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加州的雨
房間裡隻開瞭落地的臺燈,光線比室外還暗,站在窗前能看清此時搖曳在暴風雨中的街景。聖拉蒙市位於美國加州東灣區,是個人口不多、僻靜整齊的新城市,除擁有加州獨有的魅力陽光以外,甚至比加州的大部分城市更加氣候宜人,說是四季如春也不為過。
再加上離舊金山不遠,交通方便,所以當年安排瞭成語在這裡養病。
就是這樣一個安詳寧靜的小城,在今年的深冬,現在,正經歷著罕見的暴風雨襲擊。
原本整齊如排珠的路燈已經呈鋸齒狀排列,斜斜潑落的雨絲在燈光下清晰可見,院前的綠植歪歪地飄,仿佛已經是用最後一口氣撐著,泳池裡的水也溢出來,與飛濺的雨滴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常年無雪的加州,在今年卻最北部降雪不斷,大雪已經封山,導致整個加州降溫,一片風雨飄搖。新聞裡播報員的聲音凝重,插播一條最新消息:聖拉蒙市一位女編輯員在步行中被吹倒的大樹砸中,不幸不治身亡。
臨窗而立的肖欽聞言斂瞭眼瞼,本能地想起一個人,下一秒又反應過來,不是她,她是記者,雖然也是不治身亡,與樹有關,但她卻是開車撞上去的。
垂在腿邊的手不自覺握緊,他舉目遠眺,眼前樓下的風景危如累卵,卻是看得見的,倒是遠處,暗夜裡那一大片廣袤無垠的草地,貼著地面不為所動,像撕開瞭裂口的無底黑洞。
「叩叩」的敲門聲傳來,打破一室冷寂。
站在門口的季東海跟瞭肖欽多年,看他背影像沉墨一樣濃鬱,幾乎與遠處的黑暗融為一體,自是知道他現在這樣是在想什麼。最近這兩年很少再看到他這個樣子,差點忘瞭他的這一面。
「有消息嗎?」肖欽問,沒有轉身
「…沒有。」季東海突然有些語塞,還是接著道。
「屋子被入侵前就斷瞭電,備用的發電機也剛好沒油,所以監控什麼都沒拍到。回看之前的監控錄像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還有,外面風大雨大,一直在沖刷…沒留下什麼的痕跡。」
語閉,預料之中的沉寂。
季東海不禁提口氣,看肖欽。
他背著手,一動未動,沒有說話。
電視新聞還在吵雜,季東海卻覺得這屋子沉寂得窒息,連呼吸似乎都數得過來。良久,他終於忍不住,暴躁起來怒罵:「媽的!這些孫子,跟陰溝裡的老鼠一樣惡心人,有本事明著來!我弄不…」
肖欽終於轉過身,神色平靜,看不出一絲痕跡,他淡淡道:「這麼多年都沒有查到,這次查不到也不算意外。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說完,他看向光線明亮的走廊,不適應般地瞇瞭瞇眼,才問:「小語呢?她沒事吧?」
季東海臉上滑過淺淺的自嘲,是少有的手足無措的樣子,嘟囔道:「誰知道呢?怕是見瞭你就沒事瞭,你自己去看吧。」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仿佛迫不及待要躲開的樣子:「我去接著查瞭!狗娘養的,總有一天…」
他人都走開瞭許久,聲音還留在屋頂盤旋。
這麼多年瞭,他性子還是沒變,盡管早已穿上整齊的定制西裝,脾氣上來瞭還是該罵就罵絕不兜著。
肖欽搖頭,走出昏暗的房間。
這棟房子他當年費瞭點心思,買瞭周圍鄰居的地產並瞭一大片地,才做成如今一望無垠的樣子。室內的裝修則是按成語的喜好來,為的就是讓她最大程度地保持心情開朗。
半年以前他還來往地頻繁,一方面是關照成語的病情,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裡收藏瞭那個與他相愛7年的女人…成諾的零落物件。可是現在,他站在這裡卻有一點陌生,甚至有一絲說不清的壓抑和沉悶。腦海裡不時閃過另一個女人倉皇垂眼掩飾失落和無措的樣子,肖欽甚至有一瞬覺得他不應該站在這裡。
成語的房間果然燈火通明,連衛生間和陽臺外的燈都大開著。她蒙著被子,蜷在床頭的一角,聽到開門聲,驚慌露出雙眼,看到是肖欽才放松下來,朝他撲來,哭得梨花帶雨:「戴倫哥!是他們!他們又來瞭…」她滿眼無助,連身子也微微發抖。
看她這個樣子,肖欽心裡愧疚。當年成諾最寵她這個妹妹。姐妹倆很早就沒有瞭父母,相依為命多年。成諾死後,肖欽便全權照顧成語,卻不想,她患上瞭抑鬱癥,才21歲,卻要過時常擔驚受怕的生活。
肖欽拍著成語的背,安慰:「不怕,他們已經走瞭。現在整棟房子都有人把守,我也在。」
他的語氣沉穩鎮定,聲音醇厚,像一口紅酒滑進心裡微微發熱,有莫名讓人心安的魔力。成語仿佛終於找到瞭一點安全感,漸漸緩和下來,隻是依舊抹著眼淚,扭頭看瞭看窗外,道:「我怕…我不敢睡覺。」
沉靜的夜幕不時滑過驚雷,狂風暴雨依舊,卷起樹木殘枝擦過窗戶,發出響聲。
肖欽想起成諾,那個明媚的女孩,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卻獨獨怕打雷怕得要死。
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他扶成語躺下,坐在床沿替她掖好被角,和緩道:「沒事,你睡吧,我就在旁邊。」
成語乖巧地捏著被沿,一副認真聽話的樣子,其實心裡卻是失落。
她知道姐姐最怕打雷,所以她剛剛故意看瞭窗外,果然隻要一提到姐姐,就能讓他心軟。雖然還是不能與肖欽更進一步,但如今能留下他陪自己也不錯瞭。
成語知道,這麼些年來,肖欽給她優渥清凈的生活,甚至盡可能滿足她的一切要求,這些都是看在姐姐成諾的份上,肖欽從來隻把自己當妹妹對待沒有半分逾越。所以她一直藏著自己的心思,怕貿然泄露出去不但不能被他接受,還反而被生疏。於是她便安靜規矩地做一個妹妹。她原本想著,畢竟他最愛的姐姐死瞭,而他身邊再沒有其他什麼女人,那麼她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那個女人。
原本也確實是這樣,可是最近,她卻隱約察覺出來不對。
第五十二章 回國
以往,隻要她給肖欽打電話,他就會安排盡快飛回美國。可是最近幾回,他卻以各種理由推脫,成語裝可憐撒嬌也不頂用。直到這次,她差點出瞭事他才出現在這裡。
剛才,如果不是她耍瞭心眼讓他留下來陪自己,他肯定就去收集著姐姐遺物的那間屋子過夜瞭。那件屋子隻有他有鑰匙,平時連傭人都不讓進去打掃。每次隻要他回來,必然是要親自整理一番那件物屋子,然後整晚悶在哪裡。
成語恨,姐姐到底有什麼好,都死去幾年瞭還讓他念念不忘,讓他都不正眼好好看看自己。
但是現在,還有一件事讓成語感到更加恐慌。肖欽最近在聖托蒙的這段時間裡,隻是剛到的第一天進去瞭一次那間房子,之後便另外騰瞭屋子住,他居然不再在那裡過夜瞭!
剛開始成語還竊喜,原來多深的感情終有變淡的一天,她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瞭,便試著晚上去敲門送夜宵,結果卻沒有一次成功。白天他更是忙得連人影都見不著。
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女人的直覺讓她警惕,她心裡生出前所未有的不安,一個猜測在心底反覆翻滾,讓她忐忑輾轉的。
「睡不著嗎?最近又在失眠瞭?」見成語神色鬱鬱,肖欽問。
「啊,有點。」成語忙掩住神色回答:「其實之前都好多瞭,可是最近見瞭那些人後,又…」她苦笑,緊接著又試探道:「戴倫哥,你好久都沒來看我瞭。」
好久嗎?肖欽想,算起來是有幾個月瞭,與他以前來這裡的頻率相比的確是久瞭。至於原因,肖欽自己都不想多想,便敷衍道:「嗯,國內公司忙。」
他一向不與她提公司的事情,成語不好再多打探。何況他語氣淡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窗外一陣狂風卷過,被吹倒的樹枝劈裡啪啦地打在窗戶上,成語心裡更亂瞭,她暗自咬牙,接著道:「他們發現這裡瞭,以後…該怎麼辦?」
肖欽看著窗外,靜默兩秒才道:「這裡已經不安全瞭,我已經叫人開始轉移瞭。」提起那些人,他聲音便有些冷。隻是他側著臉,成語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問:「你想搬去哪裡住?紐約、夏威夷、塞班?或者歐洲也行…」
聽著他列出的地方,成語不住地搖頭,最後她看著他道:「戴倫哥,我想跟你一起回中國。」
沒想到她會想去中國,肖欽頓一頓。以她的情況來看,該去的是適合度假放松的地方,至少是她適應的西方國傢,不會讓她感到太陌生。
「那你…」
知道肖欽指的是她的病情,成語連忙解釋:「我現在已經好多瞭,我覺得我也應該多與外面的世界接觸瞭,醫生也這麼說,不是嗎?」
肖欽沒有馬上回答,終於收回目光看她,眼神裡帶一點探究。成語在靜默中捏瞭把汗,就在她已經在想該怎麼繼續說服他的時候,才聽到他說:「可以,這個你不用擔心。早點睡。」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也好,有些事情也確實是該查清瞭。
成語則滿意地攏著被子翻身,背對著肖欽,松一口氣,臉上是得意的微笑。不管怎麼樣,去瞭中國就知道瞭,她倒要看看是怎樣一個女人讓肖欽連懷念姐姐的習慣都能改變。
許是最近加倍努力地工作被領導看在瞭眼裡,這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梁鹿被程丹叫進瞭辦公室。她言簡意賅地肯定瞭梁鹿的工作後便直接道:「年底瞭,今年本省的企業傢大會在本市召開,由咱們總集團承辦。集團需要從子公司借調一些秘書助理過去幫忙,咱們部門我打算推薦你,所以先叫你來問問你的意願。」
