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情俠女》

第21章
小說作者:紫屋魔戀 · 章節字數:15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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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怎麼會這樣……”

    站在原屬香公子所有的小莊園外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君羽山莊,項楓整個人都怔住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連“玄冥雙煞”這兩個留在他身邊的老友,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原本在進小鎮的時候,項楓還頗有些勝算在握、意氣風發的氣概。一來他雖已在路上得到消息,知道自己上瞭燕召的當,三派聯軍到達君羽山莊的時間比他所想還要早瞭幾天,不過光是這幾天的延擱,並不能動搖項楓等人的優勢,君羽山莊地處山中,形勢頗險,在他經營之下,更是墻高壕深,裡頭水糧兵器皆備,雖比不上朝廷的軍事重鎮,卻也是一等一的險要之所瞭。

    加上這等攻莊之戰,猶如大軍交戰一般,重要的並非個人武功高下而是聯戰的陣形熟習與否,莊中眾莊丁武功雖不高明,比起三派的武林高手是差得遠瞭,但在陣形和防守方面久經訓練,不輸朝廷兵馬,在守莊這方面比起倉促成軍的三派,可要優秀得太多瞭。

    何況守莊的項英雖是年輕氣盛、過於沖動,遠比不上燕召,算不上個領袖人才,隻有扮他以安定人心的功用,但項楓的如意算盤當中,還有香公子要下山相助,以他的沉著冷靜,這幾天要守住君羽山莊絕非難事。

    但才進到鎮裡項楓原先佈下的最後秘密基地,意氣風發、勝算在握的項楓等人,接到的卻是一個一個的壞消息。

    也不知怎麼搞的,項楓最看重的救星,那年紀雖不太大,卻是老練沉穩的香公子,竟誤瞭約期,沒下山來和項英會合。項英的外貌雖能扮得像項楓,但臨敵經驗和老練深沉處,和項楓可真是天差地遠瞭,香公子既沒下山,以他的領袖能力,既要扮得活靈活現,不讓山莊中人知道項楓已經離莊,又要小心翼翼地對付前來攻莊的三派高手,對項英而言可真是再沉重無比的負擔。

    就如字面上所言一般,在一場血戰之後君羽山莊終於失陷,雖說雙方都損傷不輕,項英一方尤其死傷殆盡,但在楚心等人得勝之後,卻還是走瞭項英這大角色,也難怪三派中人要有“為德不卒”之嘆瞭。不過也因為項英棄戰先逃,才讓山莊眾人軍心搖蕩、陣形崩潰,否則三派倉促成軍,還未必能勝得這麼容易呢!

    聽到君羽山莊失陷,在座眾人雖都怒火填膺,但連傢園都丟瞭,最該氣急攻心的項楓,卻反常地鎮靜瞭下來。

    其實現在的狀況,還算在項楓掌握當中,雖說君羽山莊失陷,但隻要他所帶的人及時回師,加上山莊底下有楚心等人全不瞭解的地道,敵明我暗之下,雖說眾寡不敵,但以項楓等人的實力,若能集中精銳攻其首領,要解決楚心的人馬,奪回君羽山莊,該當不是問題。

    隻要項英靠著地道逃脫險地,這一仗項楓根本不算有什麼損失。隻是這點項楓非得藏在心底,絕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就是瞭,否則不隻是軍心大亂,這種沒義氣的舉措,隻怕連老練如項楓,都要當場難堪。

    但聽到瞭接下來的消息,連深沉如項楓,都要按捺不住怒火瞭。雖有著地道可資依憑,項英卻沒能及時逃出,他的屍首現在正懸在君羽山莊門口處,好供三派眾人參觀。

    這種羞辱還不算什麼,以三派武林正道的身份,不讓戰死者入土為安雖有些過分,但隻要想到點蒼李含和少林楚心對項楓的恨怨之深,不發不快,對黑道眾人而言,這種事倒也不是那麼的令人義憤填膺。

    但也不知三派中人是怎麼想的,竟把項英打扮成項楓的模樣,還把他擺佈成脫陽而亡的醜態,即便項楓帶來的眾人都非正道,但對這麼陰毒的手段,也無不怒忿有加,個個氣火攻心,恨不得立刻殺上山去,將楚心等人通通五馬分屍。

    但是復仇之戰中,老年喪子、怒火攻心,最該站在最前線的項楓,這回卻硬是被勸到瞭後方。當聽到項英的死訊後,項楓當真怒的像是隻瘋狂的雄獅般狂奔而出,他的狐群狗黨們費瞭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在門前將他給截下,硬是把氣的眼中噴火,仿佛想一口氣沖進君羽山莊,將楚心以下的所有人通通殺得一幹二凈的項楓給拉住。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雖說知道項楓復仇心切,但在這種狀況之下,讓他上到陣前,隻怕復仇心切的項楓,當真會戰到奮不顧身。眾人散居四湖五嶽,平時全沒聯絡,都是為瞭和項楓的交情,才來此一趟,他可是眾人的主帥,就算最後能勝,一旦項楓負瞭傷,這場仗可就算是白打瞭。

