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司三院,燈火輝煌,隨著夜幕落下,白日裡板著面孔的人們摘下面具投入到放縱的狂歡中。歌舞喧囂中,一個神情猥瑣的男人穿過人群徑直走向樓上一個大的包間,初到此處的人不禁暗自驚訝,穿成這種窮樣的人怎麼開的起大包房?
此人名叫吳典恩,原來是清河縣衙的陰陽生,也就是閉著眼也能蒙事的風水先生。平日縣裡出瞭兇殺案,一般會找陰陽生來算一番,何時下葬,何地該埋全憑這幫人信口開河瞭。有意思的是這樣一個差事也讓吳典恩給弄丟瞭,縣衙開除公職,理由是人不著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吳典恩走入包間,一位錦衣少年見瞭他面露喜色,支出瞭身邊的一個官妓。“嬌,去燙壺好酒,叫你再進來。”
叫李嬌的女子很是乖覺,應聲出去,順便為他們掩住瞭門。從年齡看吳典恩比少年大的多,但是對少年的舉止卻是極為恭敬。
探求未知是人的天性,尤其是一些女人,比同伴掌握更多隱私往往使她們很有成就感。因此李嬌一不小心聽到瞭以下對話。
“不是讓你有事到傢裡找嗎?”
少年人語氣不悅。
“有個知州(相當於市委書記,有的也是縣級)明天急著上船。”
“借多少。”
“二百兩。”
“好大胃口。”
“他上任一年就死瞭母親,服喪三年重新進京銓選,一傢七口的路費,加上拜見老友,座師,上司,二百兩隻怕還不夠呢。”
李嬌幾乎能想象到吳典恩數手指的情形。
少年人漫不經心問道:“你吃他多少?”
“哦,二十五兩。這人是蔡太師的門下,頗有來頭。你不如賣他個面子,以後也方便。”
“老規矩,五分息。”
吳典恩如釋重負:“好,明年此時三百二十兩銀子準時送到你傢。他什麼時候取銀子?”
“明早到我傢取。上半年十一個人的錢都收回來瞭,明年又趕上朝覲,缺錢的官不在少數,你抓緊找幾個人把債都放出去。”
“哎,哎”嘡啷銀子落到桌子上的聲音,少年人道:“兄弟,麻煩你瞭,這二兩銀子拿去喝酒吧!”
這二人做的是朝廷律令嚴格禁止之事,一旦發覺,債主及保人各枷號一個月發落,債追入官。但是據歷史記載,當時條文已形同虛設,除非有人告發,很少遇到麻煩。即便如此,要從事這種行業也需要很大的魄力和人脈。
無須多言,大傢也能猜到,這個少年就是西門慶。他之所以和官員們打交道,是因為看透瞭當時的職業官吏體制,古代官員收入都是按照職位發放,簡單的說那就是一種“崗位津貼”隻要不在職那就沒有錢。當士大夫通過科舉考試後要到北京去選官,或者官吏因為任滿、服喪等原因離開職位,生活就沒瞭保障。雖然理論上國傢給予一定的赴任旅費補貼,可實在是少得可憐:比如按《典故紀聞》的記載,明清時知州赴任,給三十五兩“道裡費”知縣為三十兩,縣丞、主簿為十五兩,典史為十兩。而且赴任時不得使用朝廷的驛館系統,理由是已經給瞭道裡費瞭。巨大的經濟負擔逼著官員們開始借債,“放官吏債”也就成瞭中國古代金融業最主要的業務。
西門慶從離傢之初就看出清河縣是個生財之地。因為除瞭海路,京杭大運河是唯一的南北交通幹道,而清河縣則是運河上的一個大碼頭,每年任職的過往官吏眾多,隻要手裡有資金,膽子大,人脈廣,想不發財都難。
與此同時,西門傢的藥材鋪一躍成為清河縣最大最有實力的藥材鋪。(原文:滿清河縣,除瞭我傢鋪子大,發貨多,隨問多少時,不怕他不來尋我。
西門達可以瞑目瞭,因為他的兒子天生是個商業奇才!