梁鹿暗自驚訝,愣瞭愣才反應過來是環宇電子的上屬集團裕豐國際。
「怎麼樣?你也可以考慮考慮再給我答覆。不過這種機會不多見,你也知道的,能在集團那邊嶄露頭角的話,對以後在公司的發展也有好處。」
梁鹿自是知道這種工作經歷難得,沒想到入職第一年就有這樣的機會,不禁受寵若驚,卻也開心,當即便表示榮幸,感謝領導對自己工作的認可。
她沉著冷靜、從容不迫,恰如其分,沒有年輕人身上普遍的毛躁和浮躁,程丹也是很滿意,叮囑道:「不要有壓力,工作不會很繁重,應該會對每個人有所分配…借調期也不會很久,從企會前的培訓開始應該…到結束就差不多瞭…」
梁鹿其實本是想用工作充實生活,忙碌起來不讓自己多想,同時心無旁騖地做好該做的事情,並沒期望要得到什麼,現下卻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連李成楠都不禁感嘆她勢頭強勁,連自己也要避其鋒芒瞭,開著玩笑問她是不是有背景和後臺支持。
梁鹿笑笑不在意,心裡全當是自己誤打誤撞,隻是嘴角挽起的弧度多少輕松瞭一點,一直陰鬱沉積的心情到底有瞭一絲撥雲見月的清朗。直到葉昭雯打趣她最近一直緊繃的臉終於松弛瞭的時候,梁鹿才驚覺,自己將那個人關進心裡的角落裡絕口不提,便以為就過去瞭,總以為自己表現得雲淡風輕滴水不漏,卻原來身邊的人早已看出她的陰鬱和不安。
企會在即,梁鹿沒過兩天就去到集團報道。而同時,環宇電子內,愛好八卦的辦公室職員間開始流傳一則副總肖欽的花邊緋聞:肖總似乎與他的新秘書關系不一般。
第五十三章 大瓜
梁鹿租住的地方離環宇電子近,離裕豐集團總部就很遠瞭,每天上班得坐地鐵一直往東到海邊。所幸集團大樓離地鐵站不遠,出站後走幾分鐘就能到,沿路是繁華的商業街和名品店,到集團樓下的時候便是寬闊的集團廣場和一望無際的海岸線。
東部這一片地方是吹沙填海造出來的,當年就是裕豐集團的前身…裕豐工程承包有限公司與政府合作承接的這項工程,填出瞭從東南方向的南山港二期碼頭到腳下這方土地的一整條海岸線。
十多年過去,南山港碼頭成為瞭附近城市群最主要的港口,東線的海灘也已被打造成遠近聞名的商業和娛樂中心。當年的裕豐工程承包公司則瞅準瞭商機,順著地產業的東風開設瞭裕豐地產,大搞房地產開發,一路起飛,最終成立裕豐集團,後分設子公司,涉獵不同領域和行業。
以玻璃結構為主呈波浪形的集團大樓與綽約的海面相鄰,遼闊靜謐的海景透過落地窗映入室內墻面,不時有遊艇滑過劈開一疊疊浪花,海鷗遠遠鳴啼。
梁鹿以前在附近的商業街閑逛的時候曾許多次遠遠看到過這棟樓,在閃耀的萬傢燈火中宏偉又神秘,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這棟樓的辦公室裡,俯瞰窗外的車水馬龍。
「小鹿姐,想什麼呢?下班啦。」
梁鹿回頭,看見成語笑瞇瞇地朝自己打招呼。
成語也是從環宇電子借調過來的秘書,同梁鹿一樣被分配在企會現場翻譯的工作組裡。隻是她前天才到集團報道,比其他人晚幾天,便時常向梁鹿請教之前空缺那幾天落下的培訓。她聰明伶俐,一口一個小鹿姐,主動找梁鹿一起午飯和下午茶,一來二去,兩人便熟稔起來。
「哦,沒什麼,你先走吧,我今天下班約瞭朋友,她過來找我。」葉昭雯今天約瞭她在附近逛街。
「好吧,剛好我男朋友也過來接我,那我先走瞭。」
梁鹿投去瞭然的表情,成語則害羞地笑笑,背起包招招手離開。
看看時間葉昭雯應該馬上到瞭,梁鹿很快也收拾好下樓,走到自動玻璃門外準備給葉昭雯打電話,卻不想抬眼間在樓側的街角看見成語的背影。她步伐輕快匆忙,上瞭一輛黑色轎車。
梁鹿一愣,那輛車樣式和標志紮眼,她再熟悉不過。
不由她多看,車子很快啟動,混入下班的高峰車流中,最終看不見。
回過神來的時候葉昭雯已經站在她身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望夫呢你?叫你好幾聲都聽不到。」
她說話一向直接,梁鹿也不在意,收回眼光含糊過去,隻說肚子餓要先吃飯。
飯桌上,葉昭雯將攢瞭一周的辦公室趣聞和八卦滔滔不絕地倒出來。梁鹿心裡有事,便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著,最後葉昭雯也看出來她興致缺缺,便轉瞭話題問她:「說說,你在集團這幾天,怎麼樣?還適應?」
「適應是挺適應的,都還順利。」梁鹿捏著細管攪著杯子裡的果汁,應付道。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在軌道上,平靜又簡單,可實際上心裡有多沒底隻有她自己知道。
腦海裡又出現成語走上那輛黑色轎車的畫面,她忽然抬頭,問葉昭雯:「你知道咱們公司一個叫成語的秘書嗎?她也借調來集團瞭,剛好跟我一個組。」
「成語?是那個…肖總辦公室新來的秘書嗎?」
「肖總辦公室?我不知道,我隻聽她說她是副總辦公室的,但沒說是哪個副總。」公司副總有好幾個。
「沒錯,那就是她瞭!肖總的新秘書。這麼特別的名字,公司再找不到第二個。」
「這人我最近還真聽說瞭,有個大瓜是關於她的,你不提我還差點就忘瞭。怎麼?她跟你在一組?」葉昭雯眉飛色舞,顯然是知道點什麼。
梁鹿心裡「咯噔」一沉,有些艱難地點頭。她突然有點害怕葉昭雯接下來要說的話,卻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
果然,葉昭雯擠眉弄眼,聲音壓低,道:「聽說她和肖總有一腿。是前一段時間肖總去美國出差挖回來的人物。稀奇吧?肖總以前可是從來沒用過女秘書。」她喝口飲料,興致勃勃地接著道:「才來沒幾天,就有好幾個同事看到她和肖總同進同出,雖然沒對外宣佈是什麼關系,但好像也並不避諱躲著大傢。有人猜…他倆可能在同居…」
梁鹿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表情,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仿佛毫無防備地被人狠狠甩瞭一耳光,心上好像壓瞭秤砣一直墜下去,腦子亂成一團。
葉昭雯還在問:「說起來我還沒見過她呢…長得怎麼樣?漂亮嗎?想象不出來,肖總喜歡的是哪一類型…」
梁鹿記不清自己確切怎麼回答的,大概是「清純、可愛、怪不得英語說得那麼好」之類的話。她隻想趕緊離開這裡回傢,鉆回到自己的小窩裡。
大概是她臉色確實不好,借口身體不舒服要回傢的時候葉昭雯也沒攔著,將她送上出租車還叮囑她工作也不能太拼,要註意休息。
是吧,可能確實是最近工作有些緊張瞭,梁鹿想,不然怎麼躺在床上還是覺得很累。
窗戶沒有關緊,冷風陣陣地吹進房裡,窗紗胡亂打擺。可她也不想起來關上,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吹吹風清醒清醒。隻是吹著吹著,腦袋非但沒有清醒卻反而更加昏脹,漸漸地連眼皮都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第五十四章 發燒
梁鹿是被凍醒的。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房間也沒有開燈,寒流似的空氣從窗口撲入滲進四肢百骸冷到骨子裡。她想起身開燈關窗戶,才從床上坐起來又差點倒回去,身子軟得像棉花,頭卻重得跟灌瞭鉛似的,摸一摸額頭,果然燙如熱鐵。
大意瞭。
她看著大開的窗戶,還沒暈過勁,卻開始渾身打顫,抖得不能自己,不得不拉被子包住自己,隻是身上的每個關節都是酸軟的,使不上勁,便隻能胡亂裹住。
這樣坐在風口,肯定不行,得起來先把窗戶關上,梁鹿想。她咬牙撐起身,開瞭床頭燈關瞭窗戶,便已是滿頭大汗,扶在墻根歇瞭歇,又提著最後的一口勁翻出傢裡僅有的感冒藥服下,再次爬回床上的時候已是虛汗岑岑,頭昏目眩,再提不起一點力氣。
不知過瞭多久,梁鹿迷迷糊糊地又睜開瞭眼,這次她是被熱醒的,腦袋發脹好像就快要炸開,連帶著眼前天花板上的吊燈也仿佛在膨脹,變大變小。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又濕又重,可她沒力氣換,更別說起來量體溫,去醫院。
她踢開被子,碰到放在枕邊的手機,便如抓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撈起,還沒多想,手指就已經滑到瞭那個她糾結瞭一個月都沒有撥出去的號碼上。
隻有他來過這裡,這個時候找他求助也算是合情合理吧,梁鹿迷迷糊糊地想,手指就要落下,來電鈴聲卻搶先一步響起來。
是李成楠。
「喂?梁鹿,你在傢嗎?你托我找的那本原版字典我已經弄到瞭。你不是挺著急要的嗎?剛好我這會就在你傢小區附近,方便的話我現在拿給你。」
因為企會被分配在會議翻譯組,梁鹿做瞭準備,還需要一本專業的英英字典,字典比較小眾,她便托瞭在國外有同學的李成楠幫忙找。
「我在傢。」梁鹿啞聲道。
「能不能再麻煩你帶點退燒藥過來,我好像發燒瞭。」
掛瞭電話,她突然就沒瞭勇氣繼續再撥那個號碼,力氣仿佛一瞬間用光,就這樣吧。她將自己的位置微信分享給瞭李成楠,順便將門鎖密碼也發給他,之後就歪著頭在昏睡和醒過來的狀態間掙紮。
李成楠很快趕到,沒按門鈴,直接輸瞭密碼開門進來,手裡還捏著車鑰匙。走到床邊的時候就看到床上的梁鹿臉色滲白臉頰卻潮紅,神智已經淡漠。
