對韓雪怒道:“小丫頭,你幹麼砍斷小徒的手臂?忒也心毒。”
韓雪答道:“前輩有所不知瞭,是令徒調戲小女子在先,小女子隻得無奈出手。”
高則成叫道:“師父,你不要聽這妖女胡說,她一進酒樓就自己寬衣解帶,賣弄風騷,勾引我蔣師弟,然我師弟乃是正人君子,當即痛斥她不知廉恥,傷風敗俗,這妖女惱羞成怒,突然出手害瞭我蔣師弟。”
韓雪氣的渾身發抖,指著高則成罵道:“你不要含血噴人,明明是你師弟貪花好色,對本姑娘風言風語,拉拉扯扯,你卻反過來倒打一耙。”
白鹿子對韓雪道:“鄙徒的為人我一向深知,他決不會調戲良傢少女,小丫頭,看你那衣冠不整的放浪模樣,就算我徒弟當真調戲瞭你,也是你自取其辱,怨不得別人。”
韓雪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的樣子和古禮不合,連忙放下袖子、系好衣扣,直羞得面紅耳赤。
白鹿子斜眼瞧著韓雪,問道:“你師父是誰?就沒教過你作姑娘的要檢點一些麼?”
韓雪道:“我沒師父。”
白鹿子本來想韓雪能連續打敗自己兩個徒弟,自是高人之徒,哪知她竟說沒有師父。武林中人最尊師道,決不敢有師而說無師,她說沒有師父,那便是真的沒有師父瞭。
白鹿子心中再無顧忌,說道:“你小小年紀,就如此淫邪放蕩,做事又是這等心狠手辣,將來必定貽害江湖,我今日就要為武林清除後患。念你是小輩,我給你個機會,你若能接我十招,我就放你走路。”說著拔出背上的寶劍。
韓雪心道:“好個狂妄的老道,你的武功再高又能比那楊逍高出多少?那魔頭還不是一樣死在本姑娘的劍下,我就不信我接不下你的十招。”
韓雪拾起長劍,也不搭話,使瞭招仙人指路,長劍斜斜刺出,這一招寓守於攻,盡得古墓劍法綿密細膩之精要。
白鹿子贊瞭聲:“好劍法!”竟不擋格韓雪來劍,長劍微側,第一招便即搶攻,劍尖直刺她咽喉要害,出手之凌厲迅猛,直是匪夷所思。韓雪一驚,滑步相避,豈知白鹿子一劍刺出,立即轉圈,等她身子閃到,劍尖也跟著點到。韓雪隻覺劍尖已刺及咽喉,嚇出一身冷汗,全力後躍,豈料白鹿子的劍卻似如影隨形,任她閃避騰挪,連使多種身法,始終指在她的咽喉之上。
轉眼間韓雪已連退數丈,背心貼在瞭墻上,再也無從躲閃,但覺一口寒氣森森的長劍抵住瞭自己的咽喉,要輕輕向前一送,她有十條性命也一起瞭結,直嚇得心口狂跳、冷汗淋漓。
白鹿子突然收劍撤招,嘆息道:“武林年輕一輩女子之中,如你這般相貌武功的也是少有得很瞭,這樣吧,你自斷一臂,和我昆侖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按武林人的標準,這種處置其實已是十分寬大,僅僅是一臂還一臂而已。
可是韓雪並非武林中人,這種壯士斷腕的豪舉她是萬萬作不出來的。韓雪突然指著白鹿子的身後叫道:“咦!那是什麼人來瞭?”趁著白鹿子回頭的當口,韓雪猛然打出一把銀針,雙足一點,向窗口撲去。
白鹿子冷笑道:“好個狡黠的丫頭!”袍袖一拂,將銀針卷得四散飄飛,同時身子縱起,像一隻大鳥般向韓雪撲去。
韓雪正要破窗而出,突然身子一沉,已給白鹿子的劍脊搭在肩上,登時一股強力,如泰山壓頂般蓋將下來,韓雪全身酸軟,再也難以動彈。
韓雪萬念俱灰,知道自己武功遠非白鹿子之敵,抗拒也是無用,銀牙一咬,說道:“我寧死也不能沒有手臂,你殺瞭我好瞭。”
白鹿子嘆瞭口氣,說道:“老道士又豈能當真斬下女孩子的手臂,但是我徒弟的胳膊也不能給你白白斬斷,老道就廢瞭你的武功,今日之事到此瞭結。”
一股強勁之極的內力從壓在韓雪肩上的長劍上傳來,韓雪身體猛地一震,知道白鹿子是要用內力化去自己的武功,隻罵瞭一聲:“臭老道,你……”就被那內力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韓雪拼盡全身的功力,竭力與白鹿子相抗,連骨骼也格格作響,但這白鹿子內力之強,武林中除張三豐外無出其右,韓雪就如激流中的小船一樣全然無能抗拒,但覺白鹿子的內力在自己的奇經八脈中四處遊走,四肢百骸極是難受,似乎每處大穴之中,同時有幾百枚燒紅瞭的小針在不住刺入一般,功力快速消散。
白鹿子見韓雪大汗淋漓,濕透衣衫,尤自苦苦支撐,不由也有些佩服她的毅力,說道:“老道這麼作也是為瞭你好,叫你以後不能再隨意出手傷人,否則似你這般心狠手辣,遲早必遭橫禍無疑。”頓瞭頓又道:“你武功雖廢,但是其它一切都與常人無異,你回去找個好人傢嫁瞭,作個賢淑的好女子吧!”
