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影》

第十章 不苛二女藏羞徙他郡 法无轻贷两孽入重泉
小說作者:不詳 · 章節字數:3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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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曰:

    生憎雲漢慣牽愁,橫放天河隔女牛;得月曾懷千裡夢,分風自散一林秋。文章不共滄桑變,詩卷還容天地收;幸有清廉能砥柱,狂瀾此後不須憂。

    話說三拙這廝,自從兩個婦女,弄出事來,驚得飛跑,也就把偷婦人的心腸,灰瞭一半,思想還俗娶妻。但不便在蘇州做事,又不知何處更好,坐在傢裡,等一個不落發姓吳的徒弟來。他慣走江湖,與他商議。你道姓吳的是誰?原來半年前,有個洞庭山姓吳的,久走江湖,也曾學些少林拳棒,不肯讓人,因聞瞭三拙的所為。一日天色傍晚,走到靜室門前,聲聲要借宿一宵,徒弟們說:”我傢長老,再不留生客的。“姓吳的道:”女人留慣的,男子就不留瞭麼,我偏要住一夜。“門裡轉出三拙來道:”兄要我留,也須好言好語,為何降著人做?“姓吳道:”曉得你少林出身,就與你跌一交,也不怕你。“三拙笑道:”老兄若你贏瞭我,我不但留你住,還要拜你為師,倘我贏瞭你,你卻如何?“姓吳道:”我終身認你為師,決不食言。“果然二人上瞭手,卻彼三拙下瞭鉤子,姓吳的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三拙忙來扶瞭道:”得罪!得罪!“這日就作瞭相知,二人卻都是江湖上人,極說得來,三拙留他在傢裡住瞭,也常常回傢去幾日,又來山裡幾日。三拙有心事,必然和他商量。

    這一日,姓吳來瞭,坐定就說起一夢:”昨夜夢見察院擺瞭獨桌,在鬧市裡,請老師吃酒,我想老師又不參禪講經,做出名的禪僧,如何察院請你,況是鬧市裡的獨桌,此夢甚是不祥。“三拙說起要還俗的話,正待你來商量去處。姓吳的勸他急走,切不可稽遲,萬一事發,措手不及,就沒人用得力瞭。三拙看著名山勝景,大廈高堂,割舍不得,意欲留幾個徒弟,在內看守。姓吳道:”不妙!在他們身上要你,越來牽纏不瞭。“如此捱遲瞭幾日。

    那知按院到衙門,就把公呈批瞭,發與本府署印二府,密拿三拙。二府見瞭這帖,簽點幾名能事鷹捕,幾名幹事民快,連夜往花山范傢墳來。三拙正收拾銀兩,打帳次日同姓吳的往松江朱傢角買佈,扮作佈商,往臨清一帶地方去,或趕鄭州的集。日已停午,忽聞有總捕廳差人,要見三師父。三拙慌瞭,逃又逃不得,躲又躲不及,忽然差人鷹捕,蜂擁而入,已到面前,道:”本府老爺要你哩!“一個為頭差人,扯著就走。三拙道:”且請用瞭飯去。“眾人都道:”老爺坐在堂上,立等回話,快去!快去!“姓吳的在旁道:”就是眾位差使錢,少不得要奉。“眾人道:”三拙飛簷走脊的人,我們好好服侍事他走。“三拙向姓吳道:”你取瞭些使用來,到官免不得用刑,還要求照管哩!“大眾擁著三拙出門,有四五個,隻推老爺吩咐:”房裡有奇怪物件,取幾件去。“搜出女襖三四件,梳子、篦子、刷子、鬄子、露花油,都取瞭去。在櫃中銀子也隨身取些,隨後趕上。一口氣直到府前,官未坐堂。姓吳的拉眾人到酒店上坐瞭,吃酒吃飯,打發瞭二十兩差使錢,人多還不夠分。裡排四鄰,婦人女子,又另是差人都喚到瞭。不多時,二府升堂,一幹人犯帶到。二府略叫裡鄰問瞭幾句,又叫女兒問瞭幾句,把三拙夾瞭一夾棍,打瞭四十毛板,發瞭監,婦人女兒發瞭鋪,連夜把口詞審語寫瞭申文,與那梳子、鬄子等件,第二日申解察院。察院坐堂解進,先叫三拙上去,問道:”你和尚住在山裡,要梳子何用?“三拙道:”是小的未披剃時存下的。“察院道:”刷子哩?“三拙又道:”未披剃時存下的。“察院道:”和尚要露花油何用?“三拙道:”一個施主帶在那裡用,見油香得好,與他討的。“察院道:”奴才胡說!我問你三件女襖,也是施主與你的麼?“三拙叩頭道;”小的該死。“察院喝道:”你還想活麼?“喝令打瞭六十板。仍舊府監監瞭,喚裡排四鄰吩咐道:”女兒貞潔,本該上本旌表,隻是其母不良,他不能規諫,叫不得賢女。姑饒其母,釋放寧傢。這惡僧罪大如天,也不隻這一案,你們也不須來伺候瞭。“