他伸手試探她額頭,燙得嚇人。隻是他買藥的時候醫生開瞭風寒和風熱兩種,不敢給她亂吃,隻得把手上的東西都放在一旁,先拍醒她,問清她是著瞭涼瞭還是受瞭熱。
梁鹿眼熱頭脹,一會冷得發抖,一會又熱得恨不得埋進冰裡,看人都費力,隻半睜著眼,虛弱道:「不知道…窗戶沒關睡著瞭,吹風瞭。」
這個天氣的風,那就是風寒瞭。
「傢裡有沒有溫度計?放在哪?」
「溫度計?在客廳吧…」梁鹿說著又卷起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又開始泛冷瞭。
李成楠幫她把被子掖好,去找溫度計,最後在電視櫃下的抽屜裡找到,轉身往床邊走,卻看見茶幾上的藥品包裝袋,袋子上寫著「清熱解毒顆粒」,顯然是治療風熱的藥,已經是拆開空掉的狀態。
他登時就黑瞭臉,正準備找梁鹿說教,門鈴卻突然響起。
李成楠疑惑,這個時候瞭,誰找她?可等他開瞭門,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時,卻更疑惑瞭。
「肖總?」李成楠驚訝,挑眉。
門外的男人沒有回聲,一身黑衣,幾乎隱匿在陰影裡,瞳孔微縮盯著他,散發出戾氣。
「你找…梁鹿?」李成楠不確定道,察覺出眼下這氣氛是說不出的詭異。
「嗯。」肖欽沉聲道,不請自入。他摘瞭手套和大衣隨手搭在沙發背上,動作自如,好像在自己傢裡一樣。
李成楠斂住眼裡的打量,腦子飛快地轉著,猜測兩人的關系。
「她人呢?」肖欽問。
「在床上躺著。」李成楠指一指臥室,故意模棱兩可道,在看到對面的男人瞬間沉瞭臉,眼神不善時,心下瞭然,才接著道:「發燒瞭,還吃錯瞭藥。」
肖欽冰冷的表情終於沒再繼續冰下去,他抬腿向臥室走去,在經過李成楠身邊時,看到他手上握著的溫度計,又停下來,問:「測過瞭?」
周身的氣壓仿佛都隨著他的移動變低,李成楠反應過來,聳肩道:「還沒。」
肖欽接過溫度計,又看瞭李成楠一眼,才轉身向床邊走去。李成楠松一口氣也跟過去,就見肖欽已經坐在床邊,抬瞭梁鹿的胳膊,捏瞭溫度計要往她衣領裡放。
梁鹿似乎有些燒迷糊瞭,眼睛都沒睜,也不知道是誰在碰自己,有些抗拒,扭著身子不配合,嘴裡不知道在咕噥什麼。
「是我,聽話,別亂動,給你測體溫。」肖欽耐心哄道。
梁鹿果然乖下來,不再動彈,皺著臉不知道嘟囔瞭什麼,又昏睡過去。
肖欽將溫度計置好,空氣便沉寂下來。
李成楠先開口:「原來是你。」
「怪不得她最近一直不對勁。不是捏著手機發呆就是拚瞭命地工作,好像有人拿刀趕著一樣。你們鬧矛盾瞭?」他問道,語氣卻是肯定,聲音是後知後覺的明瞭。
是嗎?原來她過得不好。肖欽心裡仿佛被重錘,看著梁鹿蒼白的臉沉默許久,隻是表情依然未變,甚至毫無波瀾,最後道:「跟你沒有關系。」
他冷漠的表情刺激到瞭李成楠,隻見他冷哼一聲:「跟我沒關系?那跟肖二少又是什麼關系?」
他語氣諷刺,話裡似有深意。肖欽終於側目看向他。
他卻神色反倒輕松下來,拉瞭一旁的椅子坐下,與肖欽對視,嘴角甚至掛著笑意,緩緩道:「聽說肖老爺子有意與建安國際聯姻,而有人已經碰到瞭肖二少和建安國際的千金李佳私會。我還聽說…肖二少有個在外嬌養瞭多年的女朋友最近也回國瞭…」
「你想說什麼。」肖欽冷聲打斷李成楠,眼神像夾瞭冰漬的刀片一樣射去,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李成楠卻並不在意,接著道:「我想說什麼,想必肖二少比我清楚。我隻是好奇,梁鹿又算你的什麼人?你要怎麼對待她?」說到梁鹿,他不再冷靜,聲音開始夾著怒氣。
肖欽卻依舊不解釋,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最後是電子溫度計的提示音打斷瞭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肖欽回神,很快又冷靜下來,取出溫度計,看著電子屏上的數字,擰瞭眉頭,站起身將梁鹿抱起,在經過李成楠的時候卻停下,親手將那副纖弱的身軀交到他手裡,復雜道:「你不懂。」
「已經燒到40度瞭,送她去醫院。」
「還有…李成楠,那你和李佳又是什麼關系?」
「你…」李成楠驚愕,這下他是真的不懂瞭,有許多疑問卡在喉嚨裡,卻不知該從哪裡問起。
「走吧,不能再拖瞭。」肖欽催促,已經率先走到門口,按開瞭電梯。
懷裡的人打著顫在囈語,情況緊急,李成楠咽回所有問題,快步走進電梯。
門口的肖欽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是靜靜看著躺在李成楠臂彎的梁鹿,直到電梯門合上。
下瞭樓,李成楠將梁鹿放在後座,火速往醫院趕。
肖欽則轉身回瞭梁鹿的屋子,在沙發上坐下,點燃一支香煙。
其實他現在不常抽煙。前幾年成諾剛死的時候,他消沉過一段時間,那段日子抽得很兇。後來他生瞭一次病,肺部出現感染,便不得不戒掉。他自制力一向好,戒掉後就很久沒再碰煙草。而之後再破戒,也是因為梁鹿。就是那次在外市出差,在酒店她中瞭藥的時候。他把她綁在浴缸裡,逃也似的避到客廳,順手拆瞭酒店自備的香煙,試圖壓下躁動的欲望和心思。
當時與梁鹿發生關系,他隻覺得是情況特殊,迫不得已,現在想來未必如此。那晚剛開始的一再逃避不是他坐懷不亂,而是他心裡有鬼,因為那具衣衫凌亂的身體帶給他的震撼隻有他自己清楚,分明是他怕自己開瞭頭就再也收不住心底如洪水猛獸般的渴望。
否則他怎麼會與她糾纏不休到現在。
靜止瞭許久的煙灰無聲地掉落在地上,肖欽眼底是淡淡的嘲諷。原以為曾經滄海難為水,與成諾多年的感情永遠也不會淡,可是現在,他在幹什麼?成諾才死瞭幾年?她可是因為自己而死,而當初自己走上現在這條路也是因為成諾。可笑。當年失去她時痛地有多深,現在打在臉上的耳光就有多響亮。
肖欽煩躁地掐滅煙頭,不願再想。走進臥室,打開衣櫃拿瞭幾件東西才離開梁鹿的公寓下樓。
其實他今天去集團接成語的時候看到梁鹿瞭。她離得很遠,他坐在車裡,原本是註意不到的,可他就是在成語打開副駕車門之前時候無意識地轉頭看瞭遠處一眼。她剛從大樓出來,低頭在翻手機,修長的黑色大衣捂得嚴實卻也輪廓分明,好像有點冷,她將領子也立起來,隻剩下眼睛以上的臉蛋露出來,黑衣與雪肌,對比分明。
她都會聯系誰?肖欽想。
晚上,應付完手頭的事情,明明並不順路,但他不自覺就將車開到瞭她傢樓底下。她房間燈亮著,他卻沒打算上去,直到李成楠出現。
李成楠的車從遠處開來最後緊挨著他的車停下,他親眼看著他從車上下來,步伐生風地上瞭樓。
這個樓裡還住著其他李成楠認識的人?肖欽可不覺得有這種巧合。
顧不上立場也幾乎沒想什麼,他很快也下車,按瞭電梯到梁鹿傢門口,在看到果然是李成楠開門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那股幾乎要焚燒起來的狠勁,要不是李成楠開門夠快,衣衫整潔,那股勁說不準會怎麼發作。
李成楠安排好醫院,梁鹿很快就掛上瞭點滴安睡過去,雖然還是蹙著眉,卻沒再喊冷喊熱。他一直在旁邊盯著她換藥掛完針,沒有再出現溫度升高的情況才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昏昏睡去。第二他天醒來時梁鹿已經醒瞭,一聲不響地躺在床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看瞭她半晌都沒察覺到,直到他把水端到床前才回神,咧著嘴笑得燦爛:「謝謝瞭。」
話說地簡單,其中的誠意李成楠卻聽得出來。
「跟我客氣什麼。你病好瞭沒就笑這麼開心,忘瞭昨晚的難受勁瞭?」
「啊?我昨晚出什麼糗瞭?都燒糊塗瞭。不過我這會感覺好多瞭,應該沒什麼問題瞭吧…」
既然昨晚她沒聽到,那自是不提最好。李成楠放下心,接著道:「好什麼好瞭,你好好歇著吧。多大的人瞭,吹冷風睡覺,還亂吃藥…」說著,他突然停住,盯著梁鹿床頭放著的東西,神色怪異。
梁鹿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是自己的一點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她驚喜道:「你也太貼心瞭吧,這都幫我取來瞭。」
李成楠笑笑,掩住不自然,幫梁鹿叫瞭醫生過來量體溫,便借口買早餐出瞭病房。
走廊裡熙熙攘攘的病人和護士,他眉頭緊皺,眼裡滿是戒備,看誰都要多看兩眼,仿佛要找出點什麼。
他昨晚根本沒有離開病房,走的時候也沒想起帶這些東西。
看來他真是下瞭心思,知道他們在哪間醫院哪個病房,還能在他熟睡時進房間放東西。
梁鹿的燒來得快退得也快,雖然還是有點咳嗽不適,她還是堅持第二天就出院,早早回集團上班。企會在即,工作還有很多,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因為自己的病情耽擱進度,甚至拖後腿影響到其他同事。
李成楠勸不住,看她勁頭實在是打,便找醫生開好藥,叮囑她按時吃藥好好休息。
還好梁鹿平時工作都習慣提前做,準備得也多,所以影響不大,工作上還能應付得來,隻是她發現一連幾天都沒有看到成語再來集團上班。
第五十五章 不知所措
企會開始的前3天,有瞭確定的參會人名單後,便開始分配翻譯組的秘書。
因為這種級別的會議同時涉及本地的招商引資,所以會有外賓,而本省又是出名的沿海外貿大省,外賓數量自是不少。