白鹿子正自洋洋得意的說教,突然之間,一股極陰毒的內力從長劍上傳來,白鹿子猛地胸口一痛,似乎被一枚極細的尖針刺瞭一下,這一下刺痛突如其來,直入心肺。
原來韓雪危急之下,使出瞭聖火令心法中的透骨針的內勁,一股細如發絲的陰勁穿透瞭白鹿子的雄厚內力,循著經脈上行,直侵白鹿子胸口檀中要穴。
韓雪回憶起來聖火令心法殘缺不全,這透骨針的功夫她本來是練不成的,隻是現在白鹿子的雄渾內力正在她體內四處沖撞,誤打誤撞之下,竟然幫她沖開瞭身上的數處玄關,使出瞭這西方明教最陰毒的武功。
霎時之間,白鹿子隻覺疼痛入骨,閉氣窒息,壓在韓雪身上的內力不由得一松。韓雪全身勁力都已集於肩膀和白鹿子相抗,雙手本已與癱瘓無異,現在壓力突然大減,雙手立得自由,反手一劍,插進瞭白鹿子的咽喉。
白鹿子臨死時內力如山洪暴發般洶湧而出,韓雪猛地裡身體猶似受瞭鐵錘的重重一擊,“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搖搖欲倒,數番潛運內力才勉強穩住身體。
高則成慘呼一聲:“師父!”搶上來抱住白鹿子的屍身,放聲大哭。韓雪高舉長劍,對著高則成大喝道:“你師父不自量力,與我比拚內力,自取滅亡,你想為你師父報仇就快上來動手吧!”
韓雪先在白鹿子壓迫下苦苦支撐,內力幾已耗竭,後來又受瞭白鹿子臨死的內力沖擊,受傷極重,倘若和高則成再鬥,隻怕是一招也支持不住,故此虛言恫嚇,隻盼能拖延些時候,恢復一點功力逃走。古墓派輕功冠絕武林,她雖然受瞭重傷,高則成多半仍舊追趕不上。
高則成的武功本來就不比韓雪差多少,此刻上前拚鬥,韓雪非死在他劍下不可,隻是他一向奉師父如神明,今日見天下無敵的師父竟然落敗身亡,嚇得膽也破瞭,已無絲毫鬥志。
韓雪見到他如此害怕的模樣,得意非凡,叫道:“哈哈!我武功天下無敵,三招兩式就殺瞭你師父那老牛鼻子,我剛才砍瞭你師弟的一條手臂,現在要把你的兩隻手都砍下來。”說著踏上兩步。
高則成久歷江湖風雨,韓雪這些炎炎大言,原來騙他不倒,但這時他成瞭驚弓之鳥,隻覺高舉著滴血長劍的韓雪有說不出的兇狠可怖,聽她說要砍瞭自己的雙手,隻嚇得全身發抖,臉色發白,喃喃地道:“我的手……我的手……”突然發瞭一聲喊,跳起來奔下樓梯,連昏倒在地上的師弟也不顧瞭。
韓雪見高則成竟然如此膿包,忍俊不住,哈哈大笑,突然間牽動傷勢,心口一甜,又吐出一大口鮮血,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難以支持,忙以長劍撐地,這才勉強站穩。
韓雪知道白鹿子這類高手身上往往帶有寶物,機不可失,當下在白鹿子衣袋中細細摸索,豈料卻一無所獲,看看白鹿子的寶劍還不錯,當下取瞭過來,背在自己的背上。
酒樓中掌櫃與店小二等見有人鬥毆,早就躲得遠遠的,這時聽得聲音漸息,過來探頭探腦,見到滿地鮮血,死屍狼藉,嚇得都大叫起來。韓雪將手裡的劍晃瞭晃,威嚇道:“叫什麼?快給我閉上瞭嘴,否則本姑娘一劍一個,都將你們殺瞭!”眾人見到血跡斑斑的長劍,嚇得諾諾連聲。
韓雪取出一大錠銀子,交給店夥,喝道:“快去給姑娘弄來一匹好馬,剩下的銀子賞給你。”那店夥又驚又喜,飛奔而出,片刻間將馬匹備好。韓雪又取出一錠黃金,交給掌櫃,說道:“一會自然有人來替這些人收屍,來的人若是問我去向,你就說我出東面城門去瞭。”那掌櫃如何敢說個不字,隻有點頭。
韓雪踉踉蹌蹌的走下酒樓,勉強爬上馬背,策馬出西城門而去。她知道適才高則成不過是一時上當,不久必會醒悟,前來復仇。而今之計是離開這綿陽越遠越好。自己今日殺瞭白道領袖昆侖掌門白鹿子,實在是闖禍非小,昆侖乃武林六大門派之一,門徒遍佈天下,以後自己在江湖之上,怕是將步步荊棘,諸凡正派門下弟子,也將莫不以自己為敵。
韓雪騎馬一口氣奔出數十裡,看看離綿陽已遠,心中稍安。她本是用一口真氣強壓著傷勢,這時心中一松,這口氣懈瞭,傷勢立時發作,再也無法支撐,突然胸口一熱,隻覺得天旋地轉,喉頭不住有血狂湧,便此摔下馬背,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