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從活生生的頭顱中噴開的血漿,伍詠冬一夜不敢閉眼。一閉眼,那個恐怖的畫面就會撲上她的腦海,令她心驚肉跳,令她心神不寧。
雖然她是個警察,可是,她也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女孩,生性就是怕血的,何況是這麼恐怖地噴出的血,是從她如此熟悉的人的頭顱上噴出的血。
伍詠冬無法不無精打采,她最近的睡眠時間實在是太少瞭。就算不是因為失眠,連日的加班到深夜,鐵人都會累倒。但沒辦法,誰叫她是警察,誰叫警察局最近連續發出兩件大案。
嗯,應該說是警察局內部最近連續發出兩件大案。
首先,是四十五歲重案組副組長俞竹卿在一個月前被拋屍荒野。經過法醫鑒定,俞竹卿是被繩子勒死的,脖子上有非常明顯的勒痕。她的全身多處地方有繩子捆綁過的痕跡,並遭受過長時間的性侵犯。簡言之,俞竹卿是被奸殺的。
就在整個重案組為俞竹卿之死哀痛惋惜卻找不到絲毫破案頭緒的時候,五十一歲的重案組組長沈飛在傢裡的廚房被發現。他的死因更簡單,是被一把菜刀當頭劈死。被發現時,鮮血和腦漿流遍屍體周圍五米的每一個角落。兇器當場被找到,沒有發現可疑指紋。沈組長傢裡有明顯被翻過的跡象,所有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很明顯,這是一宗入屋劫殺案。
本是不相幹的兩個案件,卻在十分接近的時間連續發生,被害人是重案組的一、二把手。是巧合還是有人系統作案?震驚全市的兩個案子馬上被合並,成立專案組,伍詠冬便是專案組的一員。
本是一名普通的刑警,本來她的級別還不夠資格參加這個專案組的,但她被破例批準加入瞭。原因是她一向辦事雷厲風行,做事幹凈利落,對付罪犯毫不手軟,是一名很有前途的、值得大加培養的警界新秀。當然,這是官方的說法。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俞竹卿的女兒。警察局體恤她為母報仇心切,同時也算是對死去的俞副組長的一點點的補償,同意破格給她更大的立功機會。誰都知道,如果偵破大案要案,對前途是非常有幫助的。
“我知道你母親的事讓你很難過,可是你這樣一付精神是肯定不行的!”
專案組組長、一位和藹可親的老警官關心地拍拍伍詠冬的肩膀。
“我知道的,警官!”
伍詠冬點瞭點頭,她也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憔瘁。年輕的女孩都是愛美的,何況是象她這樣長有一副傲人身材和漂亮臉蛋的警花。她也為自己的形容消瘦心疼,但現在她哪裡顧得上這個?
“疑犯還沒有消息嗎?”
伍詠冬關切地詢問同事今天的進展。
“沒有。”
同事搖著頭,“你說那個疑犯隻有十六七歲,他有本事一刀砍死沈組長嗎?沈組長可是劍道七段……”
“或許他認識沈組長吧……”
伍詠冬說。在警察封鎖著的兇宅中,帶著一箱東西逃走的人,當然是頭號嫌疑犯。
“查到瞭!”
突然有同事在電話邊大叫,“牛一強,十七歲,綽號小牛,是第三中學的學生,不過已經兩個學期沒有去上學瞭,學校已經將他除名。”
“確定嗎?”
伍詠冬快步上前。
“等一會會有人送他的照片和資料過來,你看看就知道瞭。”
“恩!”
伍詠冬滿腹心事地走開。
照片送來的結果,是伍詠冬確認這個牛一強,就是當晚從沈飛傢裡的後墻中逃跑並曾經撞過她的人!
“馬上搜捕牛一強!”