根據以往,此類會議一般會聘請專業的同聲傳譯公司完成會議的現場翻譯。翻譯們聚集在封閉式的傳譯室,也就是傳說中的「小黑屋」裡,在發言人講話的同時說出譯文,譯文則通過會場座位上配備的同傳接受耳機傳達給每一位來賓。
但是由於各種原因,今年集團沒能找到合適的同傳團隊,為瞭保障會議質量,集團幹脆就運用內部資源組建瞭自己的翻譯班子。這也就是翻譯組秘書們的主要任務。但是除瞭同傳,還有少數秘書會被分配到會場內,做類似場內服務接待的志願者,不過主要也是針對外賓。
同傳要求譯者在翻譯講話的同時還能迅速整理信息,速記演講者後面的講話,對心理和專業要求都很高,挑戰極大,因此整場的會議不會由一個人單獨完成,而是多人輪流合作,一輪平均不到20分鐘,如此交替。
梁鹿為此準備瞭很久,也毫無意外地被分配到瞭同傳的隊伍裡,卻沒想到第二天就被通知調去瞭會場現場,理由是會場志願者短缺。
她不是看不起會場志願者的工作,隻是籌備已久,整裝待發的力量不能運用出來,難免有些胎死腹中的鬱悶。
鬱悶歸鬱悶,畢竟工作會輕松很多,可以休息休息不那麼緊張。企會那天梁鹿便早早簽到,換瞭集團提供的制服和工作牌便提前就位。
會場就在本省的新會展中心,說來這會展中心還是裕豐建設承建的,今年剛落成,取光設計極強,寬敞明亮,倒比一般繁重華麗的水晶吊燈更顯高級。此時室內分成好幾個區塊,配上成排的原木色長桌和套著潔白紡佈的靠椅,頗具規模的同時又不失簡潔舒適。
厚軟的紅毯從擺瞭綠植造型的走廊一直鋪到大理石臺階下的廣場,場外記者舉著長槍短炮似的鏡頭一字排開在玻璃門口,入場的來賓皆著錦衣華服,這排場倒還真有些國際盛會的意思。梁鹿主要負責場內部,看不到門口的紅毯盛況,隻隱約能聽見那邊不間斷地相機拍照和人群躁動的聲音,站著沒多久就已經見瞭幾個有名的商界大佬走進來,有幸近距離一睹真容。
隨著會議開始的時間靠近,來賓蜂擁而至,梁鹿也忙碌起來。原以為場內區域標識明顯,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各位來賓的入場券上也都明確標記,工作會比較清閑,結果到瞭人多的時候她才發現居然還有點忙轉不過來。
因為衣前掛瞭英文志願者的雙語工作牌,向她尋求幫助的多是外賓。除瞭她意料之內的幫忙找座位和指衛生間的工作外,沒想到的是,有人請她幫忙給找不到來路的朋友電話指路,有人一進來就直接問她某某商界名人的座位在哪,還有人覺得她英文不錯順便向她打聽本地好吃好玩適合旅遊的地方,甚至還有人直接搭訕要她的聯系方式。梁鹿一一應付的同時覺得有趣,發現這項工作完全不似想象中的單調和枯燥。
這不,主持人已經在開場致辭瞭,一位姍姍來遲的外賓大步進瞭會場,他不好在場內張望轉悠,止步在座位入口處。梁鹿剛好看到,於是主動迎上去,帶他入座。
這一舉動節省瞭那人的時間也化解瞭他的尷尬,落座時便一邊道謝一邊主動伸手,梁鹿禮貌地也伸手,以為隻是禮節性的握手,沒想他卻托著她的手背輕輕落下一吻行瞭吻手禮。
那人深眼高鼻,輪廓立體有致,身材修長,肩想寬闊流暢,一身深灰色高級手工西裝筆挺妥帖,在西方人的長相中也是極出色的,最吸引人的是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如琉彩的玻璃珠一樣點著碎光。
梁鹿刷地紅瞭臉,愣瞭一下才反應過來,竟有點不知所措,之後隻能禮貌地笑一笑快步走開。
她轉身,沒走兩步卻看到過道另一邊在最邊上坐著的肖欽。
他一身純黑的亞光色西服,端正地靠坐著,十分醒目。
梁鹿臉上還未退卻的暈紅和羞澀僵住,隻是一瞬,便又恢復笑容,禮貌卻也疏離。
肖欽面朝著正前方的講臺側對著梁鹿,雙眼卻斜撇過來直直看著她,似是早已認出她來,面上並無意外,眼神黢黑幽暗。
第一次,梁鹿主動移開眼不與他對視。她看向瞭他身旁坐著的成語,再一次禮貌地笑。
成語倒是看起來很驚喜,同時熱情地朝梁鹿招手。
梁鹿不再多做停留,踩著跟之前一樣的步伐離去。
許是剛才找她諮詢的人太多瞭,竟然沒註意到他什麼時候入得場。一個月不見,他看起來很好,黑底深紅色暗紋的領帶很襯他,與成語深紅色的套裙也很搭配。
第五十六章 企會和尼克
每位工作人員都有自己負責的區域,肖欽和剛才那個外國人坐的那片地方恰好屬於梁鹿負責的范圍,她不能走遠,隻能在區域外緣的座位旁站著。
主持人致完辭,省委書記開始發表講話。
本省一年一度的企業傢大會,由省委省政府決定召開,主要是為瞭推動省內高質量發展。最開始時的第一屆是由政府部門全權組織舉辦的,後來隨著經濟飛速發展,會議規模越漸龐大,由政府單獨承辦變得十分吃力,於是開始瞭和企業合作承辦的模式。政府給出大的框架和方向性指導,企業具體執行,所以企會同時也具有很大的政治風向,除瞭有企業傢演講,也會有政府各部門領導發表講話。
今年剛好是第十屆,有慶祝十周年的意義,所以格外盛大。不光會場盛大,演講的嘉賓也都是重量級,很多是時常在電視和網絡上露面的人物。而大佬果然不愧是大佬,講話風趣幽默節奏緊張似乎都是標配,更難得的是幹貨滿滿且通俗易懂,連梁鹿這種門外漢都被吸引住,不禁跟著一起鼓掌。
此外,不出梁鹿所料,裕豐集團董事長,肖欽的父親肖宏巖也上臺講話瞭,畢竟是本地的龍頭企業,分量自然不輕,幾乎是壓軸出場。他雖已過中年,但腰板挺直,看起來精神飽滿,連頭發也是一絲不茍,同大多出名的企業傢一樣,身上有一股敢想敢為、雷厲風行的氣質。
這點梁鹿能理解,不管怎麼樣,能將裕豐一手做到這麼大,應該也是個厲害角色。看著臺上的人,她心裡是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覺得他有點熟悉又很疏遠,他眉眼和肖欽很像,這讓她不禁想象他年輕的時的樣子。
梁鹿不自覺向肖欽的方向看去,還沒看到他,就見剛才那位老外手裡拿著耳機在向她打手勢。
梁鹿會意,疾步趕過去,堅細的鞋跟踩進柔軟的地毯避免瞭發出噪音,但雙腿不斷撐開一步裙摩擦佈料的聲音還是引來附近的人側目。
她靠近,低聲詢問。
原來是他的同傳接收耳機出瞭問題,聽不到聲音。
因為耳機可以調頻,梁鹿起先以為是跳頻瞭,便戴著試調瞭調,最後發現確實一點聲音都沒有,應該是裡邊的線路出瞭故障。
為瞭會場整潔和便於管理,每副耳機都固定在相應的位置上,雖然耳機接口可以拔下來,但是並不能取走,所以當下也不好從別人的桌子上借用一個過來。開會前,工作人員還專門對耳機進行瞭檢查,確保每個都能正常工作,結果還是出瞭問題。
那人顯然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無奈地挑眉,隻說「不幸運,剛好是在對我最重要的演講的時候。」
梁鹿打算去找耳機的步子停下,她想瞭想,問:「我讓其他工作人員去找耳機,在耳機拿過來之前,我在這裡暫時先幫您翻譯,您看可以嗎?」
灰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和趣味,他彎瞭唇角,道:「那就麻煩你瞭。」
梁鹿很快打瞭電話,聯系緊急負責人找一副備用耳機過來,順便報上準確位置,便緊接著開始翻譯。
原以為之前的準備都白做瞭,沒想到現在會以這種方式用到,梁鹿心裡更多的是激動。她不怕翻得不好,就怕不能學以致用,沒能發揮好,於是她格外仔細。
那人坐在靠走廊的座子,梁鹿翻譯不會打擾到其他人,隻是他座位比較靠前,怕幹擾後邊人的視線,她不得不保持微蹲的姿勢。可身上的半裙不僅包裹的緊,側邊還設計瞭開叉,這一蹲,便顯得有點微妙。
幾乎是立時,梁鹿感受到瞭背後灼熱的目光註視,像利劍一樣,讓她不自在。雖然知道裙子不至於走光,但她還是盡量將臀部前收,兩手搭在腿邊掩住白生生的大腿。
好在翻譯基本在梁鹿掌控的范圍內,算是順利,耳機也來得比她想象得更快,到底是做瞭準備和安排的會議,就是半蹲的姿勢比較費勁,起身的時候差點站不住。
身邊的老外紳士地伸手扶她,梁鹿卻避開,晃瞭晃,最終自己站穩。她清楚這邊的動靜已經吸引瞭周邊很多雙眼睛的註意,這會要是真被他扶住,不是腰就是臀,被看熱鬧不說,保不齊還會有人以為她是故意的,畢竟在這種事情上,輿論一向對女人苛刻。
完成瞭任務,梁鹿轉身再一次經過肖欽,像匆忙經過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沒有眼神接觸,隻心裡默念著「尼克」…這次翻譯收獲到的名字。
會議議程是一整天,下午還有簽約儀式和品茗會之類的小范圍高端交流會議,再需要翻譯的話也是老板們自己帶的私人翻譯,所以梁鹿的工作到上午完就結束瞭。
在這之間的中午,是為來賓們準備的VIP午宴,就在會場二樓與空中花園相連的偏廳裡。
梁鹿這些工作人員也有專門的工作餐,是自助餐的形式,地點在一樓最後側的後勤中心。
站瞭一早上,梁鹿著實也累瞭,小腿肚都是僵直的,雙腳更是被高跟鞋束縛得緊。她本想工作結束後就直接回傢,但想到這會剛好是交通高峰期,在路上一耽擱恐怕得餓肚子,便決定先去吃飯。
自助餐挺豐盛,但大傢都是剛結束工作一窩蜂湧過去的,顯得十分擁擠。梁鹿一向不愛湊熱鬧,與人擁擠排隊,便在人少的地兒取點吃的匆匆填飽肚子退出去去換衣服。
脫瞭高跟鞋換上自己的衣服,將制服和工作牌交歸到管理點後,梁鹿長呼一口氣往門口走去。
會議雖然已經散瞭,但還有不少人在走廊交流,大多是熟人打招呼或寒暄。梁鹿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留意,隻顧著往外走,一直到出瞭會場門口才被叫住。
「左叔叔?」梁鹿回頭,看清推開門跟出來的人,驚訝不已。
「梁丫頭,真的是你!走這麼快,我這把老骨頭都差點追不上瞭。」左永軍撫著胸口一邊喘氣一邊走近。