    更何況大勝之後,楚心一方松懈已極,雖不像項楓原先打算的,點蒼和華山兩派在大勝之後即行回師,隻剩下楚心等人孤守山莊,但是他們暗佈下的探子在君羽山莊外頭打探的結果,山莊中的三派弟子已全無戒心,在莊頭東倒西癱著,連把守都隻是做做樣子罷瞭。

    最重要的是,連武功邪詭高明如香公子,都被白素平等人震下瞭山崖去,屍骨無存,第二天起來,項楓的屍首又癱到瞭大門口,原以為主犯逃脫,要追緝頗得花些時間人力的弟子們,一時間見到這最大主犯的屍首,無不又驚又喜,樂得骨頭都酥瞭,又怎會有心思來把守君羽山莊呢?

    一方是暗地而來、蓄勢待發,另一方卻是兵力薄弱、人疲馬困,又兼心理松懈、毫無戒心,尚未開戰勝負已定,他們根本就無須擔心。

    雖說情況如此可喜,可兵兇戰危,加上莊內諸人雖是情緒松懈、無人備戰,但來此之人都是三派精銳,武功終是高明無比,激戰之中若有須臾,恐怕就要前功盡棄。

    雖是眾人中的主帥,但他們並不是因為服從項楓的權威而結合,而是因為相互為友,而走到一路上的,對項楓可沒有那麼言聽計從,雖是氣怒之下,但項楓還是得顧到他們的意見,到最後也隻有忍住滿腹怒火,選擇在這小莊園前頭觀戰瞭。

    但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項楓登時怔瞭。原本居高臨下看來,三派弟子是東一團、西一群的,人人或是談笑或是休息,當真是散亂得無以復加,顯見此戰勝券在握,若不是項楓臉上還氣到僵著,氣虎虎的像是想擇人而噬,弄得氣氛好不尷尬,怕在他身旁護衛的兩人已經輕松談笑起來瞭。

    但當三人遠遠望去,看到地道開啟,眾人殺出來的當兒,情況卻登時有瞭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變得令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看似全無人把守的地道開口處,當項楓的人沖出來的當兒,三派的人卻好像早料到似的蜂擁而上,和項楓的人馬大戰起來;至於其他一些設在房內的出口呢!在上頭雖看不清房中動靜,但在一陣騷動之後,房中被拋出來的屍首,看來卻也多半是自己的人,顯然三派可是早有防備,表面上那種癱軟散漫、毫無準備的模樣兒,隻是裝出來騙項楓的而已。

    看的項楓又急又怒,這下可真應瞭一句俗話——“三十老娘,倒繃孩兒”,項楓一向自負才智,一生算計他人從沒出錯過,他可真沒想到,自己竟也有被別人所算的這麼一天。

    光看到三派中人沖出來的氣勢十足,顯見準備充分,項楓心下一痛,已知此戰必敗、毫無幸理。

    地道存在的目的隻有一條,就是出人意表、攻其不備,一旦讓對方知道有地道的存在,在事前就把守住地道出口,暗襲的一方就非敗不可;加上無論事先怎麼佈置好的地道,在地道裡的人鉆出來的當兒,都是毫無防備可言,最危險的時候,若敵人早有準備,佈下瞭重重陷阱,那麼從地道中鉆出來,可當真和自殺沒什麼分別。

    怎、怎麼會這樣呢?原先在發覺燕召叛離,連早被擒下的秦夢蕓都帶離石室之時,項楓可當真嚇瞭好大一跳,這地道可是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成績,連親生兒子項英都不知道,更遑論莊內他人,燕召就算包藏禍心久矣,但他到底是怎麼知道地道的存在,進而把秦夢蕓給救出去的呢?

    那時項楓雖已經清楚,這地道的存在,恐怕已瞞不瞭三派,但這地道不隻佈在君羽山莊之下,連這片山林都佈下瞭開口,錯綜復雜,除他自己之外,再無第二人清楚其中關隘。項楓可是頗有自信,從地道中留下來的痕跡看來,燕召並不熟悉其中路徑,就算知道有地道存在,所知亦必有限,在短短數日之中,想要把佈置在山莊裡頭的地道開口處全挖出來,那可真是天方夜譚瞭。

    不信歸不信,但眼下的狀況,卻是壞得無以復加。從眼前的狀況看來,三派不隻知道地道的存在,連地道有哪些開口,分佈在哪些地方,也是清清楚楚。才看到第一眼,項楓已經怔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裡頭碎成瞭片片,那沖擊之強烈,讓他登時呆在當場,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也不知這樣呆瞭多久,項楓突地猛省:自己是怎麼瞭?碰到瞭這麼嚴重的情形,怎麼也不知道趕快做出反應呢?看這樣子,三派不隻對自己將要來攻一事瞭若指掌,連他早先佈下那佈滿莊裡地下、錯綜復雜的地道,也是清清楚楚,再沒一點兒遺漏,這絕對不是因為自己這方出瞭內奸,因為再沒有人像他自己一樣清楚地道裡頭的情況瞭。

    不過就是因為情況如此糟榚,才更是要趕快做出處置,從地道鉆入山莊裡頭的那批人鐵定是完瞭,怎麼也不可能救得瞭,三派中人絕不可能放過他們,慘敗之局已定,再怎麼努力也隻是拖延時間而已,如果項楓還不趕快離開此處,等到楚心等人解決瞭突入莊中的人馬,開始清理戰場之時,就輪到他要倒楣瞭呀!

