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太安公主隻吩咐府中傢奴好生照料趙漱凝,凡其需求無所不納,隻是不肯放她離去。
一日,傾城宮主閑悶心煩,自在後院閑步,身後還有府中丫鬟跟從,忽然聞聽得刀槍箭射之聲,於是回首問曰:「你們府中還有兵士?」
府中丫鬟回道:「此並非是兵士舞器,乃是我主與下人試煉武藝。」
傾城宮主疑惑稱:「你傢主人貴為皇室公主,又無用效力於疆土,何故吃力練藝。」
丫鬟們左右面面相覷,一奴上前合道:「宮主此言差誒,我主乃是先帝之女,不讓須眉,更何況她自幼便好勝男兒一籌,意性好爽,怎麼能說無用。」
傾城宮主不答,往前再走十幾步,隻見假山當中太安公主正與府中婢女比試射箭,見到美人前來,便示意左右侍立兩旁,往上前來。
「漱凝小姐怎麼有心來此,莫非是專程來看我練藝?」
太安公主自信高笑,額頭上香汗淋漓,卻顯得異常颯爽,雖然還隻是初春,她卻早早換上瞭短衣,單薄卻不失豪情。
傾城宮主淡淡道:「無事消遣,公主又不肯小女離去,隻能隨步散心爾。」
太安公主並不正面理會她的說辭,隻是一指木靶,問曰:「素聞傾城宮主文武二藝全才,不然肯否賜教?」
宮主不答,隻微微一笑,探手示意,太安公主心然,交付自身所屬長弓,隻見傾城宮主取一隻長箭,走開五十步,毫無須臾猶豫,拔弓射之。
噔!
鳳角弓鳴,滿滿當當,正中靶心。
太安公主笑而贊曰:「果然弦無虛發,似漱凝小姐這樣的美人,就是天下也是少有的,就是不知師從何人?」
美宮主輕笑道:「我知世上人最重出身,特別是皇族中人,無不是請名師指教,然而我卻認為師從何人並不重要,乃是人自身的秉性與勤悟如何。」
「說得也是。」太安公主笑瞭笑,忽然話鋒一轉:「但是不講究師從何人也是不行,譬如被不知哪裡來的流寇教導也算是師麼?被江湖上的小賊教導,那也算是教導麼?」
傾城宮主臉色微變,冷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麼,莫非是公主以為我才藝不精,故而取笑麼。」
「哈哈……本宮實在沒有,論武藝我知曉漱凝小姐確有幾分本領,隻是我並非在談論傾城宮主你,而是在談姓謝的小子。」
「什麼?」傾城宮主大驚失色,驚喊出聲來:「公主你……」
俗話說關心則亂,她這樣一慌亂,倒讓太安公主不慌不忙瞭,她嘴角微揚,走到一旁坐下。
傾城宮主心中七上八下,照她的意思,子衿必然是和她有什麼牽連,可是子衿卻從來未和自己說過,一想到這裡傾城宮主便生出委屈來,但轉念一想對方未必,於是暫且收拾心神,也款款坐下。
兩人相互註視良久,都不曾言語,傾城宮主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卻一無所獲。
這時一陣香風吹過,在兩個美人之間吹拂,揚起二人的秀發。
太安公主張口說話,隻是話題卻與姓謝的無關:「傾城宮主既然是被雍州百姓稱作第一美人,想必也學過古詞經典,不知可否賜教?」
傾城宮主不悅道:「什麼第一美人,漱凝不敢領受,公主也不必捧殺我,有話盡言即可。」
「好!爽快,不過雖然宮主這麼謙虛,但依我看來稱一句美人並不為過分,我可以古人五大美人與你比較之,不知宮主是否介意?」
美宮主冷笑瞭一聲,沉聲道:「有話盡說,何必吞吞吐吐。」
太安公主哈哈一笑,謂宮主曰:「本宮自幼在皇宮裡長大,凡民間裡搜羅上來的良人,貴人,妃子等女子看瞭也不知數萬,唯有在王母殿中看到的美人畫像驚為天人,我今以五位古美人與閣下相比較之……」
她見傾城宮主並無動作,便欣然自顧自言:「第一位便是西施,有詩曾言:一代傾城逐浪花,吳宮空自憶兒傢,效顰莫笑東村女,頭白溪邊尚浣紗。」
「何解?」傾城宮主不動聲色,隻是裝作不懂看她如何表演,太安公主笑道:「這不是明擺著麼?漱凝小姐是一代傾城,西施也是一代傾城,然而不同的是西施被范蠡差送給瞭吳王,落得個所托非人的下場,這樣貌美又有什麼好?卻還不如東村的效顰女,至少長壽且安康。」
傾城宮主思索道:「所托非人亦然可悲,然而西施卻也心系傢國,若無自願,怎麼穢亂後庭,為國報仇?並且長壽未必見得快樂,須知古人寧玉碎而不瓦全,此等女子,漱凝怎麼與之比較?」
太安公主聞言,不免贊賞之眼色以待傾城宮主,她輕笑著繼續說:「既然如此,請聽本宮再言,這第二位便是虞姬,詩言:腸斷烏騅夜嘯風,虞兮幽恨對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飲劍何如楚帳中,怎麼叫人可悲可嘆!」
傾城宮主搖頭嘆曰:「不然!虞姬雖然香命早隕,然而霸王對彼亦是真心,二人皆是刻骨銘心,甘願同死,此等美人,漱凝隻恨不能……」
她說著忽然頓瞭一下,臉色也微紅,語聲也小瞭些:「漱凝隻恨不能有虞姬之命,又何敢與之比較?」
太安公主吃驚地瞠目結舌,然而卻沉默不敢多言,默瞭一會又說:「若以明妃比喻如何?」
傾城宮主嘆曰:「昭君之夫終究是天子,天子愛女子好比愛百姓,時而愛,時而拋,終究當做財權,怎麼如之愛妻也?公主,你所比喻三位女子,皆是紅顏薄命之人,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必避重就輕,你適才講起子衿,又引出這幾個女子,令我又想起他來,卻是何意?」