沒想到在這裡能碰上父親的故友,梁鹿放松下來,捂嘴笑:「左叔叔,是你該減肥瞭吧。」
左永軍和梁鹿的父親是早年「插隊」的隊友,那會認識的時候兩人都還是知青。後來他們相繼步入政壇,在梁鹿上中學的時候剛好在同一個地方機關工作,於是住在一個大院裡,是多年的老鄰居,十分熟悉。雖然之後兩人又因工作先後調到不同城市,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保持來往,梁鹿考上大學的時候他還專門送書過來鼓勵她。
她還記得,以前在大院的時候,左叔叔就經常喊著要減肥,全院的人都知道,他卻從來沒成功過,沒想到到現在也還是一樣,梁鹿忍不住打趣。
一句話將兩人都帶回舊日的記憶裡,氣氛一時熱絡瞭許多。兩人不約而同轉移到路旁成片的夾竹桃樹叢一側擋住寒風敘舊。直到有人打電話催左永軍,他才留瞭自己的手機號碼給梁鹿,囑咐她生活上有困難的時候不要客氣後返回會場大樓。
已經是12月底,外面風吹地厲害,肖欽卻一直站在空中花園的露臺一角與人聊天。
「肖總,崔總,午宴要開始瞭。」成語走過來提醒。室外不比室內,她卻沒披外套,依然隻著單薄的套裙。
「嗯,知道瞭。」肖欽掐滅煙頭,收回盯著樓下的目光,與崔總走進餐廳。
成語則在跟上之前停頓一下,狐疑,站在肖欽剛才站著的地方,也向樓下看去,卻隻看到一大片夾竹桃樹叢和熙熙攘攘的行人,並無什任何特別。
其實自上大學後,梁鹿很少再聽父親提起左永軍,漸漸地就忘瞭。以致於她不知道他現在在本市市政府上班,他也不知道梁鹿來瞭這裡工作。還是他在會場先看到梁鹿做志願者的時候覺得眼熟,後來她出門剛好近距離經過才認出來的。
突然意識到有一段時間沒跟傢裡聯系瞭,梁鹿回到傢後便開始打電話。本來隻是問候一下傢裡,卻在聽到電話那邊傳來「喂?丫頭!」的聲音時突然紅瞭眼。
原以為上班後的這半年自己已經夠成熟瞭,況且現在的生活很平靜,工作也順利,應該開心不是。可這一瞬間她卻莫名的委屈,仿佛身上的盔甲被卸下。
她將臉蒙進抱枕裡,吸吸鼻子,為瞭不讓那邊聽出異樣,故作輕松地打招呼。
卻沒想到那邊接下來說:「怎麼?外面混不下去瞭?」
被田女士的開場白噎住,梁鹿不禁破涕為笑:「我有那麼差勁嗎?」
「要不你能想起來給傢裡打電話?」
田女士直白潑辣依舊,梁鹿反倒安心許多,很快平靜下來,耐心地聽她碎碎念發牢騷。隻是期間她順嘴提起遇見左永軍的事時,那邊罕見地愣瞭愣,叫她沒事不要隨意給別人添麻煩,之後就開啟瞭磨人的教育模式。
梁鹿不得不用即將到來的元旦3天假的計劃來轉移話題,結果那邊老兩口已經安排好瞭活動,叫她自己玩自己的。
掛瞭電話,梁鹿倒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元旦自己是落單瞭。
第五十七章 年會
集團給所有今天參與企會的秘書放一天假,所以梁鹿明天沒有工作,而從後天開始又是法定元旦假,也不用去環宇電子上班,梁鹿便有瞭一個小長假。
她一身輕松,舒舒服服地洗瞭個熱水澡就開始肆無忌憚地補覺,一直睡到午後黃昏,被葉昭雯的電話吵醒。
原來是喊她看微信消息。
打開微信,果然有葉昭雯一連串的消息,十分鐘前發的,是一些她試穿裙子的照片,諮詢梁鹿的意見。
梁鹿挑瞭自己喜歡的幾張發給她,順便問出心裡的疑問:「天都這麼冷瞭怎麼還買單裙?樣式還這麼不日常。」
那邊很快回復過來,是一連串的感嘆號:「是為年會準備的啊!…不要日常!隻要好看!…」
梁鹿忽然想起什麼,瞬間清醒,坐起身,翻看公司部門群裡的歷史消息,然後跳下床跑進衛生間洗漱。
公司年會,就是今晚,還有一個小時開始。
忙著集團的工作,她居然把這檔子事給忘瞭。通知是在她生病住院的時候發的,與企會撞瞭日期,她本想著到時候請個假就不去瞭,結果出院後就徹底忘瞭。
她既沒時間也沒準備衣服,隻能簡單地收拾收拾,然後匆匆出門往酒店趕。
手機屏幕上不斷蹦出葉昭雯的消息,她頭頭是道地分析公司的那些「妖艷賤貨」們會怎樣盛裝出席,字裡行間透露出絕不能被艷壓的決心,一邊還不忘關心梁鹿什麼時候到,今晚是什麼打扮。
梁鹿看看時間,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無耐回:「遲到,普通打扮。」
趕到酒店的時候,離年會開始的時間已經過去瞭半個多小時。梁鹿順著門口迎賓禮儀給她指的方向走,看到瞭宴會廳入口的指示牌,但繞瞭半天就是找不到門。身邊也沒個人問路,她著急,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走廊亂竄,卻越急越反倒沒瞭方向,闖到瞭應急通道口。
四周看起來很偏的樣子,她察覺出地點不對,打算倒回去,一扭頭,卻看見通道口站著個人。
沒想到裡面有人,她嚇一跳,定住。那人卻向前走一步,走到走廊光亮處。頭頂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立體的眉骨上,是一張清俊冷峭的臉。
居然是肖欽,他正在通電話。
她驚訝,他挑眉,顯然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
之前一個月天天想著的時候絲毫看不見他蹤影,如今想要斷瞭念想的時候卻接連偶遇,真是造化弄人。梁鹿不知該說什麼好,站著愣瞭兩秒,又覺得兩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便轉身就走。
幾乎是同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沒走兩步就被拽住瞭胳膊。意外又不解,她回頭看他,細長的耳墜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搖曳,在燈下折射出點點金光。
「稍等,我這裡有事,等下回你。」他看著她,掛瞭電話,眉頭緊蹙,半晌道:「這麼著急去哪?」
梁鹿隱隱期待的心垂下去,她不著痕跡地將胳膊抽回,側過臉,視線無意識地落在酒店走廊墻上的裝飾畫上,那是一盆開得燦爛卻即將凋零的蘭花。她睫毛顫瞭顫,最後僵聲道:「有什麼事嗎?我年會已經遲到瞭。」
肖欽臉色漸沉,頜角的弧度緊繃,他站得筆直,冷冷地看著她。梁鹿並不回頭看他,氣氛僵持不下,直到梁鹿的電話突然響起。
屏幕顯示是李成楠,他也看到瞭。
知道是那邊在催瞭,梁鹿不能再多待,就要接電話走開,肖欽最終開口:「年會完後,在這裡等我。」
李成楠一路電話指導,梁鹿才最終找到宴會廳入口,幸好他和葉昭雯幫梁鹿留瞭位子,她直接入座,倒沒有引起什麼註意。
「嘖嘖,年輕就是好啊,這麼穿著就來瞭,有自信!」梁鹿脫瞭厚外套,葉昭雯就打趣起她的衣服來。
因為實在沒什麼合適的裙子,也沒時間搭配,梁鹿幹脆就穿瞭普通的正裝來,隻求保險不出錯。唯一不同的是沒穿白襯衫,而是穿瞭一件寬松地黑色絲質襯衫。
「你這簡簡單單的就把我們這些費盡心機的給比下去瞭,還要不要人活瞭。」葉昭雯佯裝生氣不服的樣子,扁嘴直白道。
梁鹿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也誇她今天的造型。雖然葉昭雯結婚早,常常自嘲大姐,但其實也就比梁鹿大4、5歲,是個妥妥的美女,屬於成熟妖嬈型,再加上平時都是名牌傍身,便看著有距離感,顯得不好相處。
提起今天的打扮,葉昭雯也來瞭勁兒,給梁鹿展示瞭一番自己最後精心挑選出來的裙子後,一口氣把在場女士的裝扮都給梁鹿分析瞭個遍,最後看著臺上的主持人說:「不過啊,我看用力最猛的還是我們這位主持人呢,看著嬌嬌軟軟的,卻戴瞭那麼貴重的一整套珠寶首飾,真是閃得我眼睛都快瞎瞭,也不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氣場壓住。」
梁鹿聞言,往臺上看去,主持的正是成語。
一襲白色的長裙,頸間是一條被鉆石包裹起來的綠寶石項鏈,手鏈、耳環和戒指同款。
被葉昭雯這麼一說,看起來果然有點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效果。
「不就是勾搭上肖總瞭麼,打扮得這麼高調,好像生怕別人看不見她不知道似的…」
葉昭雯還在毒舌,邊上一直沒說話的李成楠突然插話。
「無憑無據地,別瞎說。」
「我可沒瞎說,我進酒店的時候親眼看到他倆從一輛車上下來的…」
梁鹿不再說話,安靜地吃飯敬酒看大傢遊戲玩笑一直到宴會結束。
她拒絕瞭李成楠送她回傢的提議,在酒店門口與葉昭雯道別後,回頭看瞭眼燈光輝煌的酒店大樓,攔下一輛出租車離開。
第五十八章 再遇
梁鹿告訴自己,跟他沒什麼好談的,也不後悔離開,可夜色闌珊,她還是失眠瞭。以至於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才起床,又在傢裡閑魚躺到晚飯時間才出門。
葉昭雯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剛在小區門口的小餐館解決完晚飯,在超市采購能夠支撐自己三天不出門的物資。
「小鹿鹿,元旦放假有計劃嗎?」葉昭雯聲音軟地幾乎可以掐出水,梁鹿抖一抖,下意識就弱弱地道:「有…」
「什麼計劃?」葉昭雯意外。
「…傢裡蹲。」梁鹿到底編不出來理由,最後還是老實道。
那邊果然毫不客氣地嘲笑她一番,直到她要生氣摔手機的時候才正色,邀請她一起去周邊小城的山裡度假。
山上比城裡溫度低,聽說已經落瞭雪,找一傢舒適的度假酒店泡溫泉品茶豈不快意。