西門慶過瞭十年沾花惹草的生活,十年之後,西門慶二十七歲,他突然厭惡瞭傲然攜妓出風塵的生活。
他想有個傢瞭。
哎呀急死人瞭樓主繼續八啊茶都喝的沒味兒瞭還沒有更新……恁都喝茶瞭,我還沒吃飯呢,暈頭呀暈腦西門慶決意重建一個傢庭。可是西門慶已是孩子十二歲大的老光棍,像他這樣以妓院為傢的人,有哪個女子能收回他的心,肯做他的妻子呢?這個後媽不好找啊。盡管如此,西門慶心中的期望還是很高的。俗話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一定有個默默支持的女人。一張強大的關系網開始啟動,目的隻有一個尋找西門慶背後的女人。
東平是重要州府,朝廷在此駐兵。軍區有個吳千戶(千戶所的長官,統兵1,120人,一個千戶所分為十個百戶所。傢住清河縣。吳千戶傢境還算富裕,當時金軍尚未南侵,吳傢的生活還算逍遙自在。可惟獨有一件事讓吳千戶操心:女兒吳月娘。
吳月娘是八月十五所生,所以小名叫月娘。到瞭十五歲的時候,吳月娘出落的還算,還算可以(生的面如銀盆,眼如杏子)基本上屬於“不醜也漂亮不到哪去的一種”男人們管這叫有氣質。
十五歲是宋明兩朝女子的黃金結婚期,鑒於吳傢的背景,清河縣的男人們行動瞭。“一傢女百傢求”媒人一波又一波,前頭的剛被吳大小姐的挑剔目光幹掉,後面的又蜂擁而至。
“月娘,差不多找個好人傢就行瞭。”
“我看不上。”
十五歲,待字閨中。
到瞭十六歲,吳月娘的閨中密友剛生下小寶寶就收到消息:吳月娘又秒殺瞭一波求婚男。
十七歲,吳月娘開始勸慰自己:緣分不到,寧吃鮮桃一個不吃爛桃一筐……
八年後當西門慶的女兒西門大姐開始找婆傢的時候,二十五歲的吳月娘發現這世上還真就一個鮮桃也沒有。我愛的人名草有主,愛我的人慘不忍睹。更人吳月娘氣憤的是沒有求婚的瞭!早前的幾波男人孩子都準備考秀才瞭。
所以說,男人們也很精明:寧吃剩菜一筐不碰剩女一個。吳月娘女士由螃蟹價跌倒瞭白菜價。
吳千戶情急之下決定把女兒打個折,盡快甩手出售。他也利用關系網,四處尋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候選人浮出水面。“高大英俊,聰明能幹,傢財萬貫,(原文:狀貌魁梧,性情瀟灑,饒有幾貫傢資)唯一的缺陷就是二婚。月娘啊,這回爹給你做主瞭。”
吳月娘也矜持不住瞭,二婚就二婚吧,這麼好的條件少有,如今有錢有事業又是帥哥的幾率快趕上公雞下蛋瞭。
吳月娘的條件,在清河縣能達標的也隻有西門慶一人瞭。當然媒婆薛嫂口中的西門慶稍微PS瞭一下,全是正面形象。這一切,吳千戶也出於各種原因沒有告知吳月娘。
兩傢擇吉日,在一個天高氣爽的秋夜,吳月娘收藏瞭十年的第一次獻給瞭西門大官人的第N+1次。吳月娘的幸福生活來瞭,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晚上還可以過得這麼快樂!月娘暗自歡喜,若說老公的本事和相貌,昔日有幾個姐妹比的上我,十年的空房沒白過啊。
種種跡象表明,吳月娘完全勝任瞭賢內助的角色,因為西門慶不僅讓她管理傢務,還把傢庭財政大權交給瞭她。
到瞭此時吳月娘開始感慨,公主和王子終於過上瞭幸福的生活。
但是有一件事開始引起月娘的主意,西門慶回來的越來越晚,有時接連幾天不在錢,而且每次出去都是同一夥人來找他。
月娘有點納悶,都是些什麼人?很快,第二件蹊蹺的事出現瞭,傢裡的賬面莫名的減少,西門慶一個人怎的那麼大開銷?本司三院的人來要賬的時候,月娘如夢方醒,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嫖資。
吳月娘被現實驚醒:王子嫖娼去瞭!
