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信美人有瞭小寶寶後,簡直快被李雙岐寵上天瞭,脾氣也是越發被寵壞瞭,甚至敢發點小脾氣瞭,可把李雙岐折騰壞瞭。可就算這樣,李雙岐也不願意讓別人來照顧他老婆,每天裡任勞任怨的,小美人上個廁所他都要在門口候著,等人出來瞭還要檢查人褲子提好沒有,事兒忒多,芳信都有點煩他瞭。
對,就是煩,芳信美人懷瞭孕後膽子變大瞭不少,就算夜裡還做著噩夢真生瞭個藍眼睛的小孩後慘被李雙岐拋棄,可一覺醒來又對李雙岐指手畫腳的,真有點趾高氣揚、狐假虎威的勁。瞧吧,這肚子裡肯定是個膽忒肥的貨,都把小慫包拾掇成假肥膽子瞭,李雙岐摸著小美人的肚子,有點憂愁啊,這以後鬧心事可少不瞭瞭。
可李雙岐忙著養傢糊口呢,總不能時時守著小美人,請瞭兩個幹練的阿姨輪流伺候這兩個大小祖宗,可遇上不得不到國外出差一個星期,李雙岐有點不放心瞭。李傢那兩位還虎視眈眈著,若是再把小美人給擄走瞭,那不是把李雙岐的心再活生生給掏出來嗎?正巧接到瞭林傢那位二先生的電話,兩人一商量後,李雙岐把小美人的東西一收拾,在出發那個早上把小美人送到林傢瞭。
芳信小美人看見林傢那扇威風凜凜的大鐵門,雙腿就打顫,還是二先生親自扶小美人下車,溫聲勸慰他:“怕什麼?我不是在電話裡給你說瞭嗎,小螭正在西北執行任務,最近肯定不會回來的。”小美人癟嘴,忍瞭半天的眼淚一下掉下來,“爸爸。”小美人委屈道:“我有點害怕。”齊松月拍拍芳信的手背,眉頭卻一緊,嚴厲道:“別哭。”
小美人不舍地朝李雙岐招手,水灩的圓眸望過去,黏黏糊糊地貼在李雙岐身上,舍不得啊,小美人可不敢孤身入著虎穴龍潭,李雙岐正要說些什麼,齊松月狠狠地拍瞭下小美人的手,叱道:“還不快點走。”小美人嬌嬌嫩嫩的手瞬間出瞭個紅印子,最後再望瞭李雙岐一眼,不情不願地跟齊松月走瞭。
齊松月拉著小美人的手,邊走邊教訓他,“這才幾個月沒見,怎麼就有瞭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壞毛病?我前段時間叫你看得書看完沒有?”“看完瞭,筆記也做完瞭。”小美人乖乖道。齊松月低頭看瞭眼乖乖巧巧的小美人,滿意地點點頭,“等把孩子生下來,我給你聯系瞭一所國外的學校,你好好再去念幾年的書,你這個水平當個中學老師都是誤人子弟。”
芳信把背挺得筆直,老老實實地低著頭,不情願也不敢回答。齊松月恨鐵不成鋼地瞪瞭他一眼,“有手有腳的,難不成讓小李養你一輩子?信兒,從小爸爸教你的那些東西都忘瞭不成?”小美人趕緊搖頭,卻依舊不說話,國外人生地不熟的,他還有瞭自己的孩子,一點也不願意出國,再說他從前當老師也當得挺好的,但這話他可不敢跟齊松月說。
齊松月說瞭他一會,眉頭越皺越厲害,卻像對小朋友一樣依舊牽著芳信的手進瞭屋。林野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凜冽的目光微微一掃過來,齊松月趕緊松開芳信的手。林野緊繃的神情明顯好瞭些,難得主動朝芳信點點頭,算打瞭個招呼。
芳信受寵若驚,立即規規矩矩地站好,雙手交握,恭敬地彎腰,“是的,父親。”
林野便再也沒多瞧他一眼,齊松月微不可見地嘆瞭口氣,悄聲對小美人說:“有什麼事都可以跟爸爸說,先去吃早餐吧。”
小美人夾緊尾巴火速地跑開,到餐桌坐下不久,林傢的仆人立即端上一碗香糯的粥。小美人細細地喝著齊松月親手給他熬的粥,心裡愁苦極瞭。
林傢的日子真是太難熬瞭,如果沒有爸爸,小美人怕早晚得被林傢人給嚇死。
用瞭早餐,小美人悄悄地上樓,回到他在林傢的房間,屋子裡清清爽爽,空氣裡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芳信走到窗邊拉開簾子,金色璀璨的陽光撒進屋,給房間鍍上瞭一層精致的光。芳信慢悠悠地脫下鞋子,爬到軟軟的床上去,拿起齊松月放在床頭櫃上的書,看瞭幾頁,困意便像潮水一般湧上來,便丟瞭書,安逸地蜷縮在被子裡睡過去瞭。