    知道這種“棄車保帥”的想頭,絕對不能被自己人發覺,項楓微一咬牙,視線向兩旁瞄瞭一瞄。雖明知這樣做沒義氣,傳瞭出去自己恐怕要聲名掃地,連在黑道當中都抬不起頭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不先把自己身旁的人制倒瞭,他們怎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棄陣而去、逃之夭夭呢?若是花上太多時間在對付他們的攔阻上頭,誤瞭項楓的逃亡大計,那才真是得不償失呢!

    但眼光在身旁一掃之下,項楓渾身劇震,目瞪口呆,他真是沒有想到,竟有這樣的事情,比起山莊中出人意料的情況,還要令人震驚。不知何時,在他身旁護衛的兩人,都已經倒在地上,雙目緊閉,顯然已經昏迷瞭過去,另外兩個黑衣人則站在兩邊,封死瞭項楓所有的逃離路子。

    這……這怎麼可能呢?項楓當真不敢相信,就算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在山莊當中,連護衛著他的兩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神不屬之下,難免會受人暗算,但再怎麼說,身邊的人被這樣無聲無息地放倒瞭,近在咫尺的自己卻是一無所知,就算換瞭不會武功的常人,也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傳揚出去當真要笑掉人的大牙瞭。

    何況被制倒的也非常人,玄冥雙煞成名久矣,是晉南一帶的黑道高手,武功比之項楓雖頗有不如,但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竟被人無聲無息地就弄昏瞭,雖說兩人的註意力全放在眼前的山莊當中,但若對方不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絕代高手,那也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兩位意欲如何?”咬著牙,迸出瞭這句話,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不傳出來,項楓此時早已不敢掙紮,就算是出於暗算,來人既能在無聲無息之間放倒瞭就在身邊的玄冥雙煞,讓自己一點兒知覺都沒有,武功比起自己可不知要高上瞭多少,若自己膽敢妄動,他們也不消出手,隻要大聲喊叫出來,讓山下的楚心註意到自己就在這兒,項楓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瞭。

    冷冷地哼瞭一聲,項楓隻覺眼前一花,腹中氣海穴突地一麻,一股柔和雄厚的力道陡地傳瞭進來,登時走遍全身。那力道奔的如此之快,項楓還未來得及起念運功護身,經脈之間已是一陣劇震,暖酥酥的甚是舒服,好像力氣都給吸瞭進去,整個緊繃的身體頓時間都放松瞭下來似的。

    “你……”雖說那感覺頗為舒服,但項楓久歷江湖,可不是傻子,偏偏那人動作太快,項楓才剛發覺不妙,想要出手,那人的身形已滑瞭回去,項楓推出的雙掌打瞭個空,連從指間飛出的血葉鏢,也像是被抽空瞭力氣一般,才飛到中途就落瞭地。

    “為什麼?為什麼廢我武功?”項楓恨的怒火攻心,眼中都像是要噴出火來似的。微一運功之下,項楓隻覺腹中空空蕩蕩的,數十年苦修的內力,猶如泥牛入海,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快走?”一句寒若冰山,仿佛光聽就可把人的血脈凍結起來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冷冷地傳瞭出來,凍得四周的空氣都像是凝結瞭一般,絕非生人所能發出,不用想也知道是裝出來的聲音,“下面的人撐不瞭多久,楚心他們……可是很快就要上來瞭。”

    “你……”當真是氣滿胸膛,雙拳攢得緊緊的,若不是老命要緊,加上自知就算武功還在,也遠不及眼前此人,否則項楓可真想撲上去,和這黑衣人拼瞭命再說。“留……留下你的名字來……今日之施,項楓早晚要報的!”