    眾人謝瞭出去,婦人在前,女兒在後,街上孩子們拍手笑道:”婆娘打和尚的呵呵。“裡排道:”小官們不要囉皂,因為黃花女兒不肯,察院也稱贊他哩!“到瞭傢裡,女兒哭向父親道:”虧瞭列位裡鄰呈子上,不帶爹的名字,又虧青天察院,也不牽連問及,如今為我,連娘也饒瞭。羞人答答,這裡住不得瞭,他州外府去,還好做人。“父親道:”小姨娘,嫁在嘉興城裡,搬到那裡去再處。“

    次日裡鄰等傢,父親走去謝瞭,隨即先去,通知小姨,連夜雇船搬瞭去瞭。正是:

    縱教掬盡西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且說三拙在監裡,虧瞭姓吳的替他拿銀錢使用,還不受苦,憑他養棒瘡,調理身子。第三日午後,又是察院發一名犯人下來,卻是王子嘉。三拙問他:”何故你也為事?“王子嘉道:”那裡說起,有一個察院老師,京裡一位相知,薦在我傢作寓,有個城東財主,隻為待人刻薄瞭,被眾告發。他道有銀子,買房子生利,並非生事詐人,怕察院不以監生待他,即加刑責,不過求寬的意思,央那老師說情,情已允瞭,謝已收瞭,人已去瞭,聞說裡面有人怪我,察院如拿訪一般,捉我去。一夾棍三十大板,聽他口氣,恰像京裡有大僚怪我,先放瞭火的。罵我道:‘奴才!你玷辱人閨門,淫媾人婦女,罪惡貫盈瞭,還辯什麼?’你道褲襠裡事,一個上司也管起來。“三拙道:”我也為褲襠裡事,監在這裡哩!“王子嘉道:”你是和尚,原不該偷婆娘。我是婆娘偷我,也加個罪名,不服!不服!“

    過瞭兩日,忽然聽見察院吩咐縣裡,做瞭幾十面立枷,兩個也有些慌瞭。王子嘉道:”章觀不進監看我一看,寫字去罵他。“有掛枝兒為證:

    寫情書寫不盡,我冤魂帳;直直的,寫幾句,教他細細詳。我死期已在十分上,早早來還得見,也算與你厚一場。若是幾日裡來遲也,切莫要身後將咱想。

    次日章觀,隻得到監裡來望望,尚未敘話,忽傳察院喚三拙。王子嘉道:”若三師父放瞭,我便有些生機。“三拙隨瞭府差候察院開門帶進,察院不發一語,丟下十六根簽來,喝打八十。三拙稟道:”老爺容三拙稟明一句話,就打死也不敢怨。說三拙強奸幼女,奸尚未成。兩朝律上,並不致死,還求老爺寬恩。“察院道:”我今月某日,私行到山,一老三少婦人,到你山裡來,轎夫親口說,一乘女轎五錢。住瞭一夜,早起來接,又是五錢。又說三師父隻怕有一二百女人,受用過瞭,難道你還不該死!死有餘辜瞭。“三拙道:”若如此說,老爺把個風流帽子,賞瞭三拙,三拙含笑入九泉瞭。“察院喝道:”著實打!“打瞭八十板,死而復蘇,上瞭立枷,吩咐枷在閶門示眾。喚人抬到黃鸝坊橋,又死而復蘇。隻為上司旨意,仍令抬到閶門門下,枷瞭半日,黃昏氣絕瞭,不在話下。

    且說王子嘉為有舊刑廳一案,在衙蠹名下有他過付名字,他就借景生情,書房用瞭手腳,申文察院,請發人去。又用瞭分上,暫保在外一日。收拾行李,一到傢裡,賓朋畢集。有的道:”江寧去瞭,直等按臺去後回來,就見瞭身瞭。“有的道:”事完就回傢躲著,又不是對頭官司,有人出首,那個知道?“有的道:”畢竟且住江寧,我們替你看光景,才為上策。“這些話,又有細作打聽,吹入上官耳朵裡瞭。起更後察院傳出批文來,批道:”王子嘉另案結。“本府忙拘王子嘉,仍舊發瞭監。

    是夜,王子嘉得瞭一夢,夢見三拙笑盈盈走來道:”王兄,我在閶門等你,你快些來。“忽然驚覺渾身冷汗,細思此夢不佳,大哭起來。監裡人問瞭緣故,道:”兄不必慮!這叫做心記夢。事雖相近,僧俗不同。若把你與三拙一樣發落,前日一總提出去瞭。如何又剩下瞭你,況另案結三字,還是未定之詞。“王子嘉聽瞭謝瞭。

    辰牌時候,察院放炮開門,忽見府差跑瞭下來道:”察院要王子嘉,快走!快走!“王子嘉這驚不小,一路哭瞭去。見瞭察院,磕頭大哭道:”老爺饒瞭小的狗命,小的出去,做個好人。“察院道:”你出去,怎麼樣做好人?“王子嘉道:”小的平日惡行,盡情改瞭。連妻子也不要,往杭州靈隱天竺,出傢做和尚,老爺就如放生一般。“察院道:”打死瞭三拙,又添你一個三拙瞭。杭州清凈法界,安你這三拙不得,你說放生,假如禽魚,無害於人,人便放生。你如何教我放你,扯下去打!“也丟下十六根簽,打瞭八十,上瞭立枷,枷在閶門示眾。王子嘉比三拙,反覺硬崢,抬到閶門,還向人說:”我王子嘉是風流罪名,值得一死。“第三日辰刻死瞭。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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