擱以往,饒是對方說得天花亂墜,梁鹿隻要不想去就一定不會考慮,可這次,她卻心動瞭。
抬眼看看超市的玻璃墻印出自己隨意纏著圍巾趿著棉拖鞋的邋遢樣,再低頭看看小推車裡的速凍食品,梁鹿沉默幾秒,最終道:「去!」
第二天早上8點多,葉昭雯開車來到梁鹿傢樓下接她。車上還有另外兩個女孩,蘇菲和王明靖,都是葉昭雯的小姐妹,之前梁鹿也聽她提起過。大傢年齡相仿,出來玩心情也好,於是氣氛融洽,很快就聊到一塊去。
因為是元旦小長假的第一天,遊玩出行的人暴增,再加上她們出發的時間不早,於是堵在瞭出城的高速路上,原本3、4個小時的車程最後硬是花瞭多一倍的時間才走完。
車子下瞭高速路,又駛過一段省道才拐進山裡,一路盤旋向上,最後停在占據瞭半個山頭的酒店門前。
遠處的松柏裹銀,近處的黃葉掛雪,繞著山頭披裙的不知是雲還是霧,空氣冷冽卻清新,混合著草木的香氣,幾個小時的舟車勞頓被瞬間安撫。梁鹿環顧四周,深吸口氣,很是滿意,覺得此行不虛,甚至反思以後也應該多出來走走看看。
酒店沒有高層建築,都是獨棟別墅,根據不同的景觀分成不同區域。不知葉昭雯那邊房間是訂得早瞭還是晚瞭,她們入住瞭最貴的山景別墅,帶室內溫泉,溫泉連著落地窗,窗外是一片寬闊的草坡,其間有零星的幾棵樹,都已經枯黃,蓋瞭一層不厚的雪,一直綿延到山腰,山腰到山頭則是成片的柏樹,壓著雪,白綠相間。
別墅裡有四間房,一人一間,安排得剛剛好,梁鹿不禁問葉昭雯。
「酒店是我老公訂的啦,附近這幾幢都是。他們昨天就到瞭,還剩這一幢空的,就跟我說有四間房,可以多叫幾個朋友過來。」葉昭雯攤手隨意道。
可能有錢人的觀念裡沒有退訂這一項吧,梁鹿腹誹,接著問:「你老公也在這?之前沒聽你提到,我還以為就咱們幾個…」
「沒關系,不影響。他們那邊都是生意人,說白瞭其實就是換個環境好點的地方談生意,他們忙他們的,我們玩我們的,不牽扯。」
梁鹿信瞭葉昭雯的不牽扯,結果下午才吃瞭晚飯回房間沒歇一會,就被她拉著去他老公那邊的場子玩,說是那邊人多有意思。
梁鹿過來這裡玩隻是想簡單散心,看看風景換個心情,舒服隨意,沒想著紮堆湊夥,因為她覺得陌生人一多,相處起來麻煩,更何況還有異性。
於是她拒絕。
葉昭雯卻很堅持,說留梁鹿一個人在房間她不放心也玩不痛快,梁鹿要是不去的話她也不去瞭。
她這話一出,梁鹿哪敢再賴著,隻得起身跟上。隻是她素面朝天,一點裝飾都沒有,葉昭雯看不下去,將她摁在沙發上塗上一支深紅色口紅才出門。
那邊果然鬧熱,男男女女都聚集在別墅一樓的客廳裡,窩在圍成一圈的沙發上搖骰子喝酒聊天。
葉昭雯將梁鹿往前一推,簡單介紹一下就著急去瞭廁所,蘇菲和王明靖則分別坐去瞭各自男朋友身邊。
原來他們都認識。
環境太不熟悉,梁鹿有點拘束。好在葉昭雯的朋友們挺熱情,招呼她吃水果喝茶,也不強迫喝酒。
梁鹿稍微放松,旁邊的一位漂亮妹子卻在與她對視瞭一眼後,從男朋友懷裡坐起來主動與她搭話。聊瞭沒幾句就開始打聽她的感情情況,臉上滿是興趣。
梁鹿雖不清楚原因,卻還是禮貌回答:「我單身。」
「不會吧,你這麼漂亮,追你的人應該很多才對…」
「沒有沒有,還沒碰到合適的。」
「那這麼說,你心裡有人嘍?」她步步緊逼。
「也不是…」梁鹿不知該怎麼說,自己的感情問題,她不想和別人說得那麼細。
沒想到妹子卻開心地拍手道:「那就好!剛好!我來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我親哥哦,帥氣多金,年輕有為,而且財大器粗,質量有保證!一般人我都不給介紹的,看你這麼好看,就便宜一下我哥吧…」
「呃…」梁鹿被意料之外的聊天走向震住,噎得說不出話來,正在組織語言,就聽沙發背後突然有聲音傳來。
「哎!肖二,你煙灰怎麼往我酒杯裡彈啊?」
梁鹿更愣瞭,往後邊看去,那裡有一面半鏤空的屏風,屏風後居然有一桌人在打牌,因為在拐角被遮著,她一直沒註意到。
她呼吸一滯,心也高高提起,盯著那扇透不清人臉的屏風,捏一把汗,想:不會這麼巧吧。
那邊頓瞭好一會,才懶懶答道:「誰讓你酒杯放得離煙灰缸那麼近。」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不是肖欽是誰。
「呆坐著幹什麼?來,給你看我老公,你們還沒見過吧?」上完廁所回來的葉昭雯一屁股坐在梁鹿身旁,說完直接朝屏風那邊打招呼,剛巧將梁鹿與推銷親哥的妹妹隔開。
「老公…」
「哎,寶貝兒來啦?過來坐嗎?」屏風後伸出一張年輕的臉。
「不瞭,我先陪小鹿聊一會天,給你介紹一下…」
葉昭雯的有錢老公與傳說中大腹便便、中年油膩的形象截然不同,留著精神的寸頭,就算坐著也能看出來身材挺拔健碩。
他與梁鹿簡單打過招呼,又對葉昭雯說「我一會兒過來陪你」,才轉身回到牌桌。
沒想到兩人的相處方式如此直白甜蜜,與看起來的樣子和性格大相徑庭。梁鹿突然想起什麼,低聲問:「公司傳你老公…呃…你怎麼也不澄清一下?」
關於葉昭雯老公的猜測是部門的八卦之一,其中流傳最廣認可度最高的說法是「年輕肉體與腐朽金錢的交換」。
「隨他們怎麼說,到底怎麼樣我自己知道就行。」葉昭雯眨眨眼無謂道,又輕哼一聲,說:「不就是嫉妒我嗎,我不在意!」
怪不得葉昭雯向來我行我素,除瞭有底氣,原來也看得開。
屏風後的牌桌上傳來一陣吵雜聲,似乎有人贏瞭大牌。梁鹿想起肖欽,與葉昭雯咬耳朵悄聲道:「咱們公司…肖總,怎麼好像也在。」
葉昭雯也驚訝,眼珠往屏風的方向轉瞭轉,低聲說:「我老公和肖總認識,這個我知道,畢竟都是一個圈子的。不過好像來往不是很頻繁,我沒太聽他提起過,我這也是第一次見他們一塊。」
許是葉昭雯見慣瞭老總和大佬,並不覺得有什麼,拉著梁鹿就要去大方地打個招呼。
梁鹿緊張,坐著不肯起身,將葉昭雯往回拉,叫她等等再看。
拉扯間,就聽葉昭雯的老公,郝川的聲音傳來:「寶貝兒,我過來陪你吧,不打瞭,找個人替我一下。」
「就你們同事小鹿吧!剛好你們肖總也在這,過來打個招呼。你也一起。」
梁鹿臉色大變,汗都驚出來瞭,不知該怎麼辦。說不去吧,明顯太不給領導面子,去吧,她怎麼能坐得住。最後支吾道:「我…我不太會玩牌。」
「沒關系,不會可以慢慢學嘛,我也要玩,我教你!」剛才牽紅線的漂亮妹妹也站起來瞭,拉著梁鹿就要與她一起往牌桌走。
「對對對,不難的。」葉昭雯與郝川附和。
梁鹿被半推半就地帶到瞭牌桌前,坐在郝川的位子上,好巧不巧地右手邊正好挨著肖欽,左手邊的男士則紳士地讓出位子給漂亮妹妹。
梁鹿理解葉昭雯想讓自己增加接觸面,多交朋友,所以推自己過來。可為什麼郝川也這麼積極地催她?而且那眼神好像有深意。
肖欽已經抬眼看瞭過來,梁鹿無暇多想。她一邊拉著椅子坐下來一邊整理出一個自然得當的表情與他打招呼。
「肖總。」
「嗯。」他懶懶地回,語氣不咸不淡,眼皮抬起隻應聲看瞭她一眼就收回。
梁鹿原本十分忐忑,但看他如此冷淡,便覺好像被一盆冷水潑中,霎時冷靜下來。
葉昭雯與郝川已經走開,膩膩歪歪地窩在沙發裡。漂亮妹妹被男朋友摟著在跟她講打牌的規則。
他們玩的是「幹瞪眼」,確實不算難,梁鹿本來也會。
雖然郝川走的時候沒有把桌下的錢帶走,跟葉昭雯一起和梁鹿說說隨便輸,但梁鹿哪裡好意思輸人傢的錢,便也玩得認真。
一邊的漂亮妹妹還沒放棄自傢哥哥的感情大事,依舊不遺餘力地推銷。顯然是奔著梁鹿追過來打牌的。
「怎麼樣,小鹿姐?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錯過這村就沒這店瞭,你可要好好想想啊。」
「我…單身挺好的,現在真的不考慮。」
梁鹿捏著手裡的牌,壓力山大,猶豫著到底該怎麼走,顧不上應付她。
明明拿瞭一副好牌,怎麼還這麼難打呢?出什麼牌肖欽都能截掉,再這樣下去怕是要輸瞭。
妹子則繼續天花亂墜地描述,什麼八塊腹肌、金剛鉆都出來瞭。梁鹿假裝聽不懂,沒想到坐著一直沒動的肖欽卻突然開口:「曉芙,你確定你哥那個和尚一樣的工作狂會撥出時間給女朋友?」原來漂亮妹子叫曉芙。
曉芙仿佛被戳到瞭痛處,立即反駁:「那是因為之前沒碰到小鹿姐!小鹿姐絕對是他的類型,隻要她願意,我哥保證好好疼著。而且,這不還有我給小鹿姐撐腰呢麼!」
「我總不會害你是吧?」最後一句她沖著梁鹿說。
梁鹿輸瞭牌,腦子裡都是散出去的鈔票,心裡還在愧疚,沒註意聽她前面說瞭什麼,下意識地點頭。
「對吧對吧。」曉芙見狀,開心地挑眉。
肖欽則臉色徹底沉下來,聲音寒得能結冰似的,飄出一句:「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多用用腦子自己看。」
他說這話是想說自己沒腦子嗎?
梁鹿本就肚子裡有氣,又被他截得輸瞭牌,便垂著眼不客氣道:「現在騙子太多瞭,自己看的也不一定對,說不定就突然玩失蹤呢。」
「你們在說什麼啊?」曉芙嘀咕著打斷,趁熱打鐵要加梁鹿微信,說是不管怎麼樣先交個朋友。
小女孩可憐巴巴地請求著她,梁鹿不好意思再拒絕,拿出手機準備加好友,右手邊的茶水卻突然灑下來。
茶水是冷的,但衣服很快濕瞭,留下一圈圈暗色的痕跡。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肖欽擦手,無辜道。
梁鹿再傻也知道他是在針對自己瞭。她二話不說,起身:「不好意思,我衣服濕瞭,就先回去瞭,你們玩。」說完就轉身離開。
肖欽叫瞭酒店的保姆過來收拾瞭茶水,才拿著外套起身:「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們找個人替我吧。」
嘿嘿,醋肖上線,攔住瞭妹子污污污的小火車。(但是怎麼最後氣到的好像還是小鹿?)