在夢裡,在那個很久以前裡,他還有著自己親生的父母,他們住在一個不算大的房子裡,每天夜裡伴著母親講故事的聲音入睡,每個早晨在父親的親吻裡醒來。他的傢裡養瞭一隻雪白的小奶狗,膽子特別小,可特別貪吃,父母沒有時間陪他的時候,小奶狗就會乖乖地蹲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書。可漸漸的,夢裡出現瞭齊松月,鮮紅的血色佈滿瞭整個夢境,等畫面再清晰瞭下來,是他抱著小奶狗跟在齊松月身後走進林傢。林傢那個最尊貴的小少爺就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冷冷地低頭看瞭他一眼,宛如寒冰刺骨。
小美人的父親是林傢的忠仆,為保護齊松月而犧牲,母親聞訊後自殺,齊松月便收養瞭芳信,帶回林傢成一個“假”少爺。芳信在林傢的日子並不快樂,齊松月雖然對他好,但總是顧忌的那位獨占欲極強的林先生,並且對芳信要求也極其嚴格。那時小少爺還不像後來那樣壞,可也是冷冰冰的,芳信經常想起自己的父母,便常常會躲在花園裡的小閣樓上掉眼淚,哭累瞭就卷縮在地上,把自己弄得臟兮兮。可有時哭累瞭睡過去,醒來卻香噴噴地躺在他的小床上,他想是齊松月在悄悄地對他好,便更加努力地想達到齊松月的要求,可是以他平平的資質來說,太難瞭。
好像他永遠是多餘的一個人,站在光芒萬丈的小少爺身邊更是黯淡,小少爺的朋友常常來林傢玩,可因為齊松月的原因又很少有人願意搭理他,直到遇見孟居,所有人都喜歡的孟居。那一天其實芳信已經不太記得清楚瞭,他從前天天在為父母流淚,可後來有瞭孟居願意同他交往之後便很少有空閑去回憶,因為太疼瞭,掏心挖骨的疼,他會忍不住去憎恨林傢的所有人,憎恨他自己,所以有瞭孟居,他便忍不住把所有的時間都願意放在他身上。
大概是個太陽炙烈的午後,小少爺的朋友們都在屋裡子吃甜心、玩拼圖,芳信又沒有完成齊松月佈置的功課,躲在閣樓裡難受得掉眼淚,孟居以為是小貓兒的叫聲,追上樓才知是個小哭貓,白嫩嫩的一小團,哭得還挺好看的。直到芳信把眼睛都哭腫瞭,可眼淚還是嘩啦啦地往下掉,孟居心裡覺得訝異,才忍不住走近瞭一些,便見芳信抬起瞭哭得紅紅的圓溜溜的眼睛,猶豫瞭一下,便裝模作樣地哄瞭兩句,還給瞭芳信一塊潔白的繡著白色小狗的手帕。
孟傢公子的手帕上怎麼可能繡著小狗,自然是別的小姑娘的,可這並不妨礙芳信對孟居死心塌地、奉若神明。
如此芳信便感念瞭孟居小半生,也毀瞭自己,是一段很慘烈的經歷。
芳信再次醒來時,搖瞭搖腦袋,窗外太陽正掛在正空,火辣辣的燒。芳信抱著齊松月給他準備的書,走到他的小書房裡,縮在軟軟的榻榻米上,隻開瞭一盞淡黃色的小花燈,又接著看起書。要是看不完,到時爸爸問起來,定又是一頓狠批,他被罵就算瞭,但不能連累肚子裡傻傻的小孩啊。
看瞭一會兒,林傢的仆人來敲門請芳信去吃午飯,得知林野哄瞭齊松月出門看畫去瞭,小美人繼續埋著腦袋看書。直到月亮悄悄爬上天,正好垂掛在庭院中那棵開著淡淡嫩黃色的桂樹上空,一波一波地向地面投散出柔和的月光,恍惚中讓人以為這是抹帶著桂花香的月光。皓月當空,天空一片純湛的墨色,晚風拂過小花園裡的小河水,掀起一片金光閃閃微波翻動的河面,倒映著天上一輪圓圓的會柔和舞動的月亮。
芳信看得眼睛都疼瞭,才慢悠悠地爬下樓,披上一件外衣,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肚子,鼻間嗅著那香鬱的桂花香,緩步走在小花園的石頭路上。月色正好,景色也雅致,就像入瞭畫一般,小美人的一靜一動,都帶著將月光與花香揉碎融合的韻致。可他心裡煩躁的厲害,嘴裡念念叨叨的,正在溫習剛才看過的書,一副傻樣子。