    “不用……”一甩手,一顆嘶嘶作響的煙火迸上瞭半空,不隻是下頭莊裡,隻怕叢林外那小鎮的人都給吸引住瞭。項楓一晃眼間,那人身形如風,輕輕巧巧地從項楓的身邊飄過,那人冷冷地在項楓耳中丟下瞭一句話,小小聲地隻容項楓一人聽見,才大大方方地和另外那人一同揚長而去,“你……沒有明天瞭……”

    ***    ***    ***    ***

    沒命地逃瞭好久,項楓當真是荒不擇路,隻顧著逃、逃、逃,眼前隻看到地上的小道,再管不瞭其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到瞭哪兒。山莊後頭的叢林中雖有小道直通鎮上,卻是錯綜復雜,就算是熟悉路徑的人,走起來也要小心翼翼,否則若拐錯瞭個彎,隻怕也要在裡頭轉上個半天。

    也不知逃瞭有多久,正沒命奔逃的項楓腳下一跘,整個人如倒下的葫蘆般在地上滾瞭幾圈,他原想起身再逃,但在疾奔中沒感覺到的酸疼痛楚,一停下來便整個湧瞭上來,一雙腿似灌滿瞭醋一般,讓項楓癱在地上,有好一陣子連爬都爬不起來瞭,奔逃之中被樹枝勾得渾身是傷,到現在他才感覺到疼。

    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擦傷,項楓咬著牙,好不容易站起瞭身子,眼前的景象卻是前所未見,顯然方才在疾奔當中,慌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自己,已不知拐錯瞭幾次彎,迷失在叢林深處。

    這樣也好,反正自己已經迷瞭路,再慌不擇路的四處亂逃,也未必找得到正確的路出林,何況楚心那批人有燕召領著,該當隻會在正確的路上轉來轉去,恐怕他們現在也再找不到自己的行蹤瞭。

    拖著疲累至極的身子,半走半爬地滾到瞭樹下的一顆大石旁,才坐下去整個人都癱瞭,項楓隻覺體內再挖不出一點兒力氣,別說起身瞭,就連動上一動,都似難上加難。

    若非項楓武功被廢,加上那人臨走前的那一發煙火,讓山下莊中戰勢已近終局,正準備清理戰場的楚心等人,發覺瞭項楓的身影,連人眾都來不及整列,楚心拖瞭燕召和李含,忙不迭地便狂追過來,害得項楓沒命價地逃,搞到現在都迷路瞭。

    幸虧項楓和三人原有一段距離,又是見機得快、起步得早,加上點蒼和少林兩派的人也追瞭上來,楚心等人邊追邊解釋,也拖慢瞭不少時間;另外項楓慌不擇路、隻顧奔逃,楚心等人卻十分戒慎、步步小心,生怕這又是奸猾的項楓所佈下的陷阱,否則隻怕項楓早落到楚心手中瞭。

    仔細傾聽著外頭的聲音,卻是連一絲人馬聲響都沒聽到,也不知是楚心等人跟丟瞭,正在外頭到處亂竄呢?還是自己武功被廢之後,連耳力都退化瞭,根本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呢?項楓深深地嘆出瞭一口氣,直到現在,他的心思才回到瞭身上,開始在想,以後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

    一開始,項楓的心思還環繞在未來的念頭,但也不知是武功被廢之後,靜心的修養也隨之退步瞭呢?還是人在慘敗之後,特別容易緬懷以往呢?想著想著,項楓的心裡慢慢地回到瞭當年……

    那時候的項楓還年輕,靠著師妹周玉絹的關系,受“飛羽燕”秦邦所賞識,一進聽雨山莊,就成瞭山莊的總管。那時莊裡的老人還頗不服他,雖不至於主動挑釁,有事沒事扯他後腿的小動作卻是常有,不過項楓交遊廣闊,武功也極高,在莊裡頭直追秦邦之後,又兼才智過人,從沒出過錯,加上秦邦重情,對他頗為照拂,過得幾年,在莊裡頭的地位也就慢慢地穩瞭下來。

    原先,項楓雖對周玉絹的如花美貌,早有垂涎之心,但一來秦邦武功著實高明,連高傲如項楓都自嘆弗如,二來他受秦邦知遇之恩,在一開始,項楓對秦邦可是忠心耿耿的。

    那時的他勇於任事、全力以赴,在山莊四周勤於巡查,絕不讓任何外敵有入侵之機,莊後的這片叢林占地廣袤,雖是片天然險地,不熟路徑之人絕難侵入,但卻不是那般令人放心的天險,所以項楓對這兒的巡視,也是最為小心謹慎的,這兒的每一個小徑、每一條對外通路,項楓可都是瞭若指掌呢!

    但或許真是“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吧!在山莊裡頭幹瞭七八年,一開始的報恩之心,隨著時間慢慢地磨耗,逐漸淡化消失,項楓慢慢地感覺到心裡空虛,自己在山莊裡頭的位置,乃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再努力也升不上去瞭,加上秦邦對他極其放心,在莊裡頭更不管事,到後來大傢都知道,莊裡頭的莊主名義上是秦邦,實際上能管得到事的,可隻有項楓這大總管呢!