第五十九章 對峙
梁鹿跟葉昭雯打過招呼,出瞭門一路疾走,看見自己住的那幢別墅門口的光,走到門前的小路上,卻被路旁伸出來的一雙手拿到墻角。
「你!」她又驚又怕,待看清來人,又多瞭一分氣。
「走這麼快做什麼?生怕人追上?」肖欽摁著她的肩膀在墻上,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抄瞭小路過來,就這慢一步都差點截不上她。
梁鹿隻覺得這人今天脾氣異常地戾,她偏過頭,不看他,反譏道:「不走等著礙眼嗎?肖總你見不得我也不必這樣處處針對,在人面前羞辱我吧?」
肖欽知道自己剛才話說得重瞭些,可他一想起她說的那些話和年會那晚的失約就抑制不住地上火。再加上她這會冷著臉,一副跟他界限分明的樣子,便不由動氣道:「羞辱你?怎麼,幹擾瞭你的好事?」
梁鹿聞言,睜大瞭眼不敢置信地看他,心裡仿佛生瞭一根刺尖尖地頂起來,震驚過後更多的是失落。她又別過眼去,卻笑起來:「隨你怎麼說吧。」說罷她就要推開他,肖欽哪裡肯放她走,又將她拽回來,她不依不饒地掙紮,直到被他死死地釘在墻上。
她鼻尖紅紅的,眼眶裡的水漬在不甚明亮的角落裡泛著光亮,卻又倔強地不肯看眼前的人,身子微微發抖,也不知是冷得還是生氣。
肖欽畢竟不是一來氣就被沖動沒瞭頭腦的人,看她如此這般,也忍不住心疼。他自知失言,知道她心裡不舒坦,心裡清楚還是要與她好好說道才行。
他嘆口氣,將她發涼的雙手握進掌心,推著她到別墅門前,說:「外邊冷,進去說。」
別墅一樓是公共區域,沒有房間,房間分別在二樓和三樓,二樓和三樓房門口則各有一個小客廳。梁鹿怕在一樓被人一開門進來就能撞見,於是直接上瞭二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給自己倒杯熱茶捧在手心裡,低頭看著褐色的茶水在碧潤的瓷杯裡打轉,卻不說話。
看得出來,她將自己縮進瞭殼裡,處於一個自我保護、拒絕溝通的狀態。肖欽忍住想要抽煙的欲望,站著看瞭她半晌,才解開大衣的扣子,坐在她身旁,開口問:「那天晚上你為什麼失約?」
梁鹿吹著茶水的動作一頓,說:「失約?我沒記得我答應你。」
她冷淡的語氣讓人氣躁,肖欽忍不住掰過她的臉,寒聲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談的嗎?梁鹿,你把我當成什麼?」
梁鹿終於抬眼看他:「我把你當成什麼?你不聲不息地消失,又有沒有把我當一回事?」她坐得筆直,聲音裡卻有不可見的顫抖。
他卻眼睛微瞇,低聲笑:「我消失?」隨後又更靠近她,反問:「我消失瞭嗎?你是不知道我的電話號碼還是不知道我的辦公室在哪?」
「可是你有曾試著主動聯系過我一次嗎?」他一字一句道。
梁鹿腦子哄亂,有些反應不過來,又聽他接著道:「我給你發過短信的那個號碼,沒有收到過一條你的電話和信息,我辦公室的秘書也從來沒有通知過你有來訪。為什麼?」
「我是沒有主動聯系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因為我不得已,不能聯系你?」
「那個電話號碼我早就該停掉瞭,可是我擔心你萬一有事找我…但是你呢?有沒有想起過?你生病臥床,聯系的卻是李成楠!」
他一句句的質疑和指控將梁鹿砸地暈頭轉向,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濕瞭臉龐。事情怎麼會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她一邊慌亂地搖頭,一邊道:「什麼不得已?和李佳和成語都是不得已?你和成語在一起都多少年瞭,還有什麼好談的?」
「你聽到瞭?」他沉聲肯定地說道。
梁鹿移開眼,默認。她發燒的那天晚上,李成楠和他說話的時候她都聽到瞭。一開始是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突然出現的他,所以她裝睡,她隻是頭昏,並沒有暈過去,卻沒想聽到瞭那些。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她們都沒有什麼呢?」
「可是…」梁鹿愣住,連眼淚也流一半停住。
外面的傳言是那麼逼真。
「李成楠的話不全對。我和李佳是生意上的往來,至於成語,我隻把她當妹妹,和她傳言,隻是為瞭引出一批在背後的有心人…」
說著,樓下有人開門進瞭別墅,聽聲音好像是蘇菲和她的男朋友。蘇菲住在三樓,馬上就要上樓瞭。梁鹿著急,趕緊開瞭二樓自己的房間門,將肖欽也推進去。
梁鹿關瞭門,貼在門上聽他們毫無異樣地進瞭3樓的房間鎖上門才松口氣。還沒轉身,背後就貼上一具溫暖結實的身體。
「已經在屋裡好一會瞭,你怎麼還在抖?」他從背後擁著她,在她頭頂道。
「沒有,沒抖。」梁鹿嘴硬,貼著門沒動。
肖欽將她轉過身,讓她面對自己。他低頭看見她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忍不住捏著她的臉,將上面的點點水痕擦掉。
可她眼眶還是濕的,看著他閃動,裡面有矛盾和搖擺,疑問和不安。
肖欽知道她還需要時間消化,由她盯著看,自顧自地將剛才從外墻上沾到她發尾的水漬拭去,又伸手按在她後背,確定她外衣沒有被陰寒的墻面印濕才松口氣,將她裹緊,往房內走去,一路走,一路將燈打開,將地暖溫度調高。
最後他坐在床邊,懷裡圈著她,忽然覺得恍如隔世。上一次這樣抱著她的時候還是在去美國之前,在她的傢裡。當時他吃味,脫瞭她的上衣,她卻鉆進他的懷裡取暖,身上起瞭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他一點一點地將那些小突起撫平,隻覺得所觸之處皆是冰涼細嫩,軟到瞭骨子裡。那個時候她主動將自己送進他懷裡,笑得像隻狡猾的小狐貍,可全然不是現在這樣的表情。
身體的感官隨著記憶也在覺醒,鼻尖縈繞瞭她身上散發的氣息,熟悉又勾人,且越來越濃鬱。察覺到身體某處的變化,肖欽將梁鹿從腿間的位置微微挪開一點,捏著她腰肢的手卻不自覺越箍越緊。
直到梁鹿突然偏頭咳嗽兩聲,他才驚醒過來,探瞭她的額頭,問:「別又發燒瞭。上次你生病出院後有沒有再好好休息?」
電光火石間梁鹿突然想到瞭什麼,她沒有回答他,卻問:「上次出院後,是不是你把我從同聲傳譯組調到瞭會場志願者組?」
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反應過來,肖欽沒有立即回答,認真試探她額頭的溫度,最後確認無事,才看著她道:「不是。」
看來是她多想瞭,梁鹿的眼光暗淡下去。
卻沒想到又聽他說:「我怎麼會不明白你為瞭企會的工作花瞭多少精力?那個時候對你來說發揮出來比半路放棄去休息更適合才對。」
「所以我沒有動你,也沒有跟那邊打招呼。後來,你又被調去會場,是意外,那邊後臺安排的負責人換瞭,不是我的人,我事先不知道。」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清楚自己的那點想法和野心,她一時梗住,過會兒才又問:「借調我去集團,也是你安排的?」
「是。」他坦誠道。
怪不得,會有這麼好的機會留給自己,梁鹿諷刺地想,卻又突然想到:「那程經理…」
肖欽知道她在在意什麼,解釋道:「不會。總經辦給你們部門的通知是借調女性員工一名,要求能力強,素質佳。」
說著,他似乎帶瞭點笑意:「確實是程丹自己選得你。」
梁鹿心裡好受一些。她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女性員工裡程丹一定會挑自己的,可她知道,如果沒有要求性別的話,那程丹挑選借調過去的人應該會是李成楠。那麼,他也知道這點。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調我去集團?」背後一定有原因,梁鹿心裡確定。
肖欽沒有直接回答,他看著她通紅已經出汗的臉,松開她,讓她脫掉大衣,又自己起身去調瞭地暖的溫度,才坐回她面前,最終道:「因為…我需要和成語傳緋聞。」
梁鹿蹙眉,心道:什麼叫「傳緋聞」?