林螭站在那株桂花樹下的黑暗裡,身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軍裝,氣勢凜凜,宛如寶劍出鞘的鋒利。尤其是那一雙眼在漆漆的夜裡寒光閃閃,甚至透著一絲駭人的血紅,隱隱透著猛獸出動的血殺。小美人脖子一冷,下意識就轉頭往回走,剛走瞭兩步,林螭一個跨步越過來,拎住芳信的後衣領,“你TM跑什麼跑?”小少爺氣急敗壞,一副兇狠的模樣,可他生得極好,眉眼精致凜峭,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鋒芒太盛瞭。
芳信微張著唇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人,猶疑著:“小少爺?”隻敢抬頭看瞭一眼,隨即不由己地瑟瑟顫抖,慘白瞭一張小臉,連帶著落下來的月光也淒冷起來瞭。十足十的一個小可憐的模樣,心裡愁著高高在上的矜貴小少爺怎麼現在像個殺魔出世一樣,瞧一眼就讓人膽寒,越來越讓人害怕瞭,以後這日子還怎麼過啊,遲早要被小少爺給弄死。
林螭狠狠地睨瞭芳信一眼,恨極瞭小美人方才猶疑的語氣,可也唯有那淒淒的月光看清瞭小少爺驀地泛紅的眼,襯著那張絕色冷情的臉,更讓人顫心,可一眨眼就沒有瞭,隻越發冷硬起來。
他穩穩抱起小美人,一步一步朝花園深處的小閣樓走去,兩側綠茵紅花,悠悠地浮著暗香,柔和又寂靜。可小美人害怕慘瞭,縮在小少爺懷裡一動不敢動,含著眼淚,瑟瑟地緊緊攥著小少爺的衣領,生怕被一把摔下。
小少爺才沒空搭理,正首望著前方,走在月光裡,冷硬的臉廓漸漸柔和下來,他問小美人:“你還記得這閣樓嗎?裡面有一個望遠鏡,能望見許多許多的星星,很多時候窗外都會爬滿大片大片的紅色薔薇花。”低頭看見小美人驚訝的神情,小少爺的眼裡便落下點點星光,有點得意。推開門後,打開瞭暖紫色的壁燈,踩著淺黑色的木質階梯上樓,“你最喜歡躲在那個壁櫃邊上,總把自己弄得一身的灰。”芳信抬眼望過去,同記憶裡一般無二的景物,不由地轉頭愣愣地望著小少爺。
林螭將小美人小心地放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半蹲在小美人身前,握住他的手,閣樓的窗戶大開,月光正正落在小少爺臉上。“你想你父母的時候,又不敢讓爸爸知道,就會躲在這裡。那個時候,隻有我能找到你。”林螭緊緊握著小美人的手,抬頭看著小美人的眼睛,依舊凜冽驕傲,卻很認真,“孟居隻不過與你多說瞭兩句話,你念瞭他小半生,全部性命都恨不得給瞭他。我對你不好,你恨我。”
小少爺膝頭一松直接半跪地上,眼睛裡的光烈烈如火,落到小美人眼睛,再到心裡,有點疼,小美人慌慌張張地:“小少爺,我從來沒有,”“可你總是怕我的,很怕,你十三歲那年,我放蟲到你屋裡,你後來整整一年夜夜都在做這個噩夢。”林螭的眼裡突然冒出一股子怨氣,有點委屈,“可我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瞭,我想對你好的,可是再做什麼都是錯的,你越來越喜歡孟居,討厭林傢,你想要跟他走,可是,他拋下瞭你。”
小少爺喃喃道:“幸好他拋下瞭你,可你卻走瞭。”
林螭親吻小美人的手指,在每一個圓潤的指尖落下一個個炙熱的吻,“我可以對你很好的,你別怕我瞭。”小少爺回想起什麼,輕皺著眉,好像正在遭受著無法抑制的痛苦,最後他沮喪地低下頭,好似終於投降瞭一般,輕輕地好像在哀求,“你別躲我,我受不瞭。”
小美人這個軟骨頭,居然手足無措瞭,眼眶裡的眼淚卻敢掉下來,幹脆趴在小少爺的肩上,哭得幾傷心的。
窗外月光正好,小少爺眨眨眼睛,好像穿過重重的舊時光,那個燥熱的午後,推開門後,他會抱起壁櫃邊上那個哭暈的小可憐,他會給他洗澡,再放進柔軟溫暖的大床裡,然後他會在床邊一直守著,等著小小美人醒來,終於鼓起勇氣對他溫聲地問句好。
也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那一句話,林螭已經準備瞭很多很多年,但一直無法說出口,他已經錯過瞭,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