    等到周玉絹好不容易懷瞭孕,這狀況更加明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孩子,秦邦可真是樂翻瞭心,好交遊的他連朋友也不管,門也不出,其他的瑣事更是碰也不碰,全心全意隻在照顧首次懷孕的妻子,連名義上非由莊主所為的一些事項裁決,也全都丟給瞭他可以全心信任的項楓。

    也因此,當項楓起心反叛,一步一步地將親於秦邦的老人們排除,換上瞭自己的親信,逐步逐步地在莊內奪權的當兒,秦邦非但毫無所覺,對項楓的信任還一日多於一日。

    等到周玉絹將近臨盆的當兒,卻值外敵入侵,時間把握得剛剛好,莊裡頭更沒留下幾個人助他退敵,那時的秦邦非但毫無懷疑,看到項楓回援的時候,還真是喜得像是打從心底笑出來的樣兒呢!當秦邦捱到項楓背後暗算的一招時,那表情著實是筆墨難以形容,直到現在,項楓都還記得那時他的神情。

    可惜後來楚園和齊建雖是窮追猛打,卻還是讓已近臨盆的周玉絹逃掉瞭,之前千思萬想,暗中演練瞭好幾次,稱得上極其完美的奪莊計劃,竟還是留下瞭個尾巴,不過隨著時間過去,項楓也慢慢地放下瞭心來,不再把那遺孤的事兒放在心上;等到他解決瞭楚園,逼走瞭齊建,當年的事情更是天衣無縫,以齊建的膽小,隻可能隱姓埋名,躲得再不露蹤跡,更別說是出頭來指證項楓瞭。

    也因為放心,項楓才能慢慢地拓展勢力,秦邦的先祖留下來的資產豐厚,有君羽山莊雄厚財力為後盾,加上項楓的武功不弱、交遊又廣,雖說他行事低調,在武林當中不算出名,但項楓的勢力之強,卻也是當世少有,除瞭傳承久矣的幾個大門派外,當今武林,能贏過他的勢力,已經不多瞭。

    項楓一直在等待,原本若是一切順利,隻要武林當中的勢力分佈一有變動,一直待機的項楓便能乘勢而起,以他手上所掌握的實力,加上才智過人,君羽山莊要和諸大門派分庭抗禮,絕非難事。如果運氣再好一點,或許還能拿個武林盟主當當呢!

    偏偏天不從人願,隻能嘆造化弄人,老天爺就是不讓他一直走好運,當月前他在墻頭上一如往常巡邏的當兒,從墻頭上不經意地向下望去,看到瞭秦夢蕓的身影時,項楓登時渾身劇震,怔在墻頭上動也不動,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渾不同於以往的模樣,嚇得身邊的人還以為出瞭什麼事呢!

    雖說是光天化日之下,陽光暖暖地照著,但心頭充滿瞭驚嚇之意,當時項楓嚇得背心直冒冷汗,還真以為有死而復生這回事呢!若不是秦夢蕓嬌艷如鮮花盛放,比之當年的周玉絹還要美上數分,加上腳邊影子清晰可見,顯是生人,隻怕項楓一驚之下,真要什麼也不顧地逃之夭夭瞭。

    但項楓久歷江湖,其餘的不說,光是定力和沉穩的功夫,也是常人難及,一怔之後,心神立即便回復瞭寧定,一定下心來,以項楓的眼力當即看出墻下美女年紀較輕,顯然不是周玉絹死後還魂,而是當年躲在周玉絹腹中那漏網的遺孤。

    雖是居高臨下,那美女的容顏神色纖毫畢露,全逃不過項楓的利眼,不過那時的秦夢蕓神情平穩、全無異狀,光隻是從神情來看,還真不知這美女隻是偶爾路過、還是專程來報仇的。

    加上就在前面幾天,項楓才剛得到情報,楚園那個自幼就拜在少林寺中的兒子楚心,也不知從哪兒得到瞭消息,藉著復當年之仇的名義,竟暗中聯合瞭點蒼和華山兩派,打算來和他為難。

    華山派也還罷瞭,一來沒有夙怨,二來自白素平掌門以來,一向采取的是不與人為難的作風,就算當真要動手,也還有回旋餘地。

    但點蒼派可不一樣,當年他和點蒼派的老掌門李牟因小事起瞭沖突,項楓原打算息事寧人的,但這些以正道中人自許的傢夥,得寸進尺,實在太令人難以忍受,搞到後來李牟竟揮軍直抵山莊,若非有香公子相助,在百招內將李牟和點蒼三劍敗於無形,讓他們乘興而來、鎩羽而歸,隻怕那時項楓就要動用手上真正的實力,和點蒼派見個真章瞭。

    原本項楓的基本計劃是,靠著山莊形勢險要,無論糧粖水草都十分豐足,若打定瞭主意以守代攻,和楚心等人耗下去,足可堅守極久,等到三派兵疲意沮之時,再利用地道之利,裡應外合,便可一舉扭轉幹坤。但秦夢蕓這一來,可把項楓的計劃給打亂瞭。