肖欽卻面色平靜,他接著說:「成語不是我在國外多年的女友,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妹妹,被托付給我照顧。成語患有抑鬱癥,之前幾年一直躲在美國的一個小城市養病,是我一直管照的她。」
梁鹿想知道的真相似乎在接近,她不敢打斷,靜靜聽他說:「那個朋友的死,跟我有很大關系。所以我給她相依為命的妹妹提供生計,也找到瞭害她的人替她報仇。」
「可是我沒想到,事情還沒完。最近幾個月,那些人又出現瞭,成語養病的地方被發現,她開始收到威脅和恐嚇,那些人揚言要報復我們。最糟糕的是,我們一直查不到那些人,所以成語提議,我幹脆就將她轉回瞭國。一是在這裡好確保她的安全,二是將那些人引到國內更方便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說完這些,肖欽嘆口氣,坐直身子,有點自嘲的地笑道:「我本來以為那些人該很著急,很快就出手,沒成想他們沉住氣到現在。所以…這段時間,委屈你瞭。」他看向她。
梁鹿腦子嗡嗡作響,她甚至不敢跟他確認她此刻的想法,會不會是自己理解錯瞭?她眼睛睜得渾圓看著他,顫聲道:「你…什麼意思?」
他靜靜看著她,黑眸幽深,一直看到她眼底,緩緩道:「所以,我不聯系你,是因為我的處境也很危險,那些人針對我,難免不會順到你身上。我調你去集團,是因為想將你調得離我遠一些安全一些,甚至是想在你聽到我和成語的傳言之前就解決掉這個問題。」
「我說得,夠明白瞭嗎?」
梁鹿捂著嘴,說不出話來。這些在她聽來驚愕失色甚至的話,在他說來卻如同平常的每一句話一樣。難以想象,他都經歷瞭什麼,居然一直以來都背負著這樣的包袱在行走。她想起這段時間自己因為他鬧的一些小情緒,不知道有沒有傷害到他。
「怎麼這麼難過?又不是不要你瞭。」她眼淚掉得他兩手都擦不急,隻能將她扣進懷裡將胸膛和衣服都給她擦,甚至開玩笑哄她。可他這個樣子讓梁鹿更愧疚,嗚咽著,聲音更大瞭。
肖欽拍著她的背安撫她,輕聲道:「我算瞭很多事情,也有很多是沒算到的。」
「我沒想到你和葉昭雯關系會那麼好,畢竟她八卦那麼精通。也沒想到成語會自己直接主動跑去集團體驗借調。」
梁鹿終於找回一點清明,她抹著已經哭花的臉,抽噎著問:「怪不得…她隻在集團待瞭幾天…」
「必須調走她。」
「那…那葉昭雯,那我…」梁鹿又想起什麼,試探地看他。
「沒錯。葉昭雯這次叫你過來這裡度假,也是因為我。葉昭雯不知道,郝川知道,我們會有一些合作,是盟友。」
說著,他看她一眼,帶著一絲揶揄:「還不是因為你,上次年會好不容易在酒店碰到,那個時間和地點都沒有問題,你卻直接跑掉,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沒辦法,我隻能制造機會再跟你偶遇。」
「你…不要再說瞭。」梁鹿不忍心再聽下去,埋頭在他懷裡,將他結結實實抱住。
肖欽自己都沒想到,這樣久違的親密感他似乎已經等瞭好久。他想起第一次送梁鹿回傢時,她下車前偷吻他成功的得意樣子,她是那個渾身冒著傻氣的女孩,坦誠又大膽。
他抬起她的臉,終於吻上那些劃進他心尖裡的眼淚,抵著她的額頭低語:「小鹿,我很想你。」
第六十章 騙子
沒想到。
梁鹿心神震動。
她從醫院醒來的那個早上,已經在心裡把與他的過去都打包封鎖。她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樣,並無任何異樣地吃飯、上班、睡覺。她笑著聽葉昭雯聊他的八卦、毫無芥蒂地在肆食記外的美食街吃宵夜、甚至哼著歌將他之前扔在傢裡的衣服整理好放進包裝袋。
她像對待任何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一樣對待他和與他有關的一切。
可為什麼這一刻,在他的懷裡,在聽到他的解釋,聽他先一步說出想念後如釋重負?一顆心安定下來,仿佛漂泊的小船在夜幕降臨前終於駛進瞭寧靜的港灣一樣。
梁鹿突然明白,為什麼她不怕面對他,卻害怕發呆,害怕失眠。
她害怕這場感情的角逐裡隻有自己在向前奔跑,她害怕自己所珍惜呵護的卻是他棄如敝履的。
她緊繃的身體像松瞭發條一樣柔軟下來,她依舊止不住眼淚,卻彎起嘴角終於笑瞭。
細密的吻如雨滴一般落下,肖欽低垂著頭,背光的陰影將她籠罩住,濕熱的唇在她微涼的臉頰遊走,最後停留在她上翹的嘴角,吐著熱氣問:「你呢?你有沒有想我?」居然像個索糖的孩子。
梁鹿掙脫他托著自己臉的手,扭頭嗡聲說:「才沒有。」唇角的笑容卻偷偷漾地更開。
「騙子。」他在她耳邊控訴,轉過她的頭,緊接著含住那雙他肖想瞭很久的紅唇。
久違又熟悉的觸感勾醒最深處的感官和潮水般的記憶,兩人俱是一震。肖欽耐心地勾勒她的唇瓣引誘她,口齒相交的氣息在空氣中碰撞,變得越發黏膩厚重,不可收拾。
他扣著她的後頸,箍著她的腰,不斷加重力道將她壓向自己,仿佛要將她揉進身體裡。梁鹿不自覺地伸手攬住他脖子,急促地喘息,腦子裡的氧氣越來越稀薄,隻得跟著他越陷越深。他總是知道怎樣讓她意亂情迷。
肖欽卻還不夠,又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低聲哄:「舌頭。」
梁鹿陷在酒店潔白松軟的床裡,黑發凌亂,早已經七葷八素的。她依舊攬著他,無意識地聽話張口。
男人寬厚的唇舌很快將她的口腔都塞滿,一陣翻攪蹂躪後勾出她的舌尖糾纏吸吮。
「唔…嗯…」梁鹿吃力地咽著口水,半瞇著眼,發出像貓咪一樣細軟地咕嚕聲,撓在肖欽的心尖上。
滿腹的欲火不得紓解,他雙手不安分地沿著她身體的曲線遊走,覺得衣服太厚,又從衣擺下伸進去,將她細膩的肩背揉個透,才滑到她敏感的腰窩打圈,抬高她的腿心扣向自己膨脹的下身。
他手掌仿佛帶電,所到之處皆引起梁鹿的一陣戰栗。她嬌懶地扭著身子,會陰隔著衣褲磨蹭他已經頂起來的欲望。
氣血直沖腦門,肖欽吸一口氣,把著她的腰臀,挺腰惡狠狠地撞擊她的凹陷處,直將她的淫水撞出來打濕瞭底褲求饒才緩下。
「別瞭,內褲鉆進去瞭,痛…」梁鹿弱弱地喊。
「還知道痛?剛才勁頭還不是挺大?我看看。」肖欽聲音粗嘎,不由分說地就抬起她雙腿扒瞭她的打底褲。
黑色的內褲果然歪歪地貼在肉縫外,他將嵌入的佈料拉開,便看見泛著水光的銀絲在中間拉扯。
「才幾下就這麼濕瞭?」他眉梢微挑,揶揄地看她,梁鹿則咬著手背不吭聲。
知道她害羞還沒適應,肖欽不再多語,將那點小佈料撥到一邊,伸手觸摸那粉嫩的花肉。粗糲的指腹劃開緊閉的花瓣,一股清透的水液便應勢從中間流出來,他用一指接住,復又盡數塗抹在柔軟的花瓣上,將它們擠在一起揉捻搓弄。
「啊…」梁鹿立時細叫一聲,蜷住瞭腳趾整個人都收緊一下。
肖欽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手加大力道玩弄那處,一手解瞭自己的褲腰,拉下內褲,將腫脹叫囂的性器釋放出來,握著擼幾下。
紫黑的棒身上盤著凸起的青筋,那強勢的尺寸和硬度熟悉又陌生,叫梁鹿隻看著就心驚肉跳,卻又控制不住地分泌出更多的淫液。
有瞭更多的水液潤滑,肖欽換瞭肉棒接在穴口,將前端沾濕後更加肆無忌憚地頂住那兩片肉瓣揉圓搓扁。兩手則從她的上衣裡鉆進去。
梁鹿上身穿著米白色的兔毛毛衣,軟糯厚實的料子下是一件極薄的胸衣,沒有鋼圈也沒有海綿,松松地兜著兩團奶肉,於是肖欽伸手碰到的就是綿綿的一片,觸感幾乎與赤裸無異。
他抬眼看瞭梁鹿一眼,然後將她上衣掀開。鑲著蕾絲邊的黑色棉佈堪堪裹住兩顆白嫩的果子,其間是同類型的細帶子連接,尺寸似乎略小,以至於鼓囊囊的奶肉從四周都溢出來。
肖欽眼裡瞬間盛瞭火,他挑起連在中間的黑色帶子在指尖提瞭提,後又松手使其彈回,沉聲問:「穿成這樣?」
畢竟梁鹿事先並不知道會在這裡碰上他。
這種內衣是有一次逛街時葉昭雯推薦的,柔軟舒適且不顯得胸部那麼突出,樣式又好看,梁鹿一試就喜歡上瞭,便買瞭許多,均是輕薄簡單卻樣式顏色不同的,換著穿,算是取悅自己。卻沒想到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會顯得這麼色情,忙解釋道:「這種舒服,我最近都這樣穿,不給誰看。」
「看起來老實,花樣倒不少。」肖欽沉聲道,將兩片柔軟的佈料輕松撥開到兩邊,露出粉嫩的奶尖,兩手各一隻,揪著劃圈,同時甩動肉棒,戳弄她泥濘滑膩的外陰。
奶頭、陰蒂和小陰唇被同時刺激,梁鹿「啊呀」輕喊一聲後軟下去,無意識地抓住他健碩的手腕,毫無說服力地搖頭反駁:「沒有沒有…」
「我看就是有。」肖欽睨著她粗聲道,隨後低下頭,一口含住已經艷紅挺立的奶頭吸吮,左右開弓,用口水將它們染得濕亮,還覺得不夠,又將它們往中間推擠到一起,伸出舌尖來回撥弄。
「啊啊…啊…」梁鹿喉間溢出似歡愉似難受的低吟,她雙手扣在他腦後,手指插入他濃密的黑發,不自覺地就挺高胸脯將腫脹的奶往他嘴裡送,同時纖腰輕擺,配合肉棒的摩擦。
潺潺地花液順著陰道流出,一個多月未被開墾的穴壁沾著點點水液輕輕抽搐,傳來澀澀的刺痛感,刺痛過後便是無盡的空虛和瘙癢。
梁鹿斷斷續續地哼唧吟哦,像瀕臨幹涸的魚一樣在肖欽身下扭動,不時將那硬似鋼鐵的陰莖夾在腿心研磨。
肖欽按住她,瞇眼嘶氣,啞聲道。隨即將她雙腿大大分開,掛在肩上,挺著已被她淫水澆得濕透的肉棒在穴口刺探。
龜頭毫不留情地撞擊穴口,一下比一下更深更重,嬌軟的小嘴被越頂越開,顏色也越來越鮮艷,被迫含住烏黑堅硬的頂端又吐出,濕濕熱熱地叫人欲罷不能。肖欽捧著她的臀瓣,一邊加快速度肏弄穴嘴,一邊喘著粗氣不依不饒地問:「你說你,是不是不老實…」
穴口雖淺,卻神經密佈,極其敏感,梁鹿被他那大東西頂得淫水流瞭又流,一邊「嗯嗯啊啊」地出聲,一邊難耐地扭著屁股道:「好癢瞭…裡面…」結果話音還未落,就察覺到巨大的蘑菇頭撐開瞭肉壁突然插進來,將淫蕩的穴道逐漸填滿,又壓著嗓子「啊啊…」地尖叫。
肖欽咬牙,插得艱難,才把陽具齊根放進那窄小磨人的花徑,就感覺到肉壁瘋狂地擠壓和吸吮,將他逼出一身汗。
他低頭看,身下的女人顫栗著,竟然已經高潮瞭。
肖欽失笑,喘著粗氣在她耳邊道:「才開始你就去瞭?出息…」
接著他跪直,將她含著肉棒還在抖動的下身也騰空拎起來,往自己胯下扣,一邊扣一邊悶哼道:「嗯…怎麼這麼敏感?放松…讓我好好插插。」
「嗚嗚…啊嗯…輕點…啊…」梁鹿嗚咽著,眼淚都快被逼出來,剛才經歷高潮的小穴還未恢復平靜就被高高抬起,套著男人的巨物被迫繼續性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