警官下令,“所有人進來開會。”
警方的資料顯示,這個牛一強是個社會小混混,父母十年前已經離婚,交給她佬佬看管。這小子在校劣跡斑斑,學習成績一塌糊塗,倒是闖禍次數高居全校首位,三年前已經被處留校察看。
佬佬去年去世之後,沒人管的他就更少上學瞭,早已被學校開除。他在市裡的傢很少見人,據說在市郊也有一座祖父留下的屋子,不過沒人知道具體地點,估計他也不太可能願意去住農村。
“總之是個壞小子。”
伍詠冬得出結論,“就算一槍斃瞭他,也隻能算是為社會除害。”
她心中暗暗想著。
會上,伍詠冬施展她出色的口才,列舉瞭嫌犯種種可能的動機和作案方法,堅決地認為這個牛一強,絕對可能就是殺害沈飛組長的兇手。
“恩,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我們要的是證據。”
警官雖然不太以為然,但從當前來看,牛一強的確有最大的嫌疑,再說他也不想打擊年輕人的積極性。
“我們一定會把牛一強輯拿歸案!”
伍詠冬積極地展示著決心。
警長佈置完具體工作,就散會瞭。伍詠冬心中卻在尋思著如何親手擊斃牛一強。
“嘀嘀嘀!”
手機響著動人的和弦音樂,顯示的是鄰市打來的長途電話。
“冬姐姐嗎?我是剛弟!你們傢裡的電話怎麼老是沒人接啊?”
打電話的是五歲的表弟。
“我最近很忙,不經常回傢。有什麼事嗎?姨媽好吧?”
“什麼好?校長說明天要媽一定要去報告,有很重要的事。冬姐姐你叫媽今晚一定要回來哦!我好久沒看見媽媽瞭……”
“等一下等一下……”
伍詠冬頓感血脈上湧,頭腦有點發昏,“姨媽辦好我媽的喪事,半個月前不是已經回去瞭嗎?還沒到啊?”
“沒有啊……冬姐姐你說我媽不見瞭嗎?哇……媽媽呀……”
電話那邊的小孩嚇著大哭。
“別哭別哭,你媽不會有事的……冬姐是警察嘛,一定會找到你媽的,別哭哦,乖……”
伍詠冬自己也慌瞭,連聲安慰著表弟。
姨媽失蹤瞭?伍詠冬心亂如麻。姨媽跟母親關系最好瞭,因為比母親小瞭十多歲,一向是母親最疼愛的小妹妹,母親意外去世對姨媽的打擊也很大,哭得比她還淒慘。在看到外甥女笨手笨腳的又公務繁忙,自告奮勇地擔起姐姐後事的重任。半個月前,後事料理完畢,身心俱疲的姨媽已經坐火車回傢瞭,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沒回到傢!
現在怎麼辦?姨媽是個老師,又不是沒上過城的鄉下人,當然知道要怎麼回傢。半個月還沒到傢,隻有一種解釋,就是出事瞭。
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伍詠冬強打起精神,在馬上報案之後,苦思著可能出現的情況。
可是,這種事情光想怎麼想得起來?伍詠冬猛然發現自己滿頭冷汗,一宗緊接一宗的重大變故在一個月內接連襲擊著她,年輕的女孩突然覺得自己快被壓垮瞭。
伍詠冬打個自己的皮包,掏出一包紙巾拭著臉。咦?我的錢包呢?伍詠冬突然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瞭,緊接著,她發現瞭皮包外面一道劃穿裡皮的刀痕。
錢包被偷瞭!該死的小偷!我怎麼那麼倒黴啊,一宗接一宗!天下還有比這個更不幸的事嗎?
伍詠冬心中痛苦地大叫。她的證件,包括身分證、警察證、駕駛證等等,全部都是錢包裡,現在也全部泡湯瞭。
她想起自己已經差不多一天忙得沒有打開過皮包瞭。昨天,她去過飛機場、去過火車站、穿過熱鬧的步行街、還到過人潮擁擠的商場。天啊,昨天為什麼那麼多任務,要是一天都呆在辦公室多好,起碼,也讓我穿著警服出去嘛!穿著便裝小偷哪知道你是警察啊!婊子養的小偷,連警察也敢偷!