更奇怪的是賬單上居然寫著一晚上十個女人,月娘明白瞭,敢情老公不光自己找小姐,還有一顆幫助別人的心啊。
幸運的是吳月娘不是普通的女子,面前隻是些小麻煩,幾個月後孟玉樓、小潘、李瓶兒入主西門宅院,春梅借小潘之力與小妾李嬌、孫雪娥平起平坐,李桂姐、李嬌合力鬥小潘,那才是一場妻、妾、小三之間的龍爭虎鬥,方顯出吳月娘一傢之主的不凡手段。
月娘的應對措施很反常:不哭不鬧不上吊,一切照常進行。(夫主面上百依百隨)隻有一點,沒瞭西門慶可就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瞭。月娘每天睡前除瞭數羊就是咒罵本司三院的李嬌(據小廝玳安說,最近西門慶晚上常找她。
後來月娘想通瞭,男人再胡鬧也有回傢的一天,等唄。西門慶果然回來瞭,不過身邊多瞭個女人。那女人笑瞇瞇的參拜月娘,報瞭名姓。
她叫李嬌。
西門慶要壯大妻妾隊伍瞭,李嬌由野戰軍掉到正規軍,當然她首先應對的是吳月娘。還好比一頭野狼一頭闖到陌生的洞裡,發現一隻老虎正冷冷盯著她呢。一個傢花,一個野花。一個傳統專職太太,一個時尚職業小姐。
交鋒開始。
李嬌一個箭步上前:姐我服瞭。
吳月娘有點不好意思,這也太沒成就感瞭,你起碼給自己撐下場面吧。她沒有想到,李嬌官妓出身,什麼世面沒有見過,她的處事哲學是那個時代最吃的開的:院中人傢,棄舊迎新為本,趨炎附勢為強(原文)兩人相處瞭一段時間,李嬌的很多優點讓月娘感到欣慰:辦事伶俐,善於理財,遇事知道請示領導(月娘)尤其是姿色不如月娘漂亮,哎呀這個優良品質太招月娘喜歡瞭。月娘決定將李嬌升任為西門傢的副大隊長。
轉眼見兩個婦女幹部瞭,西門慶傢後院開始興旺起來。
月娘吩咐副大隊長繼續發揮魅力,留住老公的心。結果發現李嬌的到來隻是讓傢裡多瞭個睡前數羊的。
夜色沉沉,渾身燥熱的西門慶又出動瞭。
我們常說隻要你肯努力就一定有收獲,西門慶收獲甚豐。幾個月後,西門傢後宮再次引進新人:南街私娼卓二姐。
月娘對西門慶佩服的五體投地,先招個官妓,又娶個私娼,老公啊,你對比語法學的不錯呀。
要說西門慶的眼光真是毒,卓二姐嫁入他傢不久就得瞭重病,此病名稱不知道,但癥狀很明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著三老婆連數羊的活也幹不瞭瞭,西門慶又痛苦的去嫖娼瞭。
但這次不行瞭,月娘的忍耐已到極限,一場婚姻保衛戰在暗暗醞釀。月娘發現一個臭不要臉的渠道將老公和妓院緊密聯系在一起,這個渠道就是西門慶的“好朋友們”九月二十五日(武松即將離開柴傢莊)西門慶對月娘道:每年十月初三的聚會快要到瞭,你在傢安排一下,酒席歌姬一樣不能缺,我跟朋友們好好玩玩。
月娘沒有言語。
嗯?西門慶感覺氣氛與往常截然不同。
“別跟我提他們,那些人裡有一個有本事的嗎,有一個有良心的嗎,整天晃來顛去,跟遊魂撞屍似的到處勾人,他們的腦袋就是屎殼郎思維,我都弄不明白那糞球是怎麼轉的?你想想認識他們以後心裡還有傢嗎?卓二姐病成這樣,我看這種酒少喝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