    雖說她一介柔弱女子,又無人相伴,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攻下君羽山莊。

    但若現在就和秦夢蕓起瞭沖突,一來項楓還沒準備好,連兩個弟子也都分頭出去打探消息瞭,二來若他和秦夢蕓動瞭手,以強欺弱,對手又是這麼個弱質纖纖、惹人憐愛的女子,他的親信還好,但這些莊丁心中難免不起反感,到時候守莊激戰之時,疲憊加上恐怖的洗禮之下,埋在心中的反感一發酵,可是很容易就會弄出大亂子來。

    在走下墻頭,迎上秦夢蕓的當兒,項楓表面上裝得神閑氣定、舉止豪邁、一如往常,心下可真是七上八下的,他可真是完全無法掌握到,秦夢蕓對當年之事究竟知道瞭幾分。

    不過但凡幹瞭事,就要幹得徹底,在走出莊門的時候,項楓已下定瞭決心,隻要這女子不主動說出要報仇的話題,他就厚下臉皮裝著對當年之事絲毫不知,不僅要熱情款待遠道來訪的此女,還要把她久留在莊內,當足自己是個親厚無比的長者。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要項楓不主動下手,光看他熱情款待的殷切,和對晚輩的親近,什麼人也無法將他與弒主的兇手姿態聯想在一塊兒。

    不過還真是項楓好運,秦夢蕓似被他這一下“親厚的長者風范”給打懵瞭,就算原本打算興師問罪,那念頭也在他的親厚招待下消失無蹤。

    不過項楓可是極為小心謹慎的,款待之誠沒一日敢缺瞭半分,雖說從秦夢蕓的反應看來,當年事情的因由她還沒能確定,想必楚心對當年之事也隻是一知半解。

    但秦夢蕓在莊內可不夠安分,老是四處打聽,項楓也不怕她打探當年之事,反正那時候的老人,現在都已經走得一幹二凈瞭;不過秦夢蕓若是楚心一方的探子,專門來打探君羽山莊的底細,好提供給楚心作為攻擊君羽山莊的參考,那項楓可就絕不能容她離開瞭。

    雖說絕不容她離開,但手段上可也要小心點才行,加上秦夢蕓不若外表那般嬌弱,聽她說起師門來歷,竟是出於秋山大師和聆暮真人座下,這可嚇得項楓不敢妄動瞭。

    這兩人都是武林前輩,和久執武林正派牛耳的少林武當兩派,頗有牽連,武功之高,就算項楓實力再高十倍,也不敢擺明兒地向這兩大宗師尋釁,秦夢蕓受名師教導,就算限於年歲,功力不十分高深,但若真要打起來,項楓可也不認為自己有多少勝算。

    不得已之下,項楓隻好把壓箱的寶貝拿出來瞭。這“蕩魂散”之毒他從未用過,還真不知神效到什麼地步。

    雖說香公子的推薦他絕對信得過,加上香公子曾說過,這毒江湖上絕少人嘗試,決無人有其解藥解方,加上藥力輕薄,不像一般藥物那般厲害,一發見效,非得日積月累,才能見功夫,但也因此,反使得一般的老江湖更難察覺,以秦夢蕓現在對他禮敬有加、毫無戒心,用上去該當可以十拿九穩,但項楓可也是小心翼翼,即便是讓秦夢蕓中毒瞭月餘,仍不敢有所動作。

    好不容易等到兩個徒弟回來,可以藉試功之意,探探秦夢蕓的底瞭,但項楓可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他前面才趁著聽到齊建楚園與當年之事有關之便,裝成怒火沖天,一怒之下十指化爪,緊扣秦夢蕓香肩,但她卻還能不露絲毫痛意,緊掐之下甚至連點痕跡都沒有,顯見功力極其高深,項楓那時還真是怕,若是這最後的法寶蕩魂散對秦夢蕓也沒生效力,到時候可要怎麼辦才好呢?

    但看到秦夢蕓接連與燕召和項英動手,項楓一顆緊懸的心,總算是放下瞭一半。

    雖說功力高深、招式變化之間無瑕可趁,舉手投足間顯見高手風范,燕召和項英仍遠非她之敵,就算自己下場也未必能勝,但項楓何等老練?光從秦夢蕓的呼吸,已不如初來時綿密細長看來,蕩魂散的藥力顯然已經在她體內生瞭根,讓她功力消退,隻要再拖她住上個十天半月,天天在她的飲食中暗加“蕩魂散”,到時候就算翻臉動手,保證秦夢蕓也無力以抗,隻有任憑項楓擺佈的份兒瞭。

    不過秦夢蕓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一次動手,她也看出瞭自己體內出瞭問題,竟然連第二天都等不到,當晚用餐時就提瞭出來,要離開君羽山莊。

    一聽之下,項楓還以為奸計敗露,一開始嚇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呢!幸好他原先雖沒囑咐,想不到一向不太對盤的項英和燕召竟如此合作,不約而同地將項楓的沉默,當成對他倆的怒氣,把秦夢蕓要離開的這件事全給怪在他兩人頭上。