可是她實在沒有什麼時間和精力去發脾氣和怨天尤人瞭,疲倦的伍詠冬再一次去報案,填瞭一系列囉哩囉嗦的表,申請補辦已經失竊的一系列證件。
中午的日頭真是猛烈,形容憔瘁的伍詠冬有氣無力地走在大街上。每一件事都讓她煩心,沒有一件令人舒心的!
“隻要我找到那個姓牛的小子,一槍把他斃瞭,什麼事都完瞭!”
她暗暗地想著,可是人海茫茫,找一個小混混哪有這麼容易。
再說,姨媽的事怎麼辦?伍詠冬一想頭就大瞭。
咦!哪是……很面熟……是牛一強!
突然,伍詠冬的精神一振,前面一個少年正從一幢樓裡出來,扛著一箱方便面,低頭匆匆走著。看那面容,那伍詠冬強迫自己深深刻住的臉,正是牛一強!
牛一強顯然也看到瞭她,正迎面走來的少年猛的一轉身,閃進一條小巷。
伍詠冬馬上撥出佩槍,快步跟進。遠遠處小巷的盡頭,那條瘦小的黑影正狂奔著。
“砰!”
一聲槍響,子彈從小牛頭頂擦過,擊中遠處一塊木板,聲音清脆。
“哇!”
小牛嚇著臉都白瞭,肩上的方便面向後一丟,抱頭鼠竄,奔著更快瞭。
“砰砰砰!”
一連三槍,但可惜,都沒有打中。伍詠冬不由痛恨自己當初在警校為什麼不多練練射擊,導致現在的槍法竟然這麼差。
後悔也已經沒用,當伍詠冬追過小巷時,小牛已經人影不見瞭。伍詠冬回頭檢查他丟下的箱子,確實是一箱貨真價實的方便面,沒有什麼可疑。
“你開瞭四槍?那兒可是鬧市區!”
警官皺著眉頭問,“要是真把他打死瞭怎麼辦?怎麼問口供?”
“我是看到巷子裡沒人才開槍的。他是有重大嫌疑的通輯犯,我不想讓他跑瞭。”
伍詠冬答。
“沒人?如果有人剛好從巷子裡的門裡或者別的什麼地方走出來怎麼辦?算瞭算瞭,這事先放一邊,以後註意點,年輕人要學會沉穩一點。”
警官掃瞭她一眼,緩緩說。手頭的大案子破不瞭,心情已經不太好,可手下偏偏少不更事!可是一肚子脾氣,對著年輕女孩嘟著嘴的漂亮臉蛋,一時間卻是發作不出來。
見上司沒有再追究,伍詠冬舒瞭一口氣,說:“我看到牛一強走出來的那幢樓房,就是他現在的地址,是他父母沒離婚前住的房子。”
“恩,那就說明他還是時不時有回去的?加強監控!”
警官說完這句話,搖瞭搖頭走瞭。
“他回傢扛瞭一箱方便面出來,也就是說他傢裡有儲藏的食物,也就是說他是經常有回傢的。他把方便面扛出來,多半是在另外的地方安頓好瞭,開始瞭轉移。”
伍詠冬尋思,“據說他在鄉下還有祖屋,會不會藏到那裡去瞭呢?現在他是通輯犯瞭呀,應該不會嫌那兒破舊吧?”
伍詠冬想著想著,心境頓時開朗。要查他祖父的舊屋,應該不會很難吧!
伍詠冬臉上露出陰陰的笑容,隻要那小子真的住在那兒,嘿嘿!
“重案組組長劫殺案告破!嫌犯拒捕被當場擊斃!”
她仿佛已經看到明天的報紙頭條,標著這樣的醒目大標題。
“說不定,然後我就成為破案的大英雄……”
伍詠冬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