    項英的眉頭皺得令人發噱,燕召更索性跪瞭下來,向秦夢蕓請罪,弄得秦夢蕓好生緊張,好話說盡,生怕話頭裡出瞭岔子,惹惱瞭人。觀察瞭這麼久,項楓這才確定,她並非發覺瞭自己的圖謀,一顆懸著的心,好不容易才放瞭下來。

    當他第二天在林中大逞淫威,在這絕色美女的身上樂不可支、大呼過癮的當兒,項楓的心可是大喜過望的,一來秦夢蕓不隻極具姿色、嬌艷絕倫,她的胴體更是魅力十足,令人流連忘返,這般享樂滋味,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二來,他的圖謀終於成功,不隻是嘗到瞭這美女,還制的她動彈不得,莊中的消息再也泄露不出去。

    當項楓將嬌軀一絲不掛、股間汁水橫流的秦夢蕓制倒在逍遙床上的時候,他身子雖是疲累不堪,但心中可是快意無比,這比當年逃離他口的周玉絹還要美艷得多的女郎,終於落入瞭他手中,任他恣意淫玩、為所欲為,再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瞭。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當服瞭藥物的項楓再次光臨石室的當兒,卻見逍遙床上空空蕩蕩,哪裡還有秦夢蕓的影子?當時的項楓可真嚇瞭好大一跳,連藥力已經大發,正剛硬到無以復加的肉棒都軟瞭下來。

    她體內藥力未消不用說瞭,束住她手腳的“碧磷絲”雖非什麼寶物,平常刀劍皆可割取,但若光用內力,卻是怎麼也崩不斷的,這石室外頭的地道是他數年經營,外人絕不可能進入,縛在床上的秦夢蕓到底是怎麼逃脫的呢?

    雖是嚇的心驚肉跳,但不信邪的項楓仍順著地道走瞭出去,才一出地道他就發覺不對瞭。昨天他進地道的當兒,雖因肌肉酸痛,又負著一個秦夢蕓,沒怎麼把地道的入口關好,但今日一見,那入口卻是大開,顯然是在他之後,有人進瞭地道,救走瞭秦夢蕓,光看林間的地上有整理的痕跡,原先棄置在地的秦夢蕓包袱也消失無蹤,便可知昨天的她和援手,必是由此逃脫的瞭。

    逃瞭秦夢蕓,原已讓項楓夠擔心的瞭,沒想到一回莊裡,緊接著就是更遭糕的消息,燕召竟然不告而別,溜的一點兒影跡都沒留下。項楓也非笨人,這兩件事連到瞭一起,他豈會不知救走石室中秦夢蕓的,就是燕召這小子?

    走瞭秦夢蕓倒還算事小,但燕召久在莊內,他又是野心勃勃,對莊中事項瞭解之透澈,隻在項楓之下,甚至連項楓埋藏的極緊密的對外關系,也不知他掌握瞭多少,若燕召當真投到瞭楚心和秦夢蕓那邊,將莊裡頭的虛實和盤托出,以燕召的狡智和對山莊、對項楓交遊的瞭解,楚心等人直是如虎添翼,到時候項楓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瞭。

    因此,項楓也豁瞭出去,冒著莊裡無人統帥的險,自己出去聯絡在外頭的伏兵同道,若香公子下山得及時,能助項英守上個幾天,那項楓仍有勝算。隻沒想到這回又失算瞭,沒有香公子之助,項英不但守不住君羽山莊,甚至連地道都來不及用就丟瞭小命……

    一思及此,項楓心下劇痛,原本在小鎮當中,得到項英死訊時,就已經隱隱生痛的心,此時再沒任何壓制,痛的他再也忍耐不住。

    加上林中風聲頗大,原先項楓還沒有感覺,一定下心來,心思又轉到瞭項英身上,登時耳中所聞風聲,都像變成瞭項英死前的哭聲,好像正一聲一聲呼喊著他,希望他能夠救上一救啊!偏偏……偏偏現在項楓武功被廢,老友們又被殺得一幹二凈,就算項英還有救,現在的他也毫無辦法啊!

    “不……不要……英兒……不是……不是爹要丟下你……實在是……實在是時運不濟……”

    耳邊項英的哭叫聲愈來愈響、愈來愈淒厲,逼的項楓老淚縱橫,大聲叫瞭出來,好像他的理智已經全盤崩潰,隻剩下情感還能夠拼命地宣泄出來。

    “爹也想救你……也想幫你報仇……可是、可是……可是爹已沒辦法瞭……爹的伏兵都完瞭,連武功也廢瞭,又失去瞭你……爹……爹真的再也沒有未來瞭啊!”

    一邊哭著,一邊大聲的悲嚎,項楓也不管這樣會不會招來楚心他們瞭,他一拳又一拳地猛擊著路邊的大樹,仿佛想把心中的苦全都發泄出來。雖武功被廢,使不出平時力量,但憤激之下,項楓的拳頭仍甚是有力,隻打的樹皮混著血跡,一片一片地跌瞭下來。

    也不知打瞭有多久,叫瞭有多久,項楓終於筋疲力竭,他抱著樹直喘氣,破瞭皮的手上血跡殷然,眼中的淚卻全沒有止息。

    狠狠地發泄過之後,項楓的氣是發瞭出來,但回復瞭理智的他,卻隻有哭得更猛瞭。

    一邊哭著他心中一邊想著,將來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武功廢瞭,基業丟瞭,老友死瞭,兒子也沒瞭,自己的未來當真是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心底來來回回地想瞭好多好多,卻沒半分補益,項楓隻覺得孤獨至極,過去的一切全成瞭個空,整個人空落落的,無力地頹倒瞭下來,整個人靠著樹坐著,雖是哭不出聲,淚水卻是一滴滴地在掉。

    “為、為什麼這麼狠……為什麼隻廢瞭我的武功,而放過我一命……難道、難道你不知道……這樣下去的我……我會比死更難過……再翻不瞭身……再沒有明天瞭嗎?”

    嘴裡無力地反復叼念著這句話,項楓茫然地站瞭起來,搖搖晃晃地走瞭,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

    等到項楓走遠,隻聽得另一邊的樹後,秦夢蕓慢慢地倚樹坐倒瞭下來,面上的茫然神色,竟完全不弱於再無半分希望的項楓。

    原本當她跟著項楓到這裡的時候,秦夢蕓心中還頗有不忿,她雖是恪於香公子的要求,沒親手取項楓性命,但這人與她的仇怨實在太深,即便秦夢蕓心地良善溫柔,也實是放不過他,在和香公子一同離開之後,秦夢蕓隨便找瞭個理由,將香公子撇開,自己追著項楓到瞭此處,就算不能親手殺他,也要看著他被楚心等人凌遲處死。

    沒想到追著追著,項楓竟逃到這麼個偏僻地方,秦夢蕓雖是沒丟掉他影跡,心下卻也不禁著慌,楚心他們的人馬聲音,好像已愈來愈遠,她若要追躡著項楓行蹤,便不能分身去引楚心他們過來,照這樣下去,豈不是讓項楓逃脫瞭這一大劫瞭嗎?

    原本當聽到項楓哭子的嚎叫時,秦夢蕓雖被那從未聽過的、傷肝掏肺的悲聲震的心下禁不住一痛,但想到項楓以往所為之狠毒,雖是心中難免悲憫之意,卻也有些解氣。不過聽項楓哭叫的如此傷痛,全不像個武林中人,隻是個普通的父親,心地良善的秦夢蕓也不禁覺得,這樣復仇也就夠瞭吧?

    但項楓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雖是不怎麼大聲,也不帶什麼哭聲,聽在秦夢蕓耳中,卻有如雷鳴電閃一般,震的她整個人都懵瞭,若非項楓武功已廢,體力雖沒那麼快衰退,耳目之靈通卻已遠不如以往,怕早已發覺秦夢蕓在一旁偷聽瞭吧?

    乍聽之下沒有前面的哭喊那般痛,但那句話中滿含的淒涼悲哀,卻隻有更加令人聞之落淚。

    秦夢蕓原以為自己饒瞭項楓一命,該算是以德報怨,無論怎麼說,自己也太過好心瞭,雖不甚明顯,但心底深處卻也有點兒自傲之意;但聽到瞭這句話,秦夢蕓不由得痛徹心扉,原本的自傲,猶如暴雨下的平靜湖面般,轉瞬間便支離破碎,她事先真的沒有想到,香公子之所以想放項楓一條生路,可是一點好心都不安,這種“生路”比起直接殺害,看來對項楓的打擊還要強上百倍。

    雖說對方是大仇傢,但秦夢蕓現在的心中,卻沒有半分大仇得報的欣悅,她看著自己的手,雖是白皙如玉,但在她眼中,上頭卻像是沾滿瞭血一般,愈看愈是心下沉痛,雙手緊握著,真想也在樹上打上個幾下。

    也不知這樣茫然地怔瞭多久,等到秦夢蕓再次站起來,纖手輕輕地拂去瞭身上的草屑時,一旁香公子的聲音響瞭起來,卻沒有以往的平淡,聲音中好似帶瞭幾許痛楚般。

    “你……決定瞭嗎?”

    “嗯……”連頭也不回,秦夢蕓嬌軀微挪,依入瞭香公子懷中,這才抬起頭來,櫻唇往香公子的嘴上印瞭上去。

    “對不起……”聲音軟軟的,但其中卻帶著一點兒堅決的餘味兒,“不是你不好,也不是什麼原因,隻是……隻是夢蕓不想這樣……不想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夢蕓會……會變得不像自己……”

    “好,我知道瞭……”看秦夢蕓纖手輕撐在他胸口,慢慢地離開瞭他,緩緩地走向林外,香公子的聲音變回瞭原本的平淡,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如果你還想回來,我就在鎮裡頭,一樣的老地方。